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喬君健這麽一說,周明亮自然也就明白了關節。


    這燕京都市報可是有京城背景的,有道是不到燕京不知道官小,而且人家燕京都市報能屹立不倒,社長肯定不是個簡單人物,背後的關係肯定更是郭總複雜,即便身為地方大員的喬君健也不一定能得罪得起。


    這麽想著,周明亮頓時就有些失望,看向喬君健,小心翼翼的低聲詢問道:“老板,那這件事,難道我們就這麽算了?井上那邊怎麽辦?”


    也還真是邪了門了,說曹操曹操就到。


    周明亮剛問了一句該怎麽給井上那邊交代,外麵就傳來兩聲敲門聲,然後不等喬君健和周明亮回應,們直接就被推開,井上帶著那個中分頭翻譯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喬君健示意周明亮給井上衝了杯茶,然後就讓他先去將秘書二處懂日語的小齊喊過來,周明亮馬上點點頭轉身離去。


    由於是省長召喚,小齊自然不敢有絲毫的耽擱,很快就過來了。


    四個人分別落座,中分頭坐在井上身邊,小齊則坐在喬君健身邊,剛一落坐定,井上就表現出一副異常憤怒的樣子,嘰裏呱啦的衝喬君健吼了一大通鳥語。


    小齊就轉過頭跟喬君健翻譯道:“省長,井上先生說:他現在很生氣。他身為投資商,是帶著熱情和資金來平江省的,我們省裏表麵上說的天花亂墜,對他很是重視和尊重,可現在他的貼身保鏢被人打斷了胳膊,事情都過去了快一天了,我們竟然還不能將凶徒繩之於法,他實在是太失望了。他覺得有必要重新考慮一下在我們平江省的投資意向,看看是否還有必要繼續!”


    喬君健沉吟了一下,衝中分頭道:“你告訴井上先生,並不是我們省裏不重視他的投資和熱情,隻是中國是法治社會,辦案就得按程序來,詳細調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然後才能做出最終的決定,不能因為其他原因而徇私枉法。”


    中分頭將喬君健的話跟井上翻譯了一遍,井上聽完直接大怒,衝著喬君健冷冷一笑,說了幾句鳥,然後就站起身來,大有要離開的意思。


    小齊忙轉過頭衝喬君健道:“省長,井上先生說:他非常不滿意您給他的答複。如果我們省裏在今晚十二點前不能將那幾個打傷他保鏢凶徒繩之於法,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他就取消在我們平江省的投資意向,明天早上就離開這裏,去嶺南省。”


    喬君健顯得很是無奈,伸手從旁邊拿過一張報紙,遞給中分頭道:“你告訴井上先生,這件事並非我們省裏不重視他,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的態度能決定的,除了要從法治的角度來考慮,我們還得從公眾輿論的角度出發。這是今天的報紙,上麵已經詳細報道了昨晚的事情,正因為這個我們省裏也很為難,不敢輕易的違背民意,而且如果違背了民意的話,更會激發公眾對井上先生的不滿情緒,也不利於井上先生投資後公司的運營。所以,我們省裏也在考慮一個能讓井上先生能接受、並且滿意的處理意見。”


    中分頭接過報紙,井上忙湊了過來,雖然這家夥不懂漢語,但圖片還是能看得懂,一看到上麵刊登著的他和保鏢打留洋的照片,他頓時臉色一變。


    緊接著,中分頭又低聲在井上耳邊嘰裏呱啦的說了好大一會兒。


    井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囂張跋扈和不可一世,顯然有小齊在,中分頭不敢曲解喬君健的話,井上基本上也弄明白平江省省委對他的態度,氣焰頓時弱了下來,猶豫了一下,又說了幾句鳥語。


    小齊道:“省長,井上先生說:既然我們省裏還需要斟酌一下對這事的處理意見,那他就再等兩天,到後天晚上十二點,我們省裏如果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就取消投資意向離開。”


    ……


    公眾輿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代表著民意。


    不管是在西方的資本主義國家,還是在社會主義的中國,這一點都是不可改變的,政府在關於輿論口所能做的就是給予健康的引導,決不可違背。


    民意就像洶湧澎湃的黃河,水勢凶猛無比,一旦發作起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集會,遊行,示威,甚至有可能會造成地方上的暴動。


