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尋著聲音看去,這才看到在那魔蟲肚皮上噴射出的血雨當中模模糊糊地飛來一團風影,到了勞孤麵前。


    恍惚間,這風影中便浮現出朱孩兒的麵孔來,然後朱孩兒便衝著勞孤眨了眨眼睛後,脆生生地再次說:


    “俺終於是出來,在這魔蟲肚皮裏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讓人難以忍受。”


    朱孩兒說的是大實話,就拿人類比較,一般情況下,人類的胃融物也是極其難聞的,況且這生吃人肉的魔蟲呐?就更加讓人難以承受了。


    但是這朱孩兒說話歸說話,有一點終是讓人不解,其他的人在魔蟲肚皮中皆都融化,而唯獨這朱孩兒不但毫發無損,還從魔蟲肚皮中出來,這豈不是令人感覺匪夷所思嗎?


    想一想這都是不可能的事,在魔蟲胃部,那強烈而又刺鼻的胃酸是能夠融化掉一切的,更何況像是朱孩兒這樣,白嫩嫩的孩子,更應該不再話下。


    眾人詫異的目光都聚焦在朱孩兒身上,仿佛此刻的朱孩兒並非是人類,而是不折不扣的鬼魂之類的什麽。


    但是這朱孩兒卻沒容得別人插嘴的,隻在叨叨完一句後,又緊接著說:“多虧了俺機靈,在魔蟲口中就幻化成了風影,這才沒被魔蟲口腔擠壓,沒有死翹翹,不然俺真的就成了魔蟲口中之物,恐怕早就沒了命。”


    一聽這朱孩兒這話,眾人這才釋然,就連剛從地麵上做起的朱狗子臉麵上都露出了笑容。


    “兒子,俺是你爹,你和那瘦老頭子說些什麽,既然沒死翹翹,就到你爹這兒來,也好讓你爹好好看看不是?你爹俺,因為你,差不點兒就丟了老命,與魔蟲不死不休了哩。”


    尋著聲音看去,朱孩兒就看到渾身滿布稀泥的朱狗子,做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正瞅著自己嘿嘿的傻樂呐。


    見此後,朱孩兒他竟不好意思了,從風影中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撓了撓頭,然後在嘿嘿傻了中,向朱狗子飛去。


    很快風影中就傳出朱孩兒的聲音。


    “爹,俺這就過來,你著什麽急,俺這不是好好的嗎?”


    隻在話音落下,風影就到了朱狗子身前。


    與此同時,這直挺挺躺在地麵上的牛二棒子情景卻並不樂觀,隻見他像是血葫蘆一樣的腦袋上,在雨水的衝刷中,依然血肉模糊難以辯識。


    目光從朱孩兒快速飛舞的風影拖出長長光影中,看向躺在魔蟲尖尖頭顱邊上牛二棒子麵容上時,勞孤的心仿佛被電流擊中了一般,遽然間,突突了起來,然後他麵部蒼老的肉皮,就像是痙攣一樣抽搐了起來。


    “駕駕…”


    勞孤內心的關切溢於言表,雙腿連續夾擊馬腹,口中吆喝馬,縱馬在濕漉漉地麵上帶出一道飄飛的水花就向著牛二棒子奔去。


    此後分散在魔蟲四周的李二黑,是果,第一天也紛紛縱馬緊隨其後向牛二棒子而去。


    一些訓練有素的士兵則分散開來,擔當警戒。


    而卷曲在地麵的魔蟲屍體,此時則甚為恐怖,任由著雨水怎麽衝刷,它屍體火焰熏黑的痕跡也不能清除,而它張開成四瓣的大嘴則像是章魚觸角一樣散落在地麵上,從而露出它口腔中,咕咕流淌出來的鮮血。


    魔蟲的眼睛像是卸了勁道的彈簧,在眼部神經的連接中,垂落在魔蟲尖尖頭顱的側麵,但是無論怎麽瞅,都會發覺到,這魔蟲已經灰白的眼睛始終死死盯著雨水拍打的地麵盡顯呆死。


    拍打在魔蟲屍體上的那些雨水像是溪流一樣,從魔蟲屍體上流淌而下,又在魔蟲屍體彎曲處,匯聚成了一汪水泡,在滌蕩著魔蟲屍體肚皮中流淌出來的黑色粘稠胃融物時,緩緩地從魔蟲屍體彎曲的豁口處,向著街道的右側流淌去了。


    “籲籲,”騎馬到了牛二棒子身前,這勞孤勒住馬韁繩,然後從馬上下來,走到牛二棒子身邊,蹲下來,任由著雨水拍打在他蒼老的手背上飛濺出水花飛濺道蒙蒙細雨中去了,顫抖著雙手撫摸在牛二棒子臉上。


    勞孤的雙手始終能感受到牛二棒子臉麵上的冰冷,也能感受到牛二棒子臉上,那正在殷出的鮮血的溫度。


    但是他卻看不到這直挺挺躺在濕漉漉地麵上的牛二棒子有什麽反應。牛二棒子就像是一具已經死了多時的死屍,不管勞孤怎麽撫摸他的麵頰,他的雙眼睛始終緊緊地閉著。


    勞孤內心崩潰了,曾經對未來的展望,此刻完全化成了泡影,曾經寄托無限遐想的遠景,此刻也變得灰暗。


    蒙蒙的細雨拍打在勞孤蒼老麵容上,在他臉上褶皺中,匯聚成細流,又順著他褶皺邊緣,流到他肌膚瑩潤的麵頰上,混合雨水一起流走。


    到了現在,已經看不出勞孤是在無聲的哭著,還是早就哭幹了淚水,流不出淚水,隻看到勞孤滿臉的水痕,在搖曳火把火光照耀閃閃發亮。


    噠噠……


    由遠及近的馬蹄聲,稀稀落落地停下,李二黑,是果,第一天紛紛從馬上下來,而在幾匹馬兒後,牛二棒子那匹五花馬也隨著幾匹馬兒跑回來。


    還未等到,李二黑,是果,第一天走到牛二棒子身邊,那匹五花馬就在唏唏律律嘶鳴聲中,奔跑到牛二棒子的身邊停下,然後淒厲地哀鳴幾聲後,這五花馬就低垂下頭顱,用自己的鼻頭,輕輕地拱在牛二棒子鬢角上。


    牛二棒子頭顱輕輕地晃動,但是整個人卻沒有意識,隻有他那臉麵上滿布的傷痕,在雨水的衝刷中流淌著鮮血。


    李二黑,是果,第一天到牛二棒子身邊後,雖沒有像是勞孤一樣蹲下來,但他們瞅著慘不忍睹的牛二棒子嗚咽地抽泣。


    而距離勞孤等人右側五六米遠處,朱狗子將朱孩兒摟抱在自己懷中,全然不顧及勞孤等人,愛憐地看著朱孩兒的麵孔。


    朱孩兒沒受一點傷,白嫩嫩的小臉上,就像是當初,就算有這雨水的拍打,依然可以看到他麵孔上,那健康的紅色底色,不過就是多了幾分的蒼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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