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昔卿一路都在思索該如何安排素爻洞的大小事宜,雖然經驗不多,但是她曾經在宋媚雙身邊修煉的那段歲月,因為師父的有意培養,也讓她知道了許多山中規定和處理方法。


    其實她無須事必躬親,素爻洞目前有徒的三人,段小蠻、久朝二人可以自行管理府中弟子,隻有昂真君那裏需要顧三辯幫忙處理,沒有徒弟的灰熊和文以庭,都可以自給自足。


    最關鍵的問題是,大師兄該如何救。


    回到已經峰頂宅院,除了師兄師姐,身後還跟著顧三辯。作為元嬰修士,他也有資格參與對昂真君的援救計劃中。


    幾個人並沒有進宋媚雙的庭院,而是在外麵站定。


    柳昔卿道:“大師兄應該會被關押在汾城慈悲觀中,唐崢會以他來要挾我就範,或是引我去救……九死一生,但這人,卻是非救不可的。”


    “師妹,何不問問遠鷺師伯和魔君大人的意思?”文以庭問道。


    “現在這個風尖浪口上,虛妙山絕對不能暴露魔修身份,蕭快雨的失心魔修正在各地作亂,守夜人如今也征戰四方,魔君大人也不可能因為一名元嬰魔修出手,我不能因為宏景山一人而影響大局。”


    以她目前的聲望,若是率領東勝州弦月魔修攻打慈悲觀也並非不可能,但如果這樣做的話,那麽之前晏修為了維持魔修和道修之間的平衡,而全力捕殺失心魔修的功夫就全都白費了。


    晏修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柳昔卿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打自己心上人的臉。


    “那師妹想怎麽救?我不建議深入虎穴的做法,若是大師兄沒救出來,再折了你進去,那才是最糟的結果。”久朝道。


    柳昔卿豈會不知這個道理,昂真君正是因為救她才身陷囹圄。


    “我不會莽撞行事,既然不能強攻,也不能找幫手,那麽便隻能用計了,待宏景山整備完畢,我會去汾城一趟。”


    段小蠻急道:“你去做什麽?”


    柳昔卿垂下眉眼道:“找一個老朋友。”


    當然在此之前,她得去拜訪一次遠鷺師伯。


    ※※※※※※※※※※※※


    癸靈空間與虛妙山幾乎是連在一起,隻要誦讀一聲法訣便可以在宏景山的任何一個地方進入虛妙山的密室,再喬裝打扮一番,便可出去見人。


    柳昔卿在密室中披上藏形鬥篷,又在臉上戴了沈昭曾經送她的半截麵具,穿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虛妙山弟子服,


    虛妙山知道宏景山存在的人,除了遠鷺神君,便隻有他座下四大弟子。


    這密室出口便開在二弟子光隼的洞府中,柳昔卿也與他親近,見光隼似乎也在等著她,便行一禮道:“有勞光隼師兄相候。”


    “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師父。”


    光隼一雙冷眸,看柳昔卿的時候破天荒地帶了點笑意。


    “你曾經交予我的‘鴻雁於飛’也已經有了新的構思,待你忙完這些事,我們可以嚐試批量生產。”


    “那些想法還不算成熟,不過日後宏景山在這裏避風頭,想必會有充裕的切磋時間。”她答道。


    光隼興致很高,本還想抓著柳昔卿繼續講他的圖紙,但看到柳昔卿現在連基本的微笑都作不出,心知是出了事。


    “傳送不順利嗎?”


    柳昔卿低聲道:“大師兄被上善盟的人抓住了。”


    光隼不再言語,他緊抿著唇,目光又變得冷僻而孤寒,甚至還帶著一絲殺意。


    兩人行得也快,到了遠鷺神君的洞府,這位師伯還在專注地看著一盞紅色的小燈,一手撫弄著翠兒的羽毛。


    光隼一擺手,屏退了其他人,遠鷺神君方才將目光戀戀不舍地撤回,看著柳昔卿,溫聲道:“你師父很好,不用掛念。如今宏景山弟子既已來了癸靈空間,你和其他兩位洞主就在這裏安置下來,有什麽需求便與本座說,什麽時候媚雙回來了,你們再做打算。”


    柳昔卿行了一個大禮,對師伯道:“汾城慈悲觀觀主唐崢在我等布陣之時,率領五百盟眾襲擊宏景山,山中同仁齊力將宏景山搬入癸靈空間,但是大師兄卻因為救我而被乾坤囚籠抓住,現在想必已被唐崢帶回慈悲觀。”


    遠鷺神君一拍扶手,驟然起身道:“他們抓了小昂?”


