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殺啊”


    一隊又一隊的流民兵,分成梯次,前方的人持盾,圍成一個個烏龜陣,驅趕前麵的俘虜百娃們推著攻城棧橋車,這種棧橋車設計成梯形,坡度不大,如果靠上了城牆,騎兵可以順著梯麵策馬衝上城牆,但是要兩邊的人力來推,兩邊是兩排推棧橋車的俘虜。


    羅五車的運氣很不好,他沒有資格去推後麵的攻城棧橋,那個棧橋的計設上至少為推動者們設計了一麵可以擋住箭的麵板,兩側的人有一定的保護,但是對於這些運土包填護城河的俘虜們來說,他們可以說是赤身裸體,身上的衣服不可能擋住守軍射下來的箭。


    羅五車看了看背後大包,暗罵一聲:“小人”


    管著發土包的黑臉漢子給他的包中全是石頭。


    羅五車看了看前麵在煙霧中的城牆,上麵不斷飛出一支支的冷箭,箭從煙霧中鑽出來,往往“嗖“的一下,被身中的人就倒地不起了。


    羅五車看到前麵一個家夥將土包背著,向前猛衝,羅五車大叫道:“不要把那包放在後背上,抱在懷裏,抱在懷裏……”那人不知是被嚇著還是怎麽著,也沒有聽到,羅五車追趕兩步,想拍一下他,卻不料遠處城樓上發出“嘣”的一聲,一塊黑影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壓下來,羅五車扔掉包,往一邊一撲,好在他爹給了他一副好身板,這一下算得上及時,那大石塊砸在地上,灰塵頓撲了他一臉。


    羅五車起了身,看到眼前的那個漢子隻有一雙草鞋在露出石頭外麵,不時抖動一下。


    這種弩石砲是用杠杆原理做出來的,這還是牆上第一次發射這貨,要不是石頭裝大了,這一下子就會打得更遠,羅五車看了看身後五十多步外的棧橋,原來這個石砲是想打後麵的棧橋的,羅五車想看一看牆頭的那個大石砲,但是隻看到牆頭一麵“龍”字大旗在飄,這旗子高約丈二,看來是一個參將在守承恩門,羅五車的老爹是從軍的,當然認得參將旗的形製。


    羅五車念頭一轉,這種大石砲個頭巨大,城牆上當然放不下,想必是在牆後拋射出來的,上麵的參將旗子一揮,看來是有什麽新的招數要使出來,羅五車急忙於往這石頭下麵一躲,因為揮旗往往是下命令,羅五車知道定然是有什麽新招數要對付後麵的幾架棧橋車。


    上麵突然齊整的響起了“呼啦呼啦”的聲音,這種聲音是絞盤鬆開的聲音,數百支長達五尺,帶著巨大鐵箭頭的弩箭撲向後麵的棧橋車,這些鐵箭帶起的一股風,暫進讓煙霧吹向流民兵一邊,然後羅五車聽到後麵發出一陣陣的慘叫聲,盾牌在這種弩箭之下,如同紙一般脆,被輕易射破,露出裏麵的人,然後城上下雨一般開始了齊齊的弓箭拋射。


    這些盾牌陣露出空檔之後,越發經不起對麵的弓箭,這些盾牌本來就是相互掩護,一個前排的盾手被射死了,他一倒地,後麵的人也就暴露在對手的弓箭下,這些在後麵監視棧橋的並隨棧橋推進的烏龜陣散亂不已,馬上開始有人向後逃亡,他們一逃,本來監視棧橋的散兵也扔下了監視的職責,向後逃了。


    羅五車沒有向後逃。


    現在正躲在那發射下來的大石頭後麵,箭也射不到,這裏是個死角,羅五車看到後麵的人群亂成一片,一開始監視的披甲標兵還想殺幾個立威,但是人群往回衝的太多,最後督戰隊自己也向後逃了,羅五車沒有加入混亂的人群,他指望城門大開,然後就可以衝進曆城去了,這個時候是最好追殺潰兵的時候。


