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來到亞特蘭蒂斯遺族前的李爾德幾乎是毫無社會經驗的,雖然戰爭迫使他遠渡重洋地去往美國,但幸運之神卻並未將其拋棄,其在美國度過的都是優渥無憂的生活,並不曾見識這人世間的任何險惡,然而人總歸是要成長的,現在的李爾德終於名明白了自己是多麽幸運的人。


    如果人的視線可以滿足其願望的話,李爾德必然要被梵度的視線推將至地獄。


    不過李爾德並沒有下地獄,反而就站在梵度七八米的地方喝著熱粥,神色平靜。


    今早李爾德之所以來到這粥棚,其目的便是來見梵度。


    不同於芊柔這樣與族人保持一定距離以為了保持祭祀的神秘感與尊貴感,梵度是一個十分親民的人,其便宛如一個鄉村野漢一般同族人們過著最為簡單質樸的生活,每天早上他都會來到粥棚喝上一碗普普通通的熱粥,看上去與他人完全相同。


    正是這樣的行為行事讓梵度獲得了族人的支持與喜愛,也許相比於芊柔這樣高高在上宛如神明的首領,梵度更像是他們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李爾德看著梵度,正如梵度也正看著他。


    李爾德神色平靜,而梵度的神色卻顯露著冰冷。


    李爾德不時地喝著粥,而梵度卻在不斷克製著自己將掌中木碗捏碎的衝動。


    對於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畫麵情形,沒有人在意,忙忙碌碌的人們眼中隻有著咫尺前的木碗清粥。


    在他們的眼中今日的梵度與李爾德同往日中並無不同,平易近人守護者以及人畜無害的異鄉人。


    終於,李爾德將木碗中的粥喝盡,隨手將其放在一隻裝有冰水的木桶中,用衣袖抹了抹嘴,露出滿意的輕笑,隨後再度將目光投向了梵度。


    梵度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李爾德對梵度笑了笑,笑容看上去平靜且友好,但在梵度的眼中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挑釁!


    最終李爾德轉身離開,而梵度的目光緊隨著李爾德的身影。


    忽然,梵度眼中瞳孔驟然緊縮起來,很快無盡的怒意遍布在其臉孔之上。


    因為視線中的李爾德忽然停下了腳步,隨後側過身對其笑著招了招手。


    來啊。


    梵度明白李爾德所表含義。


    梵度將掌中的木碗隨手摔至在一旁,白色清粥迸濺而出,隨後梵度站起身來,向著李爾德所走方向走了過去。


    二人一前一後,所前往的方向正是那座臨時的墓園。


    終於,無論是芊柔還是李爾德都已離開了亞特蘭蒂斯遺族的營地駐紮範圍,雙方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


    ...


    艾比蓋跟在芊柔與查斯婆婆的身後,腦中急速地運轉著不斷思考著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以及應對方法。


    艾比蓋並非是一個蠢人,相反的其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所以其自然已經感受到了芊柔的異常行為...不!想來即便是一個反應遲鈍之人也會察覺到充斥於其中的異樣。


    祭祀大人她究竟想做什麽?


    這個問題如扼在其喉嚨上的利爪一般,讓艾比蓋感到很是壓抑。


    但遠遠看來芊柔卻是和查斯婆婆相處的一片和諧。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在晨光的照耀下顯得無比親密。


    事實上二人所談論的內容也非常平淡,其中完全沒有一絲火藥氣味。


    “婆婆近來感覺身體如何?”相比之下芊柔卻更像是一個囉嗦的老媽子,不斷詢問著查斯婆婆的身體狀況。


    查斯婆婆微笑道:“如先前你看到的樣子,不好也不壞。”


    不好也不壞,這是個非常中性的回答,也是一個巧妙的回答。


    但芊柔對此卻並不買賬。


    “嗬嗬,婆婆,你這回答聽上去可是什麽都沒有講呢。”


    查斯婆婆道:“講與不講並不重要,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無論你說與不說都無關緊要,它們改變不了現實,而說出來反而會令人感到困擾,如此一來多一惱還不如多一快樂。”


