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沉州有一條長街,名為蓮香街。街上有一個大戶,姓丁,名叫德修。年近五十,膝下隻有一根獨苗,還是一個病秧子。這家少爺剛打娘胎出來,還未曾有這怪病。長到了三歲突然發病,每日每夜寒熱交替,時而大汗淋漓,時而冷顫陣陣。天天用一馬車一馬車的金貴藥材吊著一口氣也不頂事。


    大夫常年在府中居住,一步也離不開。今兒五月初五,好不容易請了端午假期返家探親,兩杯雄黃酒剛下肚,胃還沒感覺到溫熱,就有小廝急急忙忙來喚他。


    堂屋幾個側室站在一邊麵帶悲切。老媽子打起門簾,說聲:“老爺跟夫人在床前守著,您快進去看看吧。”


    丁大戶的妻子丁陳氏擔憂不已,主要心疼兒子受罪,卻不害怕有性命之憂,這麽多年都是這麽熬過來的。一張大床靠牆,帳子打起,床上的人麵色泛紅,眼眶凹陷,眼底帶著一絲青黑。大夫打眼一看,心裏咯噔一下,這與以往危急症狀迥然不同。


    搭上脈,跳動有力,輕按卻摸不著了。收手,心下歎氣盤算著怎麽說。


    丁大戶準備好了筆墨紙張,站在半桌一側,等著他開方子。卻聽得他開口道:“病症此次危急,脈象已呈現油盡燈枯之勢,實在是才疏學淺無能為力,慚愧啊。”


    丁陳氏正在冷水盆裏絞帕子,頓時摔了盆子,哐當一聲,人也趴在了地上,如同瘋婦人一般痛哭。丁大戶僵在原地,愣愣地說:“別說這話別說這話,您給再看看。這孩子昨晚上還多喝了兩口粥。”


    外麵幾個側室湧進來,見狀不約而同垂淚,有機靈的一邊拿帕子擦眼淚,一邊安慰陳大戶。丁陳氏悲痛的眼神一下清明許多,狠厲地盯著那幾個女人,一骨碌從地上起來拉著她們撕扯。


    “我兒還躺在床上,你們就哭哭啼啼,巴不得我兒死是不是!”


    鬢亂釵橫,衣襟扯亂,不一會兒就掐紅了眼,丁大戶坐在杌凳上毫無反應,仿佛一下衰老成七十歲的老叟。


    管事兒的急切奔進來,跟丁大戶說道:“老爺!有人把咱們的招貼揭了!”


    自打大少爺發病那日起,遍訪名醫卻尋不到一個能治病的。日子長了,身子經不住來回奔波,隻好在那鎮口高牆上貼了尋高人救命的帖子。從不敢讓那招貼泛黃破損,每次下了雨都要重新張貼。許多年從未有人揭過,饒是那招搖撞騙之徒,看見所示之症狀也不敢貪心錢財,生怕吃點甘草藥丸子便把人吃死了。


    門房來說的時候,管家還責罵不把人請進來,待看到人後也愣住了。


    一個姑娘家,梳了一個隨雲髻,穿了一件絲綢麵料的長裙,打扮衣著像是養在深閨的女子。手裏卻搖著一個串鈴,篤定道他家少爺招了邪。


    雖是心裏狐疑,但也怕誤了事情,急急忙忙地來稟報老爺。


    丁大戶哪裏會犯疑,巴不得這是位高人發了慈悲過來施救的,讓管事兒的快請進來。那姑娘進門行禮,丁大戶連忙回禮倒茶,問怎麽稱呼,又焦急問可有破邪物的法子。


    姑娘讓他們喚薛娘就是了,其他倒沒急著答。先是將床上的人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番,在他腦門處用手搖了幾下串鈴,清脆又刺耳。原本沒有聚焦的瞳孔瞬間痛苦難耐,無力的手捧著腦袋痛苦□□。


    薛娘念了句果真如此,停住手,床上那人也不再痛苦。她道:“公子體內的邪物以吸取血肉精氣壯大自身,今日狀況這般,是那邪物要將公子最後的固本元氣吸走。”


    丁陳氏聽得這話幾度哽咽,跪在地上求薛娘救治,她散了發髻,脖頸兩處血道子,雙眼哭的渾濁。


    薛娘可憐這片慈母心,將她扶起:“我既揭了招貼,自然是要救的。隻是不能一次了結,若真這麽同你們說怕也是不信。今日我先將公子的元氣穩住,等身子受得住了再驅邪。”


    丁大戶連忙稱是,有什麽需要差遣人的盡管說。


    站在一邊沒插得上話的二姨娘,見薛娘準備動手,她猶猶豫豫道:“少爺剛發病時也找過不少和尚老道,作法事念經文都是有過的,卻不盡如人意。姑娘年紀輕輕,打扮的像是未出閣的小姐,到不知是哪位高人的門下?實在不是我多嘴……”


    薛娘聽她說完,點頭說有道理。人停住了手,坐在杌凳上從半桌端起丁大戶方才倒得茶,慢慢品。她自然是不急的,救人是件積德的好事,但也沒有上趕著的。再者,回光返照是不假,可一個時辰還是能扛得住。


    丁大戶起先沒攔住二姨娘也是想借著嘴問,見到薛娘這番做派也慌了神,忙斥道:“你個上不得台麵的懂什麽,薛娘自是高人,又哪裏會理紅塵俗世的拘束。還煩請薛娘救救我兒!”