    但是他失望了,因為承恩門始終沒有打開,吊橋也沒有放下來,牆上的守軍隻是不斷放箭,射向向後逃的密集人群,羅五車看到這些亂兵越跑越遠,最後終於看不到人了,這個時候也沒有看到守軍衝出來燒棧橋,這些棧橋製造不易,一架棧橋在人手的充足的情況下也要五天左右,而且不要熟練的工匠才行,今天向承恩門進攻,一共也才五架棧橋。


    羅五車大罵起來,現下那裏顧得上禮儀之類,過了一會兒,城上的守軍看到潰兵遠去了,也沒有浪費弓箭,在城牆上大聲嘲笑起來,羅五車看到城上不注意,悄悄向棧橋那邊移動,他小心翼翼,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顯眼,短短十多步,用了半刻鍾,最後終於躲在了棧橋的後方檔板下,就等天色暗下去,然後向回摸了。


    流民兵的中軍大旗,胡權的帥旗最高,兩丈,這中軍大旗在北門二裏多的一處較高的小山坡上,左右前後是密密麻麻的方陣和旗幟,身後跟著一群頭領。


    一邊的鄧得誌道:“大帥,那守門的龍世忠故意將弩箭頭藏起來不放,讓我們以為官兵的弩箭在昨天用完,今天我們出動棧橋車,對方突然發射,將盾陣射亂,官兵想來還有許多弩箭,我們是不是暫時停下來。”


    李順笑道:“老鄧你擔心太多了,今天死的多是俘虜來的流民,我軍兵馬損傷不過兩百,消耗官兵這麽多弩箭頭,弓箭,這比賣買,實在劃得來。”


    胡權不可置否,對身後的左明玉道:“汪永芳的事情怎麽樣了?”


    左明玉道:“大帥,汪永芳帶著他的五百降兵也來助陣,就要前方,看樣子還是頗用力氣,而且汪永芳帶頭抓了數千的俘虜百娃,作為攻城的前驅,此舉實在為我們省下了不少的力氣。”


    胡權看了看陣形,右前方果然有一麵旗子,正是汪永芳的旗子,正排在前方,準備下一次進攻,胡權大聲道:“叫汪永芳不用攻城了,讓汪永芳在曆城四麵出去,能俘虜多少百娃,就俘虜多少百娃,我要將這些俘虜的百娃都交給汪永芳他們這些降將來統領,攻城時,讓這些百娃都作為前鋒。”


    左明玉道:“大帥,我們尚有二萬多俘虜的老百娃,都交給汪永芳一個人隻怕不妥,不如幾個降將分統,這樣也可以防止一家獨大。”


    胡權道:“正要如此,而且平常不準他們串聯,如果有私下串聯的事情發生,你們都可以先斬後奏。”下麵的一幹人應聲答應了。


    羅五車拖著身子回到營中,這營中滿地都是死傷,隨便一腳都可以踏到死人,傷者在地上衰嚎,羅五車的草鞋上也沾滿了血。


    羅五車看到前麵一個大桶,正在發饅頭,頓時一股子力氣上來了,快步上去,擠了上去,這滿營的人也向這發饅頭的人擠過去,自然是身強力壯的占了優。


    一個婦人扒住了桶口,用後背抵住後麵來來搶的人,這婦人四五十,生得極是肥壯,一身肥肉竟然將桶口占了一半,身上的肥肉在眾人的推擠下一顫一顫,這婦人嘴中咬著一個大饅頭,左手抵住桶口,右手拚命抓住兩個饅頭,口中大叫道:“當家的,你接住,不要落下了。”一邊向後麵扔。


