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台東區,千束四丁目。


    這裏也被稱作:新吉原。


    吉原街側一棟小樓後的窄院。


    “哢嚓……哢嚓……”


    鏟土的聲音。


    輪入道大光頭頂著太陽反光,手裏拿著一把鏟子,在地上挖著坑。


    一旁,輪椅上。


    渾身纏滿了繃帶,還在不停滲血的犬飼,已經全身癱瘓。


    上一次施展犬神咒。


    咒殺蘇啟失敗,遭到反噬。


    不僅家族代代相傳,供養了四百年的犬神徹底破滅,四百年來一代代人的努力,一朝化為泡影。


    犬飼自身也因為反噬,被傷了脊椎骨中樞,直接癱瘓。


    除了能模糊不清的說出一些話,渾身上下除了眼珠,哪都動不了。


    自此,這個謗法師已經算是廢了。


    ……


    “你……挖……挖坑……做……什麽……”


    犬飼眼神驚恐的看著輪入道挖坑,她心中有著強烈的不詳預感。


    靈童不會憐憫失去價值的人。


    靈童很厭惡無用之人。


    “輪……輪入道……我……我們可是……認識……認識很久了……”


    “當然,所以靈童才把這事交給我來做。”


    輪入道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繼續挖坑,坑越來越深。


    犬飼慌了。


    “你不能……不……不能這樣……對我……我今天……的下場……等你……沒有了……價值……靈童早晚……會這樣對你……”


    她艱難的嚐試說服輪入道。


    可是,似乎並沒有什麽用。


    “這是為了靈童大人的大業。”


    輪入道挖好了深坑,上來把犬飼從輪椅上抱了下來,放在坑裏開始填土。


    “你……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給靈童……做過……做過那麽多……”


    犬飼身體已經沒有知覺,無法感受,但她能看到土正在一點點沒過她的身體,這令她越發驚恐。


    “我啊,不是犬神係的謗法師,所以不太懂你們這種儀式。”


    輪入道一邊填土,一邊說道:


    “你說養了那麽久的狗,看家護院也做了不少貢獻,為什麽就要被拿來製作成犬神呢?”


    “你……你們……想把……我……做成……犬神咒……”


    犬飼一臉驚恐。


    她現在被埋在坑裏,隻有一個頭露在外麵的樣子,像極了製作犬神咒時,將狗埋在土裏的樣子。


    “犬飼你是地主家庭出身吧,家裏世世代代有田,我祖輩是佃戶出身,土改之後,生活才有所起色。


    我爺爺還在世時,我經常能聽到他抱怨起以前的日子。


    這個世界為什麽充滿怨恨,為什麽互相仇視,為什麽會有人來詛咒網站?


    因為人和人之間是有階級的啊。


    你我出身不同,你永遠不會理解靈童思想的偉大,理解我們所追求的那個無階世界,我們所追求的……”


    輪入道眼中閃爍著狂熱。


    “萬物平等。”


    人埋好了。


    整個身體埋在土裏,隻露一個頭在外麵,與犬神咒的製作儀式一樣。


    隻不過這一次埋在土裏的不是犬。


    是人。


    後院周圍的牆上,三兩流浪貓狗在看,就如同在圍觀一樣。


    人獸異位,諷刺異常。


    ……


    “別!……不要!……我!……”


    埋在土裏,隻露一個頭在外麵的犬飼很驚慌。


    輪入道把一塊白布蓋在她頭上。


    眼前便什麽都看不見了。


    老舊的錄音機裏,開始播放詭異的咒語和唱詞。


    蒙蒙白布下,犬飼隻能看到幾點微弱的火光,那是儀式的布置。


    “不是……我……製作……犬神……的人……不是我……已經……四百年了……”


    犬飼身上還能控製的器官不多。


    淚腺,大概是她少有能夠表達恐懼的方法。


    按照犬神咒的製作儀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很清楚。


    埋在土裏的‘犬’,頭會被砍掉,進行獻祭,集結怨氣。


    怨恨……怨恨……


    人類之於低一階級生物的剝削與壓迫,就是如此的徹底。


    活著的時候看家護院,死了之後亦為鬼倀。


    從生至死的剝削,連死後的怨恨,也要套上韁繩驅使。


    ……


    犬飼好像突然頓悟了。


    感同身受之下,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輪入道的話是什麽意思。


    然而,身周已經越來越冷。


    “嗒……嗒……”


    突然,木屐聲響起。


    犬飼腦海裏‘嗡’的一聲。


    雖然臉上被蒙著白布,什麽都看不見,但她知道來的人是誰。


    靈童,是靈童。


    那個令所有謗法師戰栗的恐怖!


    ……


    “嗒。”


    木屐聲停下。


    犬飼隔著白布,能夠感覺到。


    恐懼的化身正站在她的麵前。


    “靈……童大人……我錯了……我辜負了您的……您的期待……”


    犬飼艱難的出聲認錯。


    沉默,安靜。


    無人說話,隻有錄音機播放的詭異念咒念經聲。


    良久。


    “我從前並未對你抱有期待。”


    平淡,而毫無波瀾的聲音。


    卻如同擁有魔性一般,讓犬飼感到一種……悵然若失?


    ……


    世間最傷人的話從不是‘我對你失望了’,而是‘你連讓我失望的資格都沒有’,好像整個人的價值都被否定了。


    “我……”


    全身癱瘓,被埋在土裏進行犬神儀式,又遭受一擊心靈重創。


    犬飼第一次意識到,人的價值是什麽?是如何區分階層高低的?


    麵前的人影晃動。


    似乎是蹲了下來。


    一隻瘦小的白手,從白布下伸了進來,撫摸在犬飼遍布淚痕的臉上。


    “但每個人都有選擇新生的權利。”


    一股炙烤的熱!


    犬飼感覺到劇烈的灼燒感,從自己的臉上蔓延,蔓延到自己身上。


    周圍的土被燒的焦黑劇烈,熱量卻無法散播出去,如同形成了一個窖,把熱鎖在了犬飼的身體裏。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犬飼震驚,雖然灼燒的疼痛,但她癱瘓的身體……有感覺了?!


    手撤出了白布。


    “嗒……嗒……嗒……”


    木屐聲逐漸走遠。


    不知過了多久,灼燒感褪去。


    犬飼感覺自己的脖子被掐住。


    一提。


    她被輪入道從土裏提了出來。


    白布落下。


    露出的是一副毛絨絨的獸耳。


    癱瘓的身體有知覺了。


    犬飼發現自己能動了,她看向雙手,皮毛覆蓋,好像變成了類似犬科動物一樣的爪子。


    門打開,一個穿著運動服戴厚鏡片眼鏡,抱著筆記本電腦的宅男走出來,看著院子裏,推了推眼鏡。


    “獸娘?靈童大人還真是惡趣味。”


    回應他的是扔來的一易拉罐。


    犬飼扯來一件衣服遮住身上,重獲新生的她,現在心情複雜。


    輪入道看了看犬飼,說道:


    “靈童大人招募的那些謗法師,前幾天,被黑門的人清掃了。


    黑門的力量有些超乎我們的想象,現在沒人可用,靈童大人才給你機會,希望你能明白靈童大人的大業。”


    眼鏡宅男一手抱著筆記本,敲著鍵盤,說道:


    “說真的,夥計們,沒時間給你們磨嘰太多了,靈童大人給了我們新的任務,我們最好盡快。”


    犬飼咬了咬自己的犬齒,說道:


    “任務內容是什麽?”


    “鬼王複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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