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日看了那些春宮圖後, 朝辭便時常做些與師尊有關的春夢。


    他再是遲鈍,也該明白這是何緣故。


    但不管怎麽說,愛上自己的師父, 都是有違人倫、大逆不道之事,他這些心事不能與旁人說, 但憋在心裏又難受得很。憋了好幾天後, 他忍不住告訴了蒼遲。


    蒼前輩好像十分開明, 先前談到男人與男人相愛,他好似習以為常,並不覺得奇怪。而且蒼前輩又隻是一縷幽魂,除了跟自己說說話以外也沒有其他人,那……好像就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你最近怎麽看起來心事重重的。”蒼遲問他。


    正巧剛剛朝辭已經自己說服了自己, 正想找個合適的時機把這件事告訴蒼遲。誰知這個時機就已經被蒼遲送上來了, 他便支支吾吾地說:“前輩,你先前說,男人和男人相愛是正常的, 那……”


    “嗯?”蒼遲挑眉,“你喜歡上男人了?”


    他語氣帶著調侃般的笑意, 眼中卻壓抑著風暴。


    朝辭僵硬地點了點頭:“我、我好像……”


    “我喜歡上師尊了。”


    他把這句話說完, 像是完成了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大鬆了一口氣。


    然而前輩卻遲遲沒有給他回話。


    若是朝辭此刻抬頭,便能見到他以為的溫柔隨和的前輩, 此刻的表情有多可怖。


    屋內的氣息沉悶了好久, 久到朝辭都有些慌張了,難道師徒相戀,果真不容於世麽?就連前輩這般通透之人,也無法接受?


    而這時, 蒼遲才將將把自己扭曲的麵色勉強恢複,他說:“祁晏訣?那種無趣又古板的人,你喜歡他做什麽?”


    朝辭原本還很忐忑,但聽到前輩這樣說師尊,又不樂意了:“師尊才不是這樣的。”


    他小聲辯解著。


    祁晏止在這個少年的心中是世上最完美的人。修行之人多慕強,而祁晏止便是靈域最強者,一劍可斬天地,斷日月。朝辭可以說是從小便聽著他的傳聞長大,自小便仰慕晏訣老祖。晏訣老祖從不收徒,在他十三歲那年卻史無前例地收了一個名不經傳的容雅為徒,朝辭做夢都在羨慕。誰知道過了一個多月,他居然真的夢想成真,成了晏訣老祖的第二個徒弟。


    “但是他對你並不好,你不就是因為他偏心那容雅,你才討厭容雅的嗎?”蒼遲繼續問。


    “師尊對我也很好啊……”朝辭小聲說,“就是沒有像對容雅那麽好。容雅是女孩子,又沒有背景倚仗,師尊會偏心些也正常……”


    雖然是這樣說,想到祁晏止對容雅的種種偏愛,他還是覺得心裏難受得不行。


    祁晏止是對他很好,前提是不涉及到容雅。


    “你看,你這話說的自己都不信。”蒼遲極力克製住自己滿心的惡意,用正常的語氣說道。


    他覺得朝辭簡直傻透了。祁晏止何止是偏心容雅。朝辭是祁晏止為容雅準備的藥,他就要被害了性命,卻還在一無所知地愛上了加害者,為最終受益者開脫。


    有那麽一瞬間,蒼遲想要揭穿這一切。但是他畢竟冷情冷心慣了,無論如何,容雅不能死,他與那祁晏止又什麽區別?


    雖然是這樣,他還是無法忍受少年對他人的愛慕。


    “這些暫且不談。祁晏訣是你師尊,師徒相戀有違人倫,你怎堵得住悠悠眾口?”


    這像是戳到朝辭的死穴了,他一下子癱下了身子:“唉……前輩說得對。”


    “這可怎麽辦啊。”


    “早點放棄,何必吊死在祁晏止這棵樹上?”蒼遲拍了拍他的肩膀。


    …………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讓朝辭放棄,他也做不到。


    他是個一根筋的人,認準了一個人,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於是他糾結了幾天,便把這些糾結甩到了腦後。才是琢磨起怎麽才能讓師尊也喜歡上自己。


    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便是蒼遲,於是他也隻能找蒼遲說,時不時問下蒼遲,他該怎麽追人。把蒼遲又氣又堵得慌。


    蒼遲自然是不可能給朝辭什麽建設性的意見,朝辭自己也愁得不行。他師尊什麽都不缺,沒什麽能獻殷勤的地方,思來想去,好像隻有多刷臉比較有用。


    而祁晏止也發現,朝辭最近出現得更加頻繁。這小子好像恨不得時時刻刻跟他黏在一起似的。


    但是祁晏止卻並不想與他相處太久,他恨不得在朝辭元嬰之前都不要跟他見麵。


    少看一眼,便少一分動搖。


    於是他便斥責朝辭,讓他把心思放在修行上。朝辭仔細一想,覺得也是,他自己變得優秀了,師尊喜歡上他的可能才更大。而且等他也到了師尊這個境界,到時候天下又有誰敢說什麽閑話?