    有道是堵不如疏,政府越是對這種事進行強製彈壓,公眾反抗的情緒就會越激烈,因此,沒有幾個當政者願意采用激烈的手段。


    在發出了第一篇報道後,易青雲就開始作壁上觀,看省裏對這件事的反應和動作,事實上,他手裏的東西當然夠再發一篇言辭更激烈內容更深刻的報道。


    但易青雲暫時並沒有放出第二則報道的打算。


    他搞出報道的目的隻是為了給喬君健喬省長和井上三次郎施壓,逼迫喬君健改變對待井上三次郎的偏袒態度,逼迫井上三次郎能乖乖地夾起尾巴做人。


    假如喬君健喬省長和井上三次郎能乖乖地按照他的意思來做,那這第二則報道可能永遠不會見天日,反之,這第二則報道就是將兩人送上絞刑台的有力武器。


    事實上,中國人在對待日本人的態度上大多還是比較強硬和厭惡的,所謂的友好的也隻是在經濟上的友好,骨子裏的仇恨是永遠不能消除的。


    易青雲心裏非常明白,隻要他這第一篇報道放出去,不管他參不參與,那別的報紙肯定會聞風而動,接下來的事情基本就不再是他所能控製的了。


    現在有些外國人到了中國後太放肆了,特別是那些牛逼哄哄的投資商,頭上扣著一頂外國友人加投資商的大帽子,就不可一世,罔顧法紀,這樣的人打死了活該!


    易青雲希望的就是把那些日本人打壓得乖乖的縮回腦袋。


    回到肖佳的住處,易青雲先洗了個澡,然後就坐在沙發上閉目沉思,開始考慮起藍天強最後囑咐他的那些話,要不要放出第二則報道。


    易青雲也曾反複斟酌過這件事鬧大後的結果。


    省裏肯定會有很大壓力,但無疑喬君建喬省長這個挺日派會成為風暴的中心,至於何生魁這個省委書記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影響有多大,以他現在所處的級別,實在無法猜測。


    易青雲心裏正進行著最後的定奪時,馮悅的電話打了過來。


    電話一接通,馮悅就問道:“小易,那件事解決了沒有?”


    易青雲笑著點頭道:“基本算是解決了。何書記那邊的意見是這件事要按照程序來,公事公辦,至於日本人那邊,還得繼續看他們的態度!”


    “你是怎麽想的?”馮悅笑道。


    “我還在考慮!”易青雲沉吟著道。


    “既然事情已經不會牽連到你了,你還考慮什麽?”馮悅笑著問道。


    “我在考慮要不要將這件事情繼續搞大!”易青雲正經無比的回答道。


    聽到易青雲這麽說,馮悅又是一笑,她是做記者出身的,關於公眾輿論方麵的事情比易青雲要了解得多,當下笑道:“小易,你想得太簡單了。領導比你站得高,更比你想得遠,在今天這則報道發出後,省裏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內對所有政府口的宣傳單位下達淡化處理的指示,這事的影響應該不會再繼續擴大。”


    易青雲卻搖搖頭:“馮姐,這種事肯定壓不住的。今天這報道一放出去,以大多數人對日本人的仇視態度,肯定會對這事進一步關注,如果省裏不能給出公眾一個滿意的交代,後果估計很嚴重。”


    馮悅想了下道:“那你是怎麽想的?”


    易青雲道:“我考慮過了,這事如果鬧大了,喬省長絕對會首當其衝,但不知道會不會對何書記有什麽影響,所以暫時正在猶豫。而且,我覺得,從投資的角度來看,既然日方有在平江投資的意向,那就代表平江有吸引他們的優惠條件,他們也是滿意的,隻是一直故作姿態想獲取更大的優惠條件罷了,井上本人隻是他們總公司的談判代表,他一個人其實根本無法左右投資的意向,他之所以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就是省裏對他太過重視和放


    縱。”


    馮悅在發展經濟方麵的考慮遠不及易青雲的深遠和全麵,聽易青雲這麽一說,心下也不自覺活絡起來:“照你的意思,你想把事情搞大,讓喬省長為這件事負責?”


    易青雲點點頭:“不錯!而且,根據我的估計,如果省裏在這件事上對他的態度強硬一點的話,說不定他們總公司那邊收到風聲,對他嚴肅處理,甚至可能更換談判代表,這對我們省裏是絕對有利的。假如事情真像我估計的這樣,喬省長在省裏的威信會大大折扣,而日商的咱們省也占據了有利條件,對於何書記來說絕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馮悅猶豫了一下道:“這麽說來,你隻是擔心這件事會對何書記造成一些無法估計的不利?所以,才猶豫不定?”