    這婦人仗著自己身高力壯,懷中揣了幾個饅頭了,而後麵的人卻擠不上去,羅五車看了一眼,心中叫道:“得罪了,小人與女子難養,如今隻有向女子施暴了。”在地上摸了一塊磚,擠到那婦人身後,叫道:“大嫂,我要打你一下。”這婦人哪裏聽得見,人擠來擠去,羅五車好在身子底子好,到是扛住了,他猛然叫了一聲,這一磚就拍在這婦人的後腦子了。


    肥壯的婦人倒在人群中,羅五車趁機搶上前去,看到桶底還有幾十個饅頭,心中叫道:“好,聖人言食不語,我便下手了。”撲到桶底,嘴中咬了一個,猛然吞了幾口,兩手又各抓了兩個,看到後麵的急得大叫,便將身子一側,桶一倒,人群哄然撲向了這滿地的饅頭,羅五車急忙閃身到了一邊,即使如此,手上的饅頭還是少了兩個。


    嘴中的一個已然吃了進去,這雜糧饅頭落在肚子裏,渾身都舒服,右手還有兩個,便猛然吞了起來,不多時,又一個落進了肚子裏。


    羅五車也算是身高力壯,他老子羅一貴體重一百八十多斤,身高六尺三,羅五車和他爹一樣高,就是沒有他爹那般體重,但是算得上讀書人中的漢子,羅五車在這角落裏,便沒有人來搶,他正興高采烈的吃,不想後麵有人拉了他的衣角一下。


    羅五車一跳,將最後一個饅頭放到了嘴中,同時從懷中摸出半截斷刀,還帶著把兒,這是他在戰陣上拾到的,因為斷了,所以正好藏在懷中,他是俘虜,當然不可以有兵器,但是有這一把斷刀,也可以防止那個死黑瘦和他的兄弟的暗算,讀書人自然是多一個心眼。


    一張黑臉看著羅五車,眼中帶著一些企盼和害怕。


    正是昨天夜裏被黑瘦漢子欺辱的那個婦人,後麵跟著是他的女兒,兩人都是一身的泥巴,根本看不出是女人,全身都是黑呼呼的,當然現下滿營的人都是黑不溜,羅五車現下也不是一個清秀的書生樣,他現在也是一身的爛泥。


    那女的看了看羅五車手中的饅頭,眼中的意思十分明白。


    羅五車本來吃了兩個,雖然不飽,但是也是有五分滿意,看到這個餓得發狠的女人,下意識的就想將手中的饅頭遞上去。


    那女的沾滿了泥水的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羅五車暗道:“給一個饅頭,用得著這麽高興麽?”那女的伸手來接,眼中閃現了希望的光芒。


    羅五車突然愣住了,手再也遞不出去。


    “為什麽一個饅頭就讓她這麽高興,又不是她死了的男人活了。”念頭中轉過“她死了的男人”這幾個字時,一道閃電突然光似的閃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他想明白。


    “這人女人,不隻是為這一個饅頭高興,而是為找到了一個長期飯票而高興,如果現在給了一次,那麽下一次她還會再要,甚至還會再提出更多的要求,比如說將女兒托負到自己手裏,因為人大都會對幫助過一次的人心軟,會難以對幫助過一次人說不,這個道理,是父親從小教過的。”


    這個念頭在羅五車腦中閃現過,想到自己的父親,多半是戰死了,因為這幾天從別的俘虜打聽的消息都說長清堡一個人都不留,他身上擔著為父報仇的重擔,他身上擔著為長清堡許多人報仇的重任,這兩個女人,早晚是要死在這俘虜營中的,自己能幫一時,也幫不了一世,而且自己就算幫了,她們多半不知好歹人提出更多的要求,那時自己便難做,既然如此,何必浪費功夫,眼下最為重要的是活下去,自己活下去。


    手上的饅頭伸了回來,羅五車一口咬了上去,轉過身子,不看身後的兩個女人,不想看到這兩個女人的眼光。


    後麵傳來壓抑的哭聲,羅五車趁起身看一眼兩上女人,這兩個女人撲在泥地中,相互抱著,哭泣聲傳來,羅五車感到虧的慌,不呆在這個棚子裏,轉身走了出去,去下一個棚子中,那哭泣聲還傳來,在耳邊轉來轉去。