    二姨娘眉頭輕皺,擔憂:“老爺,我是怕少爺的身子折騰不起。我看著少爺長大,情分自然是深……”


    丁陳氏聽不得這話,上前扇了她一嘴巴,發怒道:“我兒常年纏綿病榻,都是我片刻不離的照顧,哪裏跟你來的情分?今日好不容易老天開眼,你卻來阻三阻四,真可謂是蛇蠍心腸!”


    薛娘一杯茶喝完,又拿茶壺倒第二杯。


    丁大戶被二姨娘說的有些猶豫,丁陳氏氣得發抖,對他說:“你要是能救兒子,你來,要是救不了,就摟著你的幾個側室出去!”


    薛娘著實被嚷得煩,手指輕敲著桌麵。丁大戶被罵的回過神,給薛娘連連作揖。


    五個小巧的銀質鈴鐺一並穿在銀圈,手拿著搖動,鈴鐺竟然漸漸變成了黑色。薛娘盯著床上那人的身體,片刻一團黑色霧氣若隱若現,串鈴牽引著它遊走到額頭印堂。黑色霧氣似被逼急了,掙紮著衝破,薛娘將鈴鐺舉過頭頂狠狠拿下來,嘩——黑色霧氣弱了下來,恢複了平靜。串鈴拿到陽光處一照,瞬間恢複如初,閃閃發光。


    丁少爺泛紅的雙頰變得蒼白,眼神卻精神了許多。發燙的額頭也涼了下來,大夫連忙診脈,幾乎摸不到,細診能發覺很弱的脈,斷斷續續。他終於鬆了口氣,恭喜丁大戶:“令郎的凶險之兆已經度過,性命保住了!”


    丁大戶大喜,與丁陳氏倆人齊齊給薛娘跪下。薛娘身子一僵,讓二人起來,想要說些什麽,終究還是沒開口。


    管事兒的收拾出來一間客房,鋪設也還妥當。兩邊字畫都是時下名人的筆墨,古董花瓶擺放了不少。薛娘待丫鬟關好門退下,才鬆了口氣。她趴在床上問係統:“我欠了多少積分?”


    係統:“嘿嘿,-1000積分。”


    薛娘驚得從床上盤腿坐起,一個驅鬼串鈴要1000??你當時怎麽不提醒我!


    係統:“提醒你也沒用,隻有串鈴能把人救回來,說了你也還是要兌換。”


    薛娘有點兒絕望,任務剛開始就欠這麽多的債:“係統你故意坑我是不是。”


    係統:“我不是那樣兒的係統。”


    薛娘表示不想說話。


    係統:“你認真做任務,讓目標任務的深情值超過及格線就能還上,這樣剩下的積分還有富餘。”


    “你覺得你給我這麽一個人設能勾搭上誰?剛才那對夫婦下跪我都不能躲,一躲你就電我。”


    係統:“謝人大恩大德,下跪是最能表現人內心激動的動作,你自然不用躲。看著溫柔,實則疏離守禮,這人設沒毛病,你加油木馬!”


    薛娘沒話可說,又想起一件事兒:“我能不能這會兒先不勾搭人,等等再說。”


    係統:“為啥??”


    薛娘說:“他現在有點兒醜。”


    係統:“嘿嘿,不行喲。”


    天黑以後屋裏有了悶氣,薛娘正要把窗子打開,就聽見丫鬟敲門,請她去膳廳吃飯。薛娘此時不想多做接觸,尤其是飯桌上,多有不便。丫鬟機靈,看出來薛娘的不願,又說若是不想去膳廳,這就讓人單獨端來房裏吃。


    薛娘道謝。飯菜做得可口,盤子碟碗有八個,但是每樣菜量非常少,所以才看著精致。她吃了半飽就被電了,係統歡快地道:“吃太多,崩人設。”


    入夜時,薛娘拎著茶壺放到床頭櫃,滅了燈在床上一杯接一杯喝茶。胃裏越喝越餓,還是不敢停,就怕一個不留神睡著。今兒晚上,肯定是要不太平的。


    突然門窗大開,陰風灌入房內,沒有一點光亮,映著月色薛娘看見麵前的惡鬼。七竅流血,麵容可怖,隻剩下半隻殘耳,呲著獠牙上前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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