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黎川的男子看向了兩個少年郎,目光微滯,審視一番二人,便坐於另一桌前。二人隻覺得渾身不自在,有一種被全身上下看了個透徹的感覺。這男子的修為,怕是極高。


    “這兩位少年郎是被店家請來的”岑夫子對著男子黎川輕笑道。


    “學生知道方才客行已然告訴與我。”黎川很是恭敬,對於岑夫子禮敬有加。他平靜坐於桌前,目光與岑夫子的明睿,齊戈的冷冽有所不同,更顯淡然出塵。


    “先生莫非是醉夢樓主人?”莫逍遙慧心通透,大膽猜測,讓的牧離心中慨歎一聲,這家夥倒是比自己直率許多。但有猜疑便問,也算是一種學術風格。


    “不錯,我觀二位公子竟與老師談的興致勃勃,畢然有不凡之處,如此這第三樓,倒也進的實在。”黎川並沒有二人想象中的倨傲,相反顯得平和而淡然,與之相談令人覺得舒暢。


    但這時二人心中卻不平靜,各有所思,傳聞這醉夢樓名揚這一帶,樓主更是極為不凡,卻不想恰巧是岑夫子的學生,如此說來,這二人更為神秘莫測了。


    莫非真是稷下學宮的大儒!?


    當此之時,岑夫子的聲音再度響起,問道:“牧離小生方才一言可有明悟。”


    “聽夫子一言,在下覺得我需要突破一下,踏入武學修行。”


    “那麽老夫再問,何謂文,何謂武?”


    這是一個十分奇特的問題,在沂州城書院學習的多年來,他從未聽聞老師問如此問題,因為世人皆知文武,文學明悟天地法理,慧達透徹。武學超脫人體枷鎖,戰力無窮。有何可問?然而岑夫子既問,便自有其道理,想來是要看看自己的見解。


    “文以經世治學,修身養性,武以安邦治國,平定天下。”


    “哈哈,少年郎倒是聰慧,竟拿我儒家思想要義回答,然而你所言卻並不是正解。所謂修身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些乃是儒家修士的思想境界,可謂文,卻非武學,更非武之真義。”岑夫子笑道,一番見解讓牧離些許尷尬,但卻刷新了他的認識。


    那麽武,又是什麽?


    “天下大道斑駁,諸子百家爭鳴,卻都包含於文武二學之中。文便是你方才所言,經世治學,但包羅萬象,三教九流之內,皆有文人,至於武,可聽師兄一言。”


    這時黎川樓主為二人講解,令他們心中頓悟,尤其是牧離,此番解答讓他受益匪淺,心中篤定這師徒三人,檔次比之沂州城諸多書院內最為博學的大學士,也不遑多讓。


    與之一談,實在是生平一大幸事。


    “武學修士,淬煉體質,覺醒三魂七魄,意念通達天地人三者之間,聚元氣於體內,鑄命輪,脫胎換骨,返虛而斬命格,自在遊於天地之間。”


    “武者,乃是俠,是義,是仗劍江湖遠,覆手蓋長空,超脫人世間。”


    “臻至武學,即為止戈,止戈為武,武以止戈。”


    此刻牧離完完全全的陷入沉思中,甚至於閉目凝神,耳邊唯一回響起的便是武將齊戈鏗鏘有力的聲音。以及自遠方襲來的浩蕩長風。似乎吹開了他心中關閉的大世之門。


    這一刻,心境脫變升華,更為通透明悟。


    “善,今日一言,受用終生。”


    牧離長呼一口氣,喜極大呼,行了一個謝禮。心情順暢,目光炯炯有神,意氣風發。而莫逍遙,也是為方才之言震憾不已,這般見解,豈非世俗人!


    武將齊戈,怕是真正的武學奇才,道行深不可測,決對是朝廷大將。


    “文以經世,武以止戈!”


    “多謝先生指教,小生受益匪淺。”莫逍遙也是作揖道謝,內心屬實不平靜,他也算見過大世麵的人,然而今日,依舊為其三人的學識氣度所折服。


    “但有一言,你二人行於世間需謹記。”岑夫子此刻麵色略顯凝重,十分正式的教誨少年郎。


    “夫子請講。”


    “存善心,扶正義,求真理。”


    簡單的九個字再度觸動少年心弦,心中豈能不知夫子之意,是要他們做一個正直善良之人,扶弱濟貧,匡扶正義,追求大道至理。做一個於家國有利的人。


    儒家不愧為朝廷奉承的大教。此等學術理念,令人折服感歎。


    “謹記夫子教誨。”


    二人同時作揖,神色恭穆,心中也是十分認同夫子所言,大丈夫行於世間,當如斯!