    芊柔道:“婆婆說的很有深意。”


    查斯婆婆搖了搖頭道:“老身可不會講什麽充滿禪意機鋒的話語,隻是在說說這麽多年下來所積累的心得體會罷了。祭祀您是擁有大智慧之人,這些事情無需我說也自然懂得。”


    芊柔道:“在您的麵前,我永遠都是一個孩子。”


    聽到芊柔此言,查斯婆婆一愣,眉宇間流露出一抹複雜的深情。


    芊柔的話歲看上去很是很是謙恭,不過卻蘊含著另外一層含義。


    你一直都將我當成是一個孩子。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人願意被人看做是沒有擔當沒有能力的孩子,而一族乃至一國的首領更是不願被如此看待,甚至說無比忌憚。


    在悠悠的曆史長河中,有很多統治者都被這樣看待過,而他們也都做出了相對應的回擊。


    芊柔並非是統治者,但就某些層麵的本質情況來看,其與那些統治者也沒有什麽不同。


    在這一刻,查斯婆婆終於嗅到了一絲危險。


    正當查斯婆婆想說些什麽的時候,芊柔忽然笑道:“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那時我是多大年紀已經有些記不清了,印象中我們剛開始從歐洲地區開始向東亞方向轉移,每天中所要做的無非是三件事情,吃飯、睡覺還有趕路。”


    “那段時間我的生活可以說完全是在牛車上度過的,每日看著那些看似相同實則不用的景色,望著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那種感覺真是新奇而又無趣。”


    芊柔的話好似引發了查斯婆婆的記憶,對此她也苦笑一聲道:“沒錯,那段時間的日子的確難過,戰爭已經開始在一片又一片的土地上燃起,我們部族萬年來對於自己的遷徙文化很是自豪,總是自稱為‘流浪之鷹’,但在那時我們這隻鷹卻也經受到了打擊,因為我們的速度已經無法比得上戰爭的速度了。”


    芊柔笑道:“現在想來,我們始終都是太過驕傲了,也許在我們的眼中從未所將世界上的其他人看在眼中,在我們的眼裏他們還是那個在荒蕪時期中野蠻生長的‘動物’而已,而在萬年前我們便已經擁有了接近神域的科技,即便經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我們自身卻也保持住了本性精神,可以說依舊淩駕於世人之上。”


    “不過我們所做到的也僅是如此,這種妄自尊大讓我們昏庸了太長時間,直至現代百年中我們才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被曾最看不起的‘野人’甩在了身後。”


    芊柔的話很有道理,但查斯婆婆卻並沒有表示讚同,至於原因也很是簡單,她明白芊柔的表達更重要的是闡述著一個觀點,那便亞特蘭蒂斯遺族需要來自外界的力量,而這一力量的來源自然很是明確地具化於李爾德的身上。


    沉默片刻後查斯婆婆說道:“自從萬年前的劫難後,亞特蘭蒂斯徹底改頭換麵,其已不再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發達的人類文明,更是一個在思想上有所進化的民族。也許正如一些宗教故事中所講述的那樣,某個神懲罰了一座繁榮卻肮髒的城市,但最終他還是給予了這個城市以希望,當生命得以延續,從這一層麵上來說遺族中人是被神選擇出來的人。”


    芊柔聞言笑道:“想不到婆婆你還知道這種故事?我小的時候可從未聽你講起過。”


    查斯婆婆聞言笑道:“哦?是嗎?時間已過去的太久了,很多事情真的都已經不記得了。”


    芊柔道:“沒有關係的婆婆,很多事情我都是記得的。”


    查斯婆婆凝望著芊柔忽然道:“總有一天你也會老去,而那個時候這些都會忘記的。”


    芊柔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可是現在誰在乎呢?”對此查斯婆婆沉默起來。


    沉默之中,一行三人向著更遠的方向漫步走去。


    ...