    於是他拿著祁晏止給他的赤元玉髓,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怎麽又回來?”蒼遲坐在朝辭的桌子旁,邊給自己斟茶邊說道。


    這幾日朝辭都是早上去,暮時才回來。現在還不到正午,朝辭居然就回來了。


    最近他鮮少呆在混元訣中了,反而把朝辭這院子當成他自己家一樣。


    朝辭對蒼遲十分敬佩又親近,也沒在意蒼遲這鳩占鵲巢的行為。


    “師尊讓我好好修煉。”他很高興地拿出了用靈鐵木裝的玉髓,炫耀似地說,“前輩你看,這是師尊給我的赤元玉髓。”


    赤元玉髓,蘊含著十分精粹又磅礴的靈氣,但它藥性十分溫和,金丹期也能服用。且產量極少,隻有擁有極品靈脈的通天福地,百年才可產生一滴。因此價格十分昂貴且有價無市,哪怕是朝家也不敢肖想。


    這般珍貴的東西,師尊卻特地找來給他,足以說明師尊對他的重視。


    朝辭心裏喜滋滋的。


    但是蒼遲看向那赤元玉髓的神色卻極為複雜。


    赤元玉髓,也是改造藥體的靈藥。


    他嘴角泛起一絲笑,卻絲毫不見笑意。


    祁晏止,果然與自己是同一類人。


    …………


    朝辭雖然是祁晏止的徒弟,但也是淩霄宗的弟子。淩霄宗的一些任務,他也是要做的。


    前些日子他接了個剿殺一個邪修的任務。那邪修擅長雙修之法,但卻是單方麵的采補,專門抓一些天賦出眾的少女迫害,引起眾怒。這邪修應該是金丹巔峰的修為,於是淩霄宗派出了數十名弟子,皆為金丹期,又派了一名元嬰期的長老暗中為他們護法。


    剿殺的過程還算順利,那邪修雖然詭計多端,但總歸是野路子出生,比不得他們這些大宗派的弟子,順利地將那邪修擊斃。


    朝辭是金丹後期,在這群弟子中算是修為最高的幾個,且擅長攻殺之道,最重要的是朝辭容貌驚人,最是吸引邪修。於是就被選去率先引這邪修出來。引誘的過程很順利,隻是中途那邪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後,朝辭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不屬於一直持續了好幾日,等到他回到了宗內,也沒有起什麽明顯的異樣。便覺得應該是他自己過度擔心了。


    隻是回宗的第二日,肩膀那塊皮膚好像灼燒起來了一樣,又慢慢蔓延到胸口,再以胸口為中心蔓延到全身。


    不疼,但是全身都像是被火燒了似的,難受得厲害。


    朝辭忍不住在床上翻滾了起來。


    “怎麽了?”蒼遲被這動靜驚到了,連忙出來查看。


    “好好難受……前輩,我是、是不是中毒了?”朝辭艱難地問。此時他眸中泛著水色,嘴唇也被自己咬得一塌糊塗。


    蒼遲連忙幫朝辭探查,隨後目光變得幽深晦澀:“你中了合歡蠱。這蠱剛進入體內時還可以讓人強行逼出,但如今這蠱已經中了至少七日,寄居在你的丹田之中,無法逼出了。”


    “那、那怎麽辦?”朝辭急得滿頭大汗。


    蒼遲的心情比他還難受:“今夜你必須與人交|合,且必須是修為比你高之人,否則便會爆體而亡。”


    十分重要的節點,朝辭再次出戲了。


    雖然他早就知道這個設定了,但還是覺得很扯淡啊。這種什麽蠱不就跟春|藥差不多麽?為什麽非要跟人真刀實槍弄一場,自己擼不行麽?它怎麽知道我是擼的還是跟人那啥了?


    但是他麵上還是裝作羞恥到爆的模樣,無措地睜著一雙泛著水光的貓兒眼:“那怎麽辦……”


    體內的灼燒感和另一種難言的感覺越發明顯起來,他沒有氣力再和蒼遲說話,漸漸地連意識也開始昏聵。


    “師尊、師尊……”他無意識地喚了起來。


    如果一定要與人……


    他伸手在腰間摩挲起來,因為此時提不起力氣,他找了許久才摸出那塊傳音符。


    “師尊,快來……”他小聲又急切地對著那塊傳音符說著。


    站在他麵前的蒼遲,連眼瞳都泛起了血色,麵色更是黑沉至極。


    但他隻是一縷魂魄,就算此時魂魄已經凝實,甚至可與人交|合。但畢竟隻是魂魄,沒有精元。無法解決蠱蟲之亂。


    他隻能站在這裏,看著少年去尋那祁晏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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