    過了一會兒,估計那兩個女人肯定到別處去尋吃的,羅五車便轉了回來,他現在竭力想自己以前看到過自己老爹練武的場麵,爭取回想一些能保命的知識,老爹說的一些話,一些軍旅常識,回想老爹耍大刀時的樣式,這些東西都能保命,現在要的不是四書五經八股文章,要的是活下來。


    羅五車一邊走一邊比劃兩下,想一下看到過的自家院子裏老爹和親兵比試的場景,便回到了原先的窩棚那裏,出人意料的是看到兩個婦人都呆在地上,滿臉是淚水,卻沒有動。


    羅五車坐了下來,馬上要天黑了,他還想打聽一下消息,看能不能知道那個黑臉漢子是什麽來頭,會不會在夜裏來暗算自己。


    突然一陣子腳上傳來,還有盔甲相撞地聲音,聽得出是一群兵向這邊開來,羅五車急忙將斷刀藏在懷中,然後向棚中一處不起眼的地方藏了過去,不想引起這些人的注意。


    一個夥長樣子的人到了這一棚子之前,大聲叫道:“眾人都聽好,明天施大勇大人會到此間挑選五十個敢戰之人入軍,你們明天要小心準備,一旦從軍,便不用再擔心餓肚子,家人也可以保全,明天一早施大勇大人便要來。”


    聽到這個消息,羅五車心中一震,這是一個難得的極會,施大勇是降將,但是與汪永芳不同,卻是不認識羅一貴父子的,所以投入他手下,至少活命更有保證,摸了摸懷中的斷刀,看了看身邊,沒有那個黑瘦的漢子的人,便尋了一個三麵靠壁的地方,躺了下來,等第二天施大勇來,心中打算好好表現,爭取先不要再做炮灰再說。


    黎明時分,羅五車聽到棚子中有水“嘩嘩”的聲音,這幾天沒有下雨,卻有這個聲音,羅五車一個激零,頓時醒了,心中暗自自責自己睡得過死,這幾天他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時時提防那個黑瘦來報複於他,聽到這個聲音,自然萬分小心。


    借著晨光,便看到一個身影在棚子低窪處顫動,一個女子背對自己,看動作,是在用水洗自己的臉,這棚中有幾處挖坑防箭時挖出一點地下水,也是為了防從對麵城牆上射下來的弩石。


    羅五車取刀在手,起了身,向前數步,認清了這便是昨天向自己討饅頭,而前幾天讓黑瘦一夥人欺負的那個婦人的女兒,此時她正在掬起一捧水,仔細擦自己的臉,這個女子幾天沒有吃東西,也沒有什麽力氣,看上去十分柔弱。


    羅五車不小心踩到地上一個破的頭盔,發出“叮”的聲音,這聲音不大,不足以打破這棚中極其累的其他流民們的沉睡,但是卻讓眼前洗臉的女子轉過了身,羅五車和這個女孩照了一下麵,便看到一張帶蒼白病態的瓜子臉,這女孩兒臉如新月,眼睛靜水,若不是臉上太過蒼白,便是一個十足的美人,要是再裝扮一下,再怎麽也不比羅五車見到過的世家小姐差,看樣子,想必這個女孩子以前也是出身書香世家,一股書香氣質,自然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擁有。


    羅五車呆了呆,突然想起了“非禮勿視”四個字了,便作了一揖,轉身又去睡了,他現下必須養足精神,好好應付施大勇的挑選。


    天亮了,昨天的攻城行動不順利,今天便停了下來,小明王派出工匠正在製造投石車,這也需要一些時日,所以隻是圍而不攻。


    一群流民兵衝到了棚中,大聲叫罵,眾人都站了起來,被告知馬上施大勇便要來了,要所有人做好準備,一群人站了起來,強壯的便往前麵站,便想露出臉,也好逃離這種炮灰的生涯。