    她冷靜道:“弟子最先得知東勝州弦月魔修將有一場大劫,乃是因為一位隱伏在上善盟的故友告知,蕭快雨意欲引起的道修魔修大戰,將東勝州弦月魔修的據點地圖交給了上善盟,原本還需幾日部署時間,因此我將消息告知魔君大人,通知東勝州魔修撤離,但弟子剛回山不久,唐崢便率眾來襲擊,最初看他的樣子,似是不知我在山中,想必打的便是抓住宏景山弟子逼我現身,如今還是被他得逞了。”


    遠鷺神君也冷靜得極快,他迅速找到問題的關鍵,問道:“首先,上善盟為何如此輕易相信這份魔修地圖?其次,慈悲觀的進攻如此詭異,小六兒,不是師伯疑心多,你便沒有想過消息來源有沒有問題?你為何如此相信給你消息的人?”


    柳昔卿早已想過:“師伯恐怕還不知,如今魔君大人已帶領守夜人在各地鎮壓失心魔修引起的騷亂,蕭快雨叛逃之後已經開始出手攪亂魔修與道修之間的平衡,所以弟子和魔君大人都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更何況,慈悲觀的成立已給魔修打來巨大壓力,此時的撤離是為了今後減少更多與道修的衝突。


    “後麵唐崢的襲擊更證實了消息的確鑿,上善盟的確已經掌握了部分魔修的據點,以宏景山的地理位置,唐崢很輕易便能判斷出我的師門,所以才會對宏景山出手。且盟主也曾在黑崎州通緝過我,這一潭渾水,恐怕弟子想躲也躲不開了。


    “事到如今,弟子隻怕他們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反而害了其他人,所以才想告訴師伯一聲,大師兄……我一定要救他出來!”


    一番陳情下來,遠鷺神君輕笑了一聲,道:“小六,你這隻是知會師伯一聲,卻不打算讓本座出手,對不對?”


    “師伯不能出手,”她目光瀲灩,誠懇道,“魔君大人不欲與道修正麵衝突,所以此次隻能智取,不能強攻。”


    遠鷺神君拎著翠兒的脖子把它放一邊,一卷袖子道:“咱們這位魔君的做法真是稀罕,當年血洗七洲魔修不手軟,偏偏遇到道修就手軟,人已欺到我等頭上,竟然還要忍?”


    “魔君大人的做法,定有其深意。”柳昔卿淡然道。


    “小六,你是暗夜之光,而且本座知道,你不僅是守夜人,而且還已是玄月長老,這一次,你不能去救人,魔修承擔不起損失你的後果。”


    “若救不出大師兄,我心魔必起,恐怕也隻能活到元嬰壽限了。”她咬牙道。


    遠鷺神君似乎有些動怒,他手拍在扶手上,青筋暴起。


    其實柳昔卿能理解遠鷺神君的壓力,他不能出手,因為虛妙山的地位,他恐怕承擔著整個東勝州的魔修門麵,一旦虛妙山暴露,對魔修的損失同樣是巨大的。


    宋媚雙臨行前必定囑咐過他照顧自己的弟子,如今大師兄被抓,她又要隻身涉險,若是這位師伯什麽都做不了,著實是一件煎熬的事。


    柳昔卿知道自己親自去救並不明智,她應該求助晏修,求他派出守夜人;她應該拿出自己的弦月令牌,挑選一批精兵良將;她應該把擔子讓給師兄師姐,自己在幕後策劃便是了……


    理由再天經地義不過,因為她是暗夜之光啊,她的性命又豈是一個小小元嬰可以比的?


