順著北麵的石子小路,駕車摸黑走了沒多久,便看到兩座矮山左右分出一條略窄的峽穀,剛才看到的遠處大山也十分清楚地壓在眼前。


    羅胖子被綁了手腳,不適地扭了扭酸脹的身子,道:“這就是最近的玉礦了。”


    王離扶著車軾,探頭仔細地看了周圍的環境,疑惑道:“這礦民不住在附近嗎?”


    羅胖子以為王離懷疑他另有居心,忙小心解釋道:“礦工都住在礦區西南邊的安南坊裏,礦場是無人居住的。”


    點了點頭,王離和姚漸雪下了馬車,拴好棕馬,王離不放心,又給羅胖子綁了一層,才和姚漸雪向東邊的一座南向礦洞走去。


    可憐羅胖子在這郊野深夜,一個人又還被綁在馬車上,周圍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都嚇得他驚魂動魄,直後悔為什麽當初要起那貪心,卻白白讓許況安心得了好處。


    礦洞不大,洞口周圍滿是鑿岩掘石、穴山破洞的痕跡,裏麵黑黢黢的一片,看著十分嚇人。


    王離心生退意,卻見姚漸雪從懷裏拿出一個不大的褐色竹管,揭開管帽後用力吹了幾下,竹管頂部竟燃起一道火苗來,王離奇道:“這是火折子嗎?”


    在火苗微弱的映襯下,姚漸雪的臉蛋煥著柔光,王離霎時間竟看得呆了,姚漸雪抬頭,正對上王離直直的眼神,雙頰頓時變得通紅,她慌亂地低下頭,道:“嗯,是,是火折子。”


    王離回過神,一想到剛剛丟人的傻樣,自己竟然對著男人發呆,恨不得抽自己個嘴巴子。


    他岔開話題,道:“那我們就向裏走一點吧,若是走遠,隻怕有危險。”


    姚漸雪聲如細絲,輕不可聞,“嗯。”


    洞口向下延伸,是典型的平巷礦道,四周都用榫卯立柱的長木支撐住隧道,結實牢固,沿壁滿是鑿痕。


    姚漸雪的興致隨著繼續的深入消磨殆盡,憑著微弱的燈光漸漸意識到周圍漆黑的可怕來,往前再走了一會,見有三個岔開的匝洞,王離道:“這再走下去,怕是要迷失在這裏麵了,我們就回去吧。”


    姚漸雪不由自主地靠近王離,輕拉著他的衣袖,道:“那就,那就先回去吧。”


    這四周圍漆黑一片,除了姚漸雪手上火折子微弱的光外便沒有了光源,兩人走著,不光是姚漸雪,王離心頭也是有些緊張,沒有注意到姚漸雪扯著自己的衣袖。


    正準備轉身回頭,卻聽姚漸雪道:“咦,那是什麽?那裏竟然發著光?”


    王離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見右手邊一個礦洞裏閃著紅光,那紅光如同液體般流動,好看說不上,隻覺得十分詭異,他心頭一緊,道:“這是什麽?”


    姚漸雪忽地拽著王離,一反常態,朝洞口走去,王離被她拉著,不解道:“你去那裏幹什麽,萬一有危險怎麽辦?”


    姚漸雪神秘道:“這可不是危險哦,我們可能走大運了!”


    “走運?”


    “嗯,那裏可能有極品煙羅玉!”姚漸雪美眸裏似是撲簌著星辰,“我聽仙流先生曾講,極品煙羅玉‘璀華煙妝,星河羅敷。晝不能見,夜流千彩’。”


    話音剛落,那礦洞裏的紅光漸漸變成了藍光,然後是金色,最後七彩斑斕,神異至極。


    王離驚訝地和姚漸雪對視了一下,兩人按捺著心頭的激動,慢慢走進那個礦洞,未幾,就看到一塊不大的光源在隧道的右上角閃爍著七彩的光芒。


    姚漸雪看著這從未見過的奇觀,捂著嘴,不可思議。


    “世上的煙羅玉從未見過有能發放七彩之光的,未曾想,書上的傳說竟然是真的!太神奇了!”


    王離納悶道:“你說,這玉還是第一個?”


    姚漸雪點頭道:“世間隻有三塊極品煙羅玉,一塊在大姚皇的禦冠上,鵝卵大小,夜放赤光,一塊在大真王庭南大王耶律齊手上,拇指大小,夜放綠光,被他鑲在了自己的長弓上,最後一塊在李雲川李仙流先生身上,米粒大小,夜放黃光。”


    李雲川乃是永定四十三年姚世宗欽點的文聖,是當今文壇執牛耳者,文人皆敬為“文宗”。那極品煙羅玉是由嘉明年間姚哀宗賞賜,被李雲川扣在自己的筆上。


    當今天子登基尚在繈褓時,鄰國使者來賀,曾一人在京城連敗大真王庭和周朝來姚文鬥的文使,是時李雲川文宮鎮嶽,揮筆寫就大賦數千言,邀風請雨,飲月吞河,文思泉湧,頃刻即成,大斥意圖不軌的來犯文使。