    “如此甚好。”岑夫子微笑著點點頭,而後二人又是請教了三個年長先生眾多內心困惑,受益良多,提升了許多知識。已然忘卻了時間流逝,漸至日落。


    夕陽當空,從地平線遠處緩緩降落,映照的山川禾澤熠熠生輝,平靜而寧和,南疆大地亦是如今,至於醉夢樓的景色,更是極美。


    有白鷺自長空飛過,沿著滔滔大河飛向遠方。


    少年郎卻意猶未盡,樂不彼此。如饑似渴的傾聽著三個長者的學說感悟,不知疲倦。岑夫子此刻道:“相遇是緣,今日老夫便贈少年郎一番機遇。”


    岑夫子抬起一手,掌指一握,便見此方天間風起雲動,萬裏山川間靈氣升騰,似有浩然正氣自九天虛空匯聚向這醉夢樓而來,聚於岑夫子手心間,化作了一道兵器劍之狀。


    這一幕,屬實震撼了牧離二人,這是何等手段!便是樓下飲酒之人,也為天地之間的風雲變幻之勢吸收,個個大歎不已,驚為天人下凡。


    牧離眼睛睜的老大,盯著岑夫子手間,隻見一道劍氣形成,三尺青鋒,其間綻放凜冽的劍芒,寒光四射,撒裂的空氣嗤嗤作響。


    而後,在牧離震驚的目光中,那道劍氣青鋒,被岑夫子反手一摧,化作一道青光徑直打入了他的體內。


    一瞬間,牧離仿佛被萬千劍氣撕裂,體內傳來一陣巨痛,那劍氣似作遊龍,充斥於他體內經脈竅穴各處,令他氣血翻滾,疼痛的難以忍受。


    “嘶!”


    牧離猛地咬嘴,忍住疼痛,半響之後,劍氣平靜,隱於體內,而牧離隻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番然一新,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哪還有虛弱之感。這種感覺太過奇妙,令他心神舒暢,居然意念感知到百丈之外的物象。


    他的病痛,都在這一刹那消失了個幹淨。


    更有一股暖流,遊於體內,運轉一個大周天,讓牧離無比舒暢,飄然欲仙。他驚覺,這似乎是天地元氣!這是修者的標誌!


    這一下,可謂天差地別。難道他成為武學修士了?!


    甚至於牧離陷入打坐的狀態之中,都不自知,他的天靈蓋有光華閃爍,靈性玄妙,覺醒了靈慧魄。便可意念通感天地萬物,接受洗禮。


    而其精魄,氣魄,力魄,也是相繼覺醒,以致於他體內元氣流於腹部丹田之處,形成一個元氣光輪,玄奧莫測。這是在鑄命輪,覺醒三魂之一的命魂。


    牧離在不知不覺間,已然踏入了武學第一境,命輪境。待日後刻苦修行,假以時日,便可力敵萬人,沙場萬人敵。


    “前四魄與命魂覺醒,命輪已然形成。”齊戈看著打坐狀態中的牧離,淡淡道,而後看向一旁的莫逍遙,道:“方才老師助他踏入武學一道,而你早已命輪形成,因此不必在意,我送你一件兵器,望你善用。”


    “多謝先生”莫逍遙道謝,為牧離而喜,隻見此刻齊戈手中出現了一個木質長匣,贈予了莫逍遙。


    他打開長匣一看,意是一柄黑色長鐧,似由九天寒鐵所鑄,冷冽之極,兵鋒光芒綻放間,形成一道道勁氣。莫逍遙合上匣子放於桌上,大讚道:“好兵器。”


    這東西極端貴重,決非凡兵。如今齊戈先生贈予他,可謂承了一個天大的恩情。他甚至都覺的今日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幻,太過幸運了。


    這時候黎川樓主也是開口,淡笑道:“如今老師與師兄皆贈禮於你二人,那我也送一物吧,不過比不了師長之物。”


    他手按住腰帶,隻見光華閃過,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布袋子,袋口被束縛,浮於黎川麵前,他手握住袋子,投向莫逍遙並指了指牧離:“你二人一人一個,待他蘇醒來給他。”


    “嗯。”


    莫逍遙點點頭,有些許好奇黎川樓主送的布袋子中裝著什麽東西,不過也沒有當麵拆開來觀望。但更讓他心奇的是黎川腰間的白玉腰帶,那應該是傳聞中的儲物法器,虛空帶。


    但見此時也日暮黃昏,夕陽徹底落下,消失於遠方的山頭,天色暗了下來,晚風拂起,吹來絲絲冷意。而牧離還未從打坐狀態中醒來。


    黎川這時手按旁邊的紅木大柱上一處地方,隻聽見一陣響聲傳出,四方竟有樓壁自樓層頂部落下,擋住了天風,他們一下子便是屋內人了。這又是讓莫逍遙驚奇:“沒想到樓主居然還懂墨家的機關之術,當真博古通今,小生佩服。”


    黎川樓主聞言一笑:“小子見識不少,還知道墨家機關術。”


    “時候不早了,老夫便與齊戈黎川離開了,你二人今日便住在此處,明日再趕路吧。還有黎川記得讓店家再上一壺醉玲瓏。”岑夫子吩咐一聲,便起身離開,齊戈黎川二人緊隨其後。


    “先生慢走。”莫逍遙作揖恭送三人,打心底敬佩這師生三人,皆是人世間的英豪,神武非凡,令人折服。


    “記住老夫的話,文以經世,武以止戈,我們日後江湖再見之時,莫讓老夫失望。”岑夫子的話傳來,猶如大道真音,讓人神情亢奮,熱血沸騰。


    “文以經世,武以止戈。”


    半響,莫逍遙低聲自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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