    易青雲點點頭:“是的。而且,藍書記那邊也已經通過人給我傳話,報道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所以,我就有些為難了。”


    馮悅想了想道:“既然藍書記那邊已經有了態度,那接下來的事情你還是別再跟著攙和了,否則,就是得罪藍書記,很不劃算。”


    易青雲苦笑一聲:“我知道如果繼續折騰可能會得罪藍書記,但是馮姐,問題是我現在已經得罪了喬省長呀!難保他不會因這件事而記恨上我,進而也記恨上你,然後故意搞點事來針對你和我。”


    馮悅嬌嗔一聲:“現在知道害怕了?之前跟日本人衝突時,你怎麽不考慮人家背後的靠山是喬省長,得罪人家就等於得罪喬省長?”


    易青雲神色一整道:“馮姐,這件事我並不後悔。隻是,我擔心喬省長可能會因為我而遷怒於你,進而對咱們發展浠水縣的計劃造成影響。”


    馮悅卻似乎並不擔心這一茬,笑笑道:“這點你可以放心,現在大家都知道和日本人發生衝突的是你,喬省長就算有怨氣也不會直接衝著你衝著我來,就算他想這麽做,何書記那裏就不會答應。而且,老實說,別說是你,如果當時換做我在場,可能會和你一樣的決定。”


    對馮悅能和自己站在同一戰線體諒自己,易青雲頗為感動,點點頭道:“謝謝你,馮姐。那你看這接下來的事情,我該怎麽辦?”


    馮悅笑道:“我想,你還是聽藍書記的吩咐,別再跟著折騰了,反正你的初步目的已經達到了,而且,藍書記讓你別再跟著折騰,應該也是為了你好,想讓你從中摘清出來。再者說了,現在是何書記再跟喬省長博弈了,你再跟著攙和,搞不好就真的要引火燒身了。”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第一則報道放出去後,易青雲就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會給喬君健和何生魁帶來怎樣的結果,從來沒有考慮過自身的問題。


    現在聽馮悅這麽一說,他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對呀!


    這世上從來不缺憤青。


    說的自私點,這第一則報道放出去後,自然有其他人出來鬧。


    喬君健現在指不定已經懷疑這事是自己在幕後操作的,自己要是再跟著繼續摻合,那還不得將喬君健這個省長得罪死呀?


    如果喬君健因為這事而倒黴,或者被上頭調走,或者被上頭問責而倒下,那自己就安全了,可如果人家安然無事,鑒於自己的所作所為,就必然要麵對喬君健的滔天怒火。


    這麽想著,易青雲不自覺的感謝起藍天翔,人家這是在保護自己啊,自己還傻乎乎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人家隻是簡單的不想把事情鬧大。


    易青雲忙點點頭:“謝謝馮姐提醒。我明白了,也知道該怎麽做了。”


    馮悅笑著接受了易青雲的感謝,接著道:“小易,其實你剛才說的也對。以大多數中國人對日本人的仇視,這種事就算壓也是壓不住的,就算接下來不再跟著摻合,事情應該還是會照著你預料的方向發展。因此,你也根本沒必要再折騰。”


    易青雲又問道:“那何書記那邊呢?”


    馮悅道:“能爬到省委書記這個位子,那就證明何書記還是很有能力的,背後也還是有點能量的。如果接下來媒體和報紙方麵沒有得到控製,那就證明何書記開始暗中使力了,而且他也很有把握贏。所以,你隻需要看著就好了,不用為何書記擔心。”


    易青雲苦笑道:“我也明白這一點。隻是,馮姐,說老實話,我擔心輿論方麵鬧得太凶,會對何書記造成不利的影響,甚至被上頭問責。”


    馮悅又笑道:“你忘記你剛才的分析了?如果日本方麵因為井上的惡行更換了談判代表,那對省裏來說可就占據了有利地位,何書記不光能留下這筆投資,還能用井上來平息公眾的怒火,這豈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有了這樣的結果,何書記在這件事上就有功無過,你能想到這一點,何書記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二三十年,人家何書記能想不到?”