    羅五車也看到昨天那個婦人和她的女兒,兩人相互扶著,也站到後麵來了,羅五車看到婦人身後的女孩兒將臉洗淨了,在一群蓬頭垢麵的人中分處顯眼,羅五車看了看這兩個女子的睛神,那個女孩兒向前踮起腳張望,羅五車心中一震,突然明白這女孩想幹什麽了,這女孩兒是想用姿色娶悅施大勇,隻要被施大勇看中,這母女兩人就都有活路,如果混在這俘虜人群中,早晚是一個死,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人糟蹋了,想到此處,羅五車心中驚異,暗暗佩服這兩個女子的心誌,想到自己這兩天也是如此,原來的生活早已一去不返,自己也不能再做一個整天騎馬打獵的少爺,自己這兩天也是經曆了許多生死。


    眾人都靜靜的排好,這一處棚子隻收五十個身強力壯的人,這便有了競爭,人群隱隱相互防備,羅五車並不想站在前排,他知等會兒施大勇到了,定然是用軍中的選兵法,開弓舉石鎖這些東西都不難不到羅五車,而且羅五車有最大的優勢,他出身將門,雖然沒有從軍,但是軍中常用的旗號,金鼓這些東西都知道是什麽意思,一般老百娃就看不出鳴一聲長號和兩聲短號是什麽區別,可是羅五車卻很清楚,並且羅五車也能開兩石的弓,連射七箭,這已然是一般的精兵的水準了,羅一貴雖然想他走文路,可是也不想他做一個軟書生。


    羅五車正在想如果對方問起來,自己要怎麽回答一些話題,便看到那黑瘦漢子和他手下兩個兄弟也過來了,他兩個兄弟都還算強壯,他們三人得意向前擠過來,隻要從軍了,便不再做炮灰。


    他們來得晚,便看到人群中最後的兩個女子,羅五車看到那個黑瘦漢子眼睛一亮,然後他做了一個手勢,兩個兄弟頓時明白了要做什麽事情,這兩人逼近了兩個女子,然後便去拖這兩人,要將兩人拖到後麵棚中,藏起來,等選兵完了以後,再回來侮辱。


    年老的婦人被一棒子打在頭上,頓時倒地不起了,女兒抱住母親,想叫出聲,一個漢子從後拖住,捂住她的嘴,女兒沒有吃東西,沒有力氣,叫都叫不出來,人群看到了,也沒有人站出來,現下要緊的是施大勇選人的事情,自然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那黑瘦漢子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突然一塊石頭猛然砸在他的頭上,黑瘦漢子一聲慘叫,血頓時糊了他一臉,他向前蹌踉幾步,一時起不了身,他的兩上兄弟扔下了手中的女子,向這邊跑過來,一人手中拿一塊石頭,一人手中拿一根木棒,兩人向打了人羅五車逼了過來,現下羅五車顧不得隱藏兵器了,將斷刀取了出來,搶先向高處奔了過去,占了一處製高點,揮刀護住身前。


    被打了一下的黑瘦漢子驚叫起來,大聲罵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你們還不快上……”


    他的一個跟班衝了上去,卻不料羅五車當先發難,猛然從高處衝下,用身體猛然撞到這個壯漢身上,這個漢子被撞了開去,身子撲到了一邊的泥水坑裏,第二個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跟在第一個的身後,拿著一根木棒,羅五車猛然將手中斷刀猛下去,這個流子一聲嚎叫,扔下木棒,捂住手,向後逃了開去。


