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推杯換盞,勾肩搭背,看起來有說有笑。


    一局上下,這五個人少說消耗了兩大盒香煙。


    錢斌的注意力也被這一男一女兩人給吸引住了。


    這兩個好像對其他一切都漠不關心,話語當中雖然都是關切,與其他三人也頗為融洽,看上去有一種和善的親近感,但是卻意外執著在發煙。


    錢斌推了推褲兜裏的打火機,把玩一陣,又退出手來,放到腰間的手槍上,嘴角微微彎起,冷笑。


    他仔細看向這一男一女。


    男的長的很一般,一般到連錢斌都不屑一顧,丟進人堆裏他媽都未必認得出來。但是輪廓讓人印象深刻,他那絡腮胡幾乎把一張臉連成了整體,臉額寬大,帶著眼鏡。


    他發煙的時候很講究,抽出一根來,別在耳朵上,撩開風衣,來到三人當中,先是講究地進酒,然後一人遞過去一根,像是拿不完一樣。


    而女的長得就出眾的多。


    至少錢斌看來,現在視線也很難從她胸口挪開。她每起身,都引起兩男人的頻頻相顧,眼珠子也都粘在了她身上,以至於連她與男人的眼神交流也都放到一邊。


    五個人短時間內,已經把煙灰缸填得滿滿當當。


    這時候才有人提到這件事。


    但他一出口,錢斌的心裏就“咦”了一聲:他豎起耳朵,聽到那男人撣了撣煙頭,忽然問:“李哥,田小姐,二位跟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


    兩人互看了一眼,錢斌打眼瞧去,正是他一直盯著的兩人。


    “別著急,來,這最後一根了。”這“李哥”不緊不慢,從兜裏又摸出一根細長的香煙,這次上頭甚至有些殘缺,沒有鑲嵌裝飾用的金箔。


    但顯然,三人已經上鉤了,其中兩個不自覺伸出了手。


    李哥把煙遞給其中一個。


    那人接過煙,急急忙忙地伸出手,手掌有些顫抖,扶著打火機點著煙頭,臉色忽然變了樣子,猛地摘下香煙,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把煙扔到桌上。


    旁邊兩人見了,立馬爭先恐後地爭槍起來。


    好容易摸到了煙,也跟第一個人一樣,迫不及待放進嘴裏,反應也都是一模一樣,臉色忽然變得煞白。


    三人都對李哥這操作產生了反感,連帶一位身材靚麗的小姐姐一並起身,指著李哥,臉頰通紅,看起來就差劈頭蓋臉地怒罵了。


    其中一人質問道:“李哥,你耍我?這根本不是!”


    然而這李哥卻不緊不慢,微微一笑,起身說道:“各位別急,改日,改日,今天我手頭的煙都抽完了,你們瞧,我自己都沒有了。”


    三人緊張的眨了眨眼,看著這兩人的眼神起了變化。


    他們三人交換了眼神,其中一個女的撩起大衣,把身體裹緊,往咖啡館門外瞥了眼,手伸進大衣內。


    另兩人悄無聲息地來到李哥和小姐姐旁邊。


    李哥不動聲色,端起咖啡杯,穩穩往嘴裏送去。


    兩人一左一右,把李哥跟小姐姐圍住,顫抖的手掌伸出,各都握著一柄黑鐵的金屬——錢斌眼睛看的很仔細,不用問,那是真家夥!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盡管心裏驚異不已,但錢斌並沒有聲張,隻是眼珠子動彈,身體卻一動不動,沉著聲咬緊牙關,裝作睡覺。


    整個咖啡館裏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萬幸屋裏並沒有什麽人,就連前台的服務生也趁亂溜了,看上去他們也沒見過眼前這幾個危險的家夥。


    女人走到門前,她一抬手,露出玫瑰色的紋身,從手腕一直隱隱約約延伸到了胸口,誘人的胴.體露出曲線,她彎腰關上了門,朝兩個男人拋了個媚眼。


    兩人眼睛一亮,各掏出手裏的槍,頂在李哥的眉頭上。


    後者仍然喝茶。


    “你倒是不慌不忙。”女人說道。


    李哥笑著品了兩口,裝模作樣地抬起頭來,望著兩人牙齒顫抖,手裏的槍都握的不穩,哆哆嗦嗦頂在自己的額頭上,不僅不慌張,反而有些戲謔。


    “兩位,這東西可有點危險,這是幹什麽?”


    “你明知故問。”


    女人替兩人回答了。


    “哦?”李哥笑了。“我知道什麽?”


