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上也沾染了血跡,此刻正滴答答的往下流。


    她似才看到自己的血跡,愣怔著瞅了半天,這才後知後覺的看向自已兩腿間。


    月白色的裙子,已被鮮血浸透濡濕,一片耀眼的紅。


    “啊!啊!我的孩子呀!”胡氏叫聲慘厲悲痛,淚如泉湧!


    裴長安的眼眶也陡然變得血紅。


    “花兒,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咬牙切齒道。


    這話,他明明是對著胡氏說的,那雙通紅的眸子,卻牢牢的盯死了他麵前的尹初月。


    他從寢房衝出來時,堂屋就隻有胡氏和尹初月。


    胡氏當時已經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而當時的尹初月,就站在她一步之遙!


    這其間,到底發生何事,其實,根本就用問了!


    就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定然是胡氏來尹初月房中尋她,她卻拈酸吃醋,將她推倒在地!


    尹初月看著麵前的裴長安,在短暫的愣怔之後,她忽然咧著嘴,嗬嗬笑出聲來!


    他在看到這屋內的情形的那一瞬間,便已經給她定了死罪!


    所以,緩緩真的沒有說錯呢!


    重要的,從來不是真相和對錯,而是,他心裏,更願意護佑著誰!


    “裴長安,如果我說,我連她一根頭發絲都沒有碰到,你信嗎?”


    “如果我說,是她自己闖進門,自己尖叫著趴倒在地上,你信嗎?”


    “她是瘋了嗎?”裴長安怒聲咆哮,“尹初月,你說這些,你自已會信嗎?”


    “我真是看錯你了!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根本就是想要留住我,故意耍的手段,對不對?”


    “你現在知道花兒懷了孩子,你就受不了了,你就非要置她於死地!”


    “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有一個孩子……”


    “安郎,安郎!”胡氏趴在地上,趁機煽風點火,“你要為我們的孩子報仇啊!他不能就這麽白白死了啊!尹初月,你這賤婦,我還我兒命來!”


    她說完,掙紮著爬起來,撲到尹初月身上,惡狠狠的撕扯著她的頭發,對著她拳打腳踢。


    尹初月一動不動,亦不還手,由著她打。


    隻是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住了裴長安。


    然而,哪怕她已被胡氏騎壓在地上,猛力掌摑,她的安哥哥,卻仍然沒有動一下。


    他攥著拳頭,紅著眼睛,看著她被虐打,根本就沒有過來勸架的打算。


    又或者,看他那樣子,隻怕自己也恨不能跑過來,踹她兩腳吧?


    “嗬嗬……”尹初月咧著嘴,一直一直笑。


    多可笑啊!


    十幾年的青梅竹馬之情,抵不過一個心機通房的拙劣挑拔。


    不管她和胡氏之間發生什麽,他從來都是不分青紅皂白,第一時間站在胡氏身邊,保護她,卻指責她的不是。


    在他心裏,她到底是有多惡毒?多低賤?


    可是,他卻獨獨忘了她原本是什麽性子。


    自小被家人寵溺長大的尹初月,從小到大,從來就沒被人欺負過。


    她從來也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一向是快意恩仇的衝動之人。


    誰要是得罪她,她是一刻也忍不得的。


    非要當時就跟人掐個你死我活,分個勝負的。


    她這麽一個人,嫁給了他,做了他的妻子,卻斂了鋒芒,收了脾氣。


    對他的通房,她一避,再避,三避,避到,無處可避。


    她為什麽要逃避這麽一個身份低賤的婢女?


    不是因為她怕她,也不是因為她對付不了她,拿她沒辦法。


    這一切,不是因為不敢,隻是因為,她顧忌他。


    她知他愛她,勝過自己。


    她怕她傷了她,他會難過,會再也不搭理自己,會因此恨她一輩子。


    所以,這半年來,她就一直忍著,退著,讓著。


    無論受了多少委屈,隻往肚子裏咽,見了他,仍是要小心翼翼的陪著笑,仍想要討他的歡心。


    沒有愛,那點親情,她也是想要的。


    她已然卑微至此,她已然匍匐於地,可結果……


    尹初月看著胡氏高高揚起的手,哈哈大笑!


    真是太可笑了!


    “你還笑!”裴長安聽到她這笑聲,心中愈發忿恨,忍不住衝上前,拉開胡氏,對著她,就是重重一耳光!


    他是習武之人,這一掌下去,可是比胡氏十掌還要重!


    尹初月被他打得眼冒金星,嘴角鮮血,淋漓而下……


    暗處觀望的裴玥彤,看到這裏,再也看不下去,一個箭步衝進來,抓住了他的手!


    “你怎麽可以打她?”她冷冷的看向裴長安。


    “是她咎由自取!”裴長安紅著眼睛咬著牙,怒吼:“她殺了我的孩子!她殺了我的孩子!”


    “便算如此,你也不能動手啊!”裴玥彤胸口血氣翻湧。


    如果可以,她很想一巴掌將這個糊塗哥哥,直接拍死算了!


    可是,不能……


    戲都演到了這時候,她不能破功,她得咬牙忍住。


    裴玥彤咽了口唾液,也將那口惡氣重又咽回肚中。


    “這個時候,你們最應該做的事,不是追究誰的責任……”她道,“你該請大夫過來醫治她,不是嗎?”


    裴長安愣怔了一下,猛然清醒過來!


    是啊,這個時候,他最應該做的事,是找人來救胡氏!


    也許,他的孩子,還能保住!


    “快!快去請鄭大夫!”裴長安大叫。


    裴玥彤掠了胡氏一眼,轉頭看向外頭的福伯,道:“福伯,煩請您就把城中的錢嬤嬤也一並尋來!”


    “是!”福伯點頭離去。


    一聽到她要請錢嬤嬤,胡氏的手陡然輕顫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驚惶。


    錢嬤嬤也是大夫,隻是,跟鄭大夫不同,她是專事接生和婦科的大夫。


    “大小姐,我聽說……錢嬤嬤的診金很貴,就讓鄭大夫一人來吧!”


    胡氏從尹初月身上爬下來,“癱倒”在地上,有氣無力“建議”。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那些做什麽?”裴玥彤強忍內心厭惡,溫言道:“你可別忘了,你如今,可不是一個人!你這身上,還懷著我們家的孩子呢!”


    說完,她又轉向尹初月,皺著眉頭道:“月兒,你是瘋了嗎?這可是兩條人命啊!”


    一直躲在門外的翠兒,聽到這話,眸光微閃。


    但她什麽也沒說,仍縮在花影裏,屏息聽著。


    尹初月不說話,還是咧著嘴笑。


    裴玥彤被她笑得心內酸澀,淚盈眼眶。


    由得胡氏來誣陷她,這是之前她們商量好的戲碼。


    在胡氏誣陷成功,在翠兒麵前演苦肉計,也是事先商量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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