    那個女子扶住自己的母親,急忙躲在羅五車的身後。


    黑瘦罵了兩句,站了起來,摸了一把身上的血,拾起了地上的木棍,盯了一眼兩個跟班,打量著羅五車。


    這時一陣子盔甲相撞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幾聲叫罵傳來,一個披甲兵叫道:“都站好,都站好,施大人來了。”所有人都轉過了身子,不再看這邊對峙的幾個人,那個女子也急忙離開了羅五車的身子後麵,站到後麵去了,她不能讓施大勇認為她是有丈夫的人,閨女的價和已為人婦的價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羅五車看了一眼扔下自己的那個女孩兒,吐了一口口水,暗道:“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的熱血,熱血過頭了。”便看到前麵一麵旗子伸了出來,一個“施”字在書在上麵,羅五車認得這隻是一個千總旗,便急忙於上前了。


    一個長得短胖,臉上留著黑胡子中年將官在一隊披甲標兵的陪同下,正站在隊前,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人,羅五車看到人群都不動,知道要好好表現,當下顧不得膝下有黃金之類的話了,猛然衝到前麵,按照別的人參拜他爹的方式,行了一個半跪的軍禮,大聲道:“小的羅仇,見過管隊千總施大人。”


    施大勇一驚,道:“你為何知道我隻是一個千總。”看到眼前的人,這人行的是軍禮,而且看得出來不是一般的百娃,一般人見了,當然不知要做些,施大勇道:“你以前當過兵?”


    羅五車回道:“正是,小的以前是左前屯衛千戶所百戶的親兵,故而認得旗幟,加上小的識字,看到大人後麵的旗上正是寫的施字。”施大勇笑道:“你還能認字。”羅五車道:“認得,並且會寫,一般文書都不成問題。”施大勇臉上露出喜色,他一個降官,當然想尋到能幹的親兵,這滿營的人,大都數都目不識丁,要找個識字的人可不容易,便還想再問問道:“你可能開弓?”羅五車道:“衛所製下的一石半的弓能開七次。”施大勇笑道:“好,你便射一次讓本官看一看,你若是射得好,本官讓你做本官親兵隊的夥長。”羅五車按住自己喜悅心情,道:“遵令。”


    後麵的一個披甲標兵冷冷遞了一把一石半的弓,披甲標兵都是胡權的精兵,最小的弓都是一石半,在披甲標兵中甚至有用三石弓的強人,羅五車掂了一下手中的弓製,這弓將弦拉得緊,胎弓上的粘膠已然有脫落的痕跡,又遞了一支沒有箭頭的箭,羅五車暗道:“好機會,現下正好除掉那個黑瘦,心中打定主意,現下便是射死一個俘虜,也沒有什麽,事後也不會被追究,便假作輕鬆站了一個馬步,突然一弓腰,將弦拉滿,身子突然一轉,箭頭指向幾十步外的黑瘦。


    這箭沒有鐵箭頭,但是對於站在二十多步處沒有穿衣的人而言,仍然可以將身體躲穿,羅五車心中打定主意,趁這個機會,將黑瘦射死,因為黑瘦也是精幹的人,渾身上下都是精瘦的肌肉,一看就是有力氣敢做事的人,這樣的人隻怕也要被招成施大勇的親兵,不如趁此機會,將對手消滅,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一邊的披甲兵一聲怒吼,大刀已然抽出來,就要朝他頭上砍下來,羅五車第一次殺人,難免有一些手腳遲鈍,但還是“嘣”的一聲,將箭射了出去。


    那個黑瘦一看到羅五車將箭對準了他,就知不好,一把抓住剛才給羅五車撞開的那個兄弟,猛然將他扳在自己的身前,羅五車這一箭,畢竟慢了一些,眾人隻聽到“卟”一聲,這沒有箭頭的箭飛進了人體中,帶起一溜兒血光,卻是沒有射死他身後的黑瘦。


    黑瘦將手足還在亂張的屍體往一邊一推,猛然衝了幾步,衝到施大勇麵前,幾個施大勇的親兵正想抽刀護衛,不想這黑瘦猛然一跪,叫道:“小的於強奔,見過施大人,施大人,小的雖然不識字不會認旗,可是小的願做大人的一條狗,大人,您便收下小人罷。”