    李雲川鬥酒詩百篇,筆耕不輟,一壺而盡,眠倒在酒家的闌幹上,周朝文使俱是文膽炸裂,伏在地上,久不能起。有士子詩讚曰:


    “貫筆詩來百餘篇,不勝酒家獨自眠。


    飲月吞河誰信手,萬古風流第一仙。”


    想到精彩處,姚漸雪一雙杏眼放出神采,看向那礦壁上極品煙羅玉的眼神也愈發火熱起來,王離卻是不知這趣聞,隻是心異極品煙羅玉的稀有程度,世間僅有三塊,都是權貴至極之人所得。


    那李雲川料來不是普通人,他因水杯受了這次苦頭,也忽覺寶物珍貴,能者居之。故而對於那勝過世間所有玉石的極品煙羅玉無甚追求,他心道若是段宿白要,便給他就是,也是他先發現,情理皆合,省的兩人鬧心。


    王離讓姚漸雪在下麵用火折子打著光,在四周摸索一陣,蹬著木架邊緣的突起,伸手夠到那塊玉,觸手一片冰涼。


    王離用彎刀小心地挖出那塊玉,這彎刀鋒利無比,鑿石竟不費多少力氣,待將玉石整個挖出,握在手中如同握著冰塊一般。


    那玉石沒有原石皮殼,出礦就是玉塊,十分神奇。


    “這玉石竟沒有原石皮殼包裹,那白天那些礦工沒有看到嗎?”


    王離將玉石遞給姚漸雪,姚漸雪接過來,呼吸略微急促地看著手中綻放七彩柔光的玉石,道:“這就是極品煙羅玉的神奇所在,出土就是煙妝羅敷,未出土時即便是白晝人們也不能識別,夜裏方才綻放華光,且還不是輕易就放出光彩的。”


    姚漸雪輕輕翻轉手中的玉石,見是略長於手掌,長條形,驚呼道:“這塊極品煙羅玉不僅最為神異,個頭還是最大的!”


    抬頭見王離仍是不解的模樣,笑道:“這極品煙羅玉最為靈性,見緣者方才展露光彩,是相當難得的,今日你我碰上這個,怕是真真的有緣人了!”


    王離不在意道:“有緣,哈哈,宿白,這玉石就你拿去吧,主要還是你有緣,如果不是你發現這礦洞裏有異樣,我們早就回去了。”


    “啊?”


    姚漸雪驚訝地看著王離,在跳動的光線下王離的臉有些模糊不清,她雖長在深宮,但卻更知曉世人歹惡,見到至寶,不是霸占,就是拚命也要分到一些,但王離卻主動讓給自己,王離的身影在姚漸雪心中更加陌生了。


    “實不相瞞,我被人綁架就是因為寶物。”


    王離苦笑道:“那東西不如這塊極品煙羅玉珍貴,尚且差點給我帶來禍端,我隻不過一普通人而已,何德何能守住這塊煙羅玉?宿白你不同,我見你身著顯貴,應是大族子弟,你比我更適合擁有它。”


    王離真誠地注視這姚漸雪的雙眸,姚漸雪被他看惱了,好氣道:“可是,我要了也沒有用處啊?”


    她是公主,這玉石除開裝飾,她拿著確實沒有他用。


    王離開玩笑笑道:“若是宿白有心儀之人,可打磨一副玉釵,以表心意呐!”


    姚漸雪聞言小臉通紅,嗔怪地白了王離一眼,秀發早已淩亂,似襆頭的頭冠也歪斜著,一縷青絲貼著她雪白的臉頰,在極品煙羅玉光色的映襯下,顯得更為嬌美。


    這突如其來的嫵媚把王離看得一愣,呆了一會醒悟過來後,追悔莫及。


    “日,叫你不長記性,你王離以後彎了怎麽辦,怎麽辦!”


    姚漸雪不知王離內心已都是戲了,她斟酌了一會,道:“那,就先放我這裏吧,如果他日王離兄有何困難,就來京城找宿白。”


    這公子竟然來自京城,王離聞言心中略有驚訝,也未在意多少。


    “宿白何須此言,你我也是生死之交,若沒有這玉,你我也是應當互助扶持的。當然,我王離不是貪圖權貴之人,他日有需我幫忙的地方,還請直說,王離定無推搪。”


    兩人出了礦洞,姚漸雪蓋上火折子,待王離解開係馬兒的韁繩,便和王離上了馬車,向城南的坊區趕去。


    月下唯有馬蹄聲和車輪的吱呀聲,王離額上的發絲被夜風吹起,麵容平靜,雙眼盯著前方,心中暗自發狠。


    “哼!吃了老子的銀子和東西,我可不管你是誰,定教你不得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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