    事實證明馮悅的判斷是對的。


    何生魁在常委會上作出嚴格徹查此事的決定,並力主還原事情真相,給民眾一個合理的解釋,宣傳部那邊也很快下達了指示,要求嚴格控製報紙和媒體。


    但是,第二天的報紙卻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爭先恐後的對井上意圖強女幹劉洋、以及井上和易青雲幾人發生衝突的事情進行了報道,並發表了各種分析。


    那些歸政府口管轄的媒體和報紙還好點,口吻都比較溫和一點。


    一方麵搔癢似的指責了下井上的無理行為,另一方麵以寬容的姿態引導輿論,希望公眾能理智的看待這件事,切勿因為對日本人的仇視態度兒參雜進個人的主觀情緒。


    而那些不歸政府管轄的媒體和報紙的態度就比較強硬了,不但言辭激烈的指責了井上令人發指的罪惡行徑,並且大肆渲染事發當晚井上等人謾罵和侮辱中國人的囂張態度。


    更讓喬君健感到害怕和頭疼的是,那些小報在有意引導輿論的同時,還指出井上之所以如此有恃無恐是因為背後有省委某主要領導做靠山。


    這些報道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直接點燃了公眾的怒火。


    還是那句老話,這世上從來不缺憤青。


    當天中午,就有幾個人看到報道後直接衝進了井上所住的酒店,直接把井上和小胡子、以及那個中分頭翻譯拖出來狠揍了一頓,要不是警察及時趕到救下,這幾個人可能會被當場打死。


    更要命的事情還在後頭。


    下午的時候,居然有人已經開始三三兩兩的打起“嚴懲不法日商”的橫幅,在北江市的鬧市區進行遊行示威。


    緊接著,部分高校裏的學生也跟著憤怒了!


    這些大學生們也大都正處於熱血衝頭的年紀,且國家榮譽感和民族榮譽感異常強烈,怎麽能容許日本人在自己的國家如此橫行?


    大學生們憤怒於日本人的囂張跋扈,同樣也不滿省裏對待日本人的寬容態度,更生氣省裏對這事遲遲不作交代,於是,直接打出了“嚴懲凶徒,抵製日貨’的口號。


    大學生們憤怒了,民眾們也自然跟著憤怒了!


    本就對日本人有著嚴重的仇視,有一部分民眾直接把目光放在了在北江市的其他日本人身上,對他們的住所進行攻擊,打砸他們的車輛,打砸他們的店鋪。


    而當這些轟轟烈烈的行動正進行的激烈時,一些不法之徒看到了其中的機會,於是趁機渾水摸魚,打著“讓日本狗滾出中國”的口號,竟然對一些專門經營日本進口貨的商店進行大肆搶奪。


    麵對這些群體事件,省長喬君健是最鬱悶的人,經曆了昨天的常委會上的失利,他已經在想辦法和井上協調了,希望井上能站出來道個歉平息這件事,卻沒想到隻一天的功夫,事情竟然發展到無法控製的地步。


    何生魁連續下達了一些命令,要求把事態控製在一定範圍內,並且出動所有的警力,要求在鬧市製止民眾的行為,並且對各知名經銷進口日貨的商家進行保護。


    可是,想法是好的,事情的發展卻根不以大家的意誌為轉移。


    這件事情根就是一件足以引起華夏人憤怒的事情。


    看著事情愈演愈烈,何生魁就此事的具體起因和經過向中央作了匯報,中央領導就此事也做了嚴格指示,要求盡快平息這場事件,不能引起民眾的反對情緒,也不能因為這件事對中日關係造成影響。


    於是,省委常委會再次召開。


    省委書記何生魁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環視了一圈參會的人們,何生魁嚴肅道:“今天發生的這件事情已經很嚴重了!中央領導剛才就此事跟我通過電話,要求盡快平息此事。你們說,這事怎麽辦?”


    喬君健一張臉陰沉的像烏雲蓋頂,沉聲道:“我認為這件事情是有心人預謀的行為!我們必須盡快抓出那些躲在背後別有用心的人,給予嚴懲。”


    喬君健說出這話時,大家一陣沉默。


    省軍區司令廖俊國冷哼一聲,不滿道:“嚴懲什麽?本身咱們國家和日本就存在著一些民族的情結,發生前晚的事情後,喬省長還力主拿我們中國人來平息日本人的怒氣,省裏又不能盡快嚴懲井上,這就更激發出了民眾的不滿情緒。現在好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能怪誰?我想請問一下,這樣的事情難道僅隻能以一個有心人操作就能推得了的?井上企圖強女幹那名女導遊的事情是不是事實?井上等人出語傷人,侮辱中國、侮辱中華民族的事情是不是事實?”


    這完全就是對喬君健那番話的反擊了。


    廖俊國這樣一說,大家的目光都如同利劍一樣射向了喬君健喬省長。


    確實,喬君健的話太沒有道理了!


    明擺著這件事一開始就是井上不對,你喬君健為了自己個人的政績,力主對井上等一行人寬容,還要顛倒黑白拿咱自己中國人來平息井上的憤怒,你這話怎麽能說得出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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