    這時後麵的披甲標兵已然將刀放在了羅五車的脖子上,羅五車不敢動,那個披甲標兵將弓也收了回去,這時剛才為了黑瘦於強奔擋箭的那個兄弟,揮著手,叫了一聲:“大哥……”然後終於彈了幾下,死了,黑瘦於強奔眼盯著施大勇,竟然看也不看自己的兄弟。


    施大勇看了看兩人,心中明白這兩人定然有恩怨,但是看到黑瘦做事果決,也是塊料子,但是卻也不打算追究,正好將兩個人都收下,看這兩個人的樣子,都是有用的。


    施大勇便道:“你們兩人,都是不錯的,便都入我帳下,作我帳下的親兵。”羅五車與施大勇齊齊謝了,站到了施大勇身後。


    施大勇背負著雙手,在人群麵前轉了幾下,便看到了人群後麵站的兩個女子,眼神頓時一亮,而那個年青女子,也朝施大勇一笑,雖然沒有十分魅力,也有三分嬌柔,羅五車心中暗道:“事情是成了,看來這個女子,也讓施大勇看上了,她便可以逃離這樣的日子了。”


    施大勇走的時候,身後除了跟了一大隊較為精壯的漢子外,還有兩個女子相互扶著,親兵們已然改口稱兩人為“夫人”了。


    第二天羅五車便換了一身皮甲,頭上包了紅色的頭巾,做了一個流民兵的打扮,要是這幅樣子讓羅一貴看到,肯定要打死他了。


    羅五車也看到了羅一貴的人頭,就吊在營前,羅五車不敢哭出來,悄悄看了幾眼,心中記下了這仇,他改名叫羅仇,自然就有為老爹和長清堡許多人報仇的意思在內。


    流民兵圍了曆城後,經過了那一天動用棧橋的的攻擊之後,便圍住了曆城,色公子下令秦匪配合,又製造了數十架大型攻城箭台,棧橋,而且北麵的土牆也在不比城牆矮,溝也挖了更多。


    羅五車這幾天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為施大勇挑兵,這些天羅五車隨在施大勇的身後,走了十個營頭,每個營中每天都源源不斷的青壯老百被搶過來,羅五車從施大勇口中得知,這些天汪永芳,史廷柱等人也在從青壯營中挑兵,原來流民兵這些天一則在拚命造攻城器械,二則分兵在曆城附近搶掠,搶了不少的東西,而將搶到的人丁往營頭中送,這些人要麽被趕著去修土牆,要麽被放在攻城梯隊的前方,做為炮灰之用。


    羅五車便看到無數老百娃,被分營數十座,每天隻發少量食物,然後流民兵便趕著這些人去修北麵的土牆,在北麵的承恩門前,已然被守軍射死了無數,這曆城附近近年來一直沒有戰事,所以百娃流離較少,也較為富裕,所以一時間糧食和其他的物件搶了不少,流民兵更見兵強。


    施大勇手下也斷斷續續挑了一千五百人,成了一營,不過在流民兵中,他們這些降將的兵馬是較少的,汪永芳的兵馬也不超過二千,而普通的流民軍的將領都有一營近三千人,胡權親領的中軍大營更超過二萬人,其他如同一匹狼、掃地王、鑽洞子、金公雞這些流民軍將領一般的兵馬都在三千到五千之間,這也是防備這些降將的意思。


    到了第六日,曆城附近已然搶了個精光,流民兵又得了上萬的俘虜,得了許多糧草,攻城的器械也準備的完好,承恩門的土牆也修到了三多丈高,便要在第七日再次從承恩門發動大型的進攻,一來驅趕這超過一萬的俘虜百娃去攻城,減少對糧食的消耗,二來用這些人命,消耗守軍的物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巴山劍俠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藝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藝頓並收藏巴山劍俠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