    當李爾德腳掌踏在墓園範圍的土地之上時,一種別樣的情感開始湧上心頭。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他第四次來到這裏,前兩次都是相送他人,而第三次則差點迎來了自己的死亡,而這一次,他來到這裏則是為了製造死亡。


    想到這裏李爾德不禁苦笑起來,墓園啊墓園,果然不是什麽吉利之地,無論如何,這裏都與死亡這一字眼脫不開聯係。


    很快李爾德來到了墓園的中心位置,隨後其站定腳步停了下來,轉過身來安靜地等著身後之人的到來,不到一分鍾的時間,梵度已經走了過來,在距離李爾德七八米的位置之時站了下來,冷冷地看著他。


    這一距離與先前二人在粥棚中相距的距離很是相近,但情況已完全不同。在粥棚中梵度無法出手去擊殺李爾德,而現在他已經毫無顧忌。


    先前於帳外一直跟隨著李爾德的監視者已經被梵度打發離開,現在這荒涼的墓園中看上去隻有他們兩個人而已,死一般的寂靜孕育著新的死意。


    梵度很滿意眼前這種情況,巧的是李爾德也有著如此感受。


    看著遠遠站定的梵度,李爾德輕聲道:“如何?是不是感到很意外?我很好奇當你看見我沒有死而是活脫脫地站在你麵前時的那種心情是如何的。是有對自己失敗的不甘還是在那一刻認為亡靈現身了?嗬嗬,想來無論哪種感覺都是相當不錯的。”


    梵度歪著頭看著李爾德,對於李爾德所言內容他難懂分毫,對於李爾德的喃喃自語也更是感到不屑,對於李爾德的自行為其隻當是臨死前對自我的祈禱而已。


    當然,梵度並沒有完全地輕敵,他知道李爾德能夠活下來並且回歸部族中尋到自己並不是出於其個人能力,而是在暗中有人相助於他,而從那一晚的情形來看,那人的身份既不可能是亞特蘭蒂斯遺族中的成員,在部族中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同時也不會有人擁有那麽好的槍法。


    梵度明白那一定是一個外族人,想到一個如此具有威脅性的外族人就在部族營地的附近,梵度便覺得一陣惱火,他又想到了那個部族變成一片火海的該死戰機,想到讓自己部族流落於如此窘迫之地各方列強。


    一個有一個的威脅與迫害使得這個近乎無敵的強者感到無比的不甘於惱怒,而這份情感也最終在麵對李爾德的這一刻徹底發泄出來。


    今天,他要徹底與這些人做一個了斷。無論是李爾德還是潛藏起來的槍手,他都要將其打敗,殺死!


    想到這裏梵度先前大大地跨出了一步。


    當梵度踏出那一步後,李爾德隻覺得一股充滿無限殺意的壓迫向自己襲來,其身體下意識間顫抖。對於這一點並非是李爾德的膽小怯懦,一切都是一種源於生命對死亡抗拒的本能。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不是你的對手,想來即便是我鍛煉上個一百年也打不過你,你是一個武者,而我則想成為一個冒險家,相互間的差距著實讓你我太不公平了,我看我還是為你找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吧,而且其也能夠與你溝通。”


    李爾德喃喃地輕念著,也就是說在這個時候,梵度的身體忽然停了下來,其冷冷地看著李爾德,好似聽懂了李爾德的話一般。


    也就是說在這個時候,李爾德的嘴角處露出了一抹微笑。


    很單純,也很賊。


    隨後,梵度緩緩地回過頭去,目光冷冷地向著身後看去。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人已經來到了梵度的身後,其並非跟蹤二人而來,而是他很早的時候就一直呆在這裏,守在一處墓旁。


    那個墓的主人名為崔斯塔。


    李爾德高呼道:“那麽,現在這裏就交給你了,一切多加小心哦!”


    “嗯。”來人緩緩答應著,其嚴肅的麵容表明出其對眼前梵度有著十足的警惕。


    “被忘了將我的那兩句話也帶到。”李爾德繼續喊道。


    “嗯。”來人再度答應下來。


    李爾德說罷這一切後,轉身開始離去。


    墓園中看上去隻留下了剩下的兩個人。


    良久後,梵度才從眼縫中吐出一句話。


    “竟然是你!”


    來人則平靜道:“正是我,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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