    “你明明知道我們來這裏的目的。”女人說道,她皺起眉頭,額頭上的眼線裂開,色粉從眉眼當中的褶皺中抖落。


    “不就是這個嘛。”李哥笑著從褲兜裏摸出一根煙,放到嘴邊,頓時雲霧繚繞起來——看得出來,三人一見到這根煙,身體都不約而同地抖了抖,看樣子有些按捺不住。


    “你剛才說那是最後一根?”女人的嗓音有點兒嘶啞,這時候情緒頂了上來,又破了音,就像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鴨嗓。


    李哥笑了笑,說道:“我不是說了嗎,別著急。三位,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什麽時候害過你們?”


    三人的眼皮子都抖了抖,不吭聲。


    “還記得我們當時見麵麽?”李哥眯著眼睛笑。


    女人深吸了一口氣,咬咬牙,道:“怎麽會不記得——李哥,你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以為我們真的能忘得掉麽?”


    這李哥仍舊笑著。


    “你到底想說什麽??”女人質問道。


    “我?”李哥抽著煙,三人望著從他嘴裏吐出來的青藍色幽深煙霧,身體越發顫抖個不停。


    “我就是想知道,你們準備吃白食到什麽時候?”李哥斜著眼睛問。


    “什???”女人吃了一驚。


    “頭一回咱們偶然見到,你們想試試我朋友從海外帶回來的新品種,我就好心給你們嚐了幾根。誰知道你們不知廉恥,迷上了這煙不說,還次次把我約出來——是,咱們是朋友不假,但是死乞白賴地纏著,就有點兒厚顏無恥了吧。”


    李哥說話一點兒不客氣,女人的臉色一會兒發白,一會兒發青。


    “好你……”她咬著牙說不出話來。


    “要說咱們是朋友,那也好說,以前的那些,也算是送你們的——但你們也別太過分了,最開始一周一次,現如今一天一次,以後是不是還要我時時刻刻在你身邊給你遞煙??”


    女人牙齒咬得咯咯響,說道:“你……你……你給我們抽的到底是?”


    李哥富含深意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反倒是他身旁的小姐姐咯咯地笑了笑,站起身——她款款動身,推開身旁兩名抓著手槍的粗壯男人,一步一個腳印,到了女人身前,從精致的小包包裏摸出一盒包裝漂亮的小紙盒——不出錢斌所料,這就是那“富有魔力”的煙。


    她緩緩從內抽出一根,放在女人麵前。


    女人很輕易繳了械,放下手裏的武器,朝小姐姐手裏的煙盒子撲過去。


    “給我!”


    小姐姐往後退一步,輕而易舉讓這女人撲了空,扭頭又笑了笑,說:“不是說了嗎,別著急,你們記不記得,第一次抽不上這家夥,一個個前胸貼後背,像極了餓死鬼來找我們的時候,那是什麽表情?”


    女人咽了咽口水,披頭散發地抬起頭,不說話了。


    她的臉上涕泗橫流。


    “來。”小姐姐微微笑著,把煙塞進女人的嘴裏,嬌笑:“我不是說了不著急麽。”


    女人感恩戴德地直點頭。


    小姐姐蹲下身,像是擼狗一樣摸了摸女人的頭發,笑嗬嗬地盯著她看,直到後者的臉色由亢奮轉變為激怒的時候,她才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還以為我們會白吃白抽養著你們麽?”


    女人傻了眼。


    她憤恨地鎖上門,大踏步到了李哥身前,一隻手就掀翻了桌子,鼻孔裏像一頭老牛那樣往外噴氣,臉色說不出的難堪。


    “你!”


    她指著李哥。


    嘴裏的香煙索然無味,李哥身旁的小姐姐跟他自己,都是同樣的表情——兩人聳聳肩,滿臉帶著笑,似乎一點兒也不把身旁的槍口放在眼裏。


    “你還想抽到煙對吧。”李哥笑了。


    三人都不肯動手。


    他們心裏也明白,如果真的動了手,那以後想要再抽上這樣的煙,就麻煩了。


    但也不能這樣簡單的放過他。


    幾人交換了幾道眼色,放了槍口。女人穩住顫抖的雙手,放下冷冰冰的臉色,語氣一轉,忽然有些客氣地低聲說道:“……李哥,我們……”


    幾人也都跟女人一樣低下頭來,然而很難抑製住全身上下的顫抖。


    “對不住李哥,我們衝動了。”


    他們道歉的十分誠懇,


    但李哥卻不以為然。


    他牽住一旁小姐姐的手,拉著她坐下身來。


    “你們還想抽煙?”李哥漫不經心地問。


    三人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像是下定了決心,都點點頭,其中一個說道:“剛才我們失態了,我們誠心的要。”


    李哥不緊不慢,從兜裏又摸出一根煙。


    這次這根細長,精致,煙管當中鑲嵌著象征富貴的金箔。李哥用塑料打火機點燃它,就能看見青色的煙霧螺旋升起,曼妙地繚繞起來。


    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是,是的……”女人承認的很坦率,但李哥似乎沒有就這麽把煙交給她的意思。他眯著眼睛,斜著露出一道淩厲的威光,筆直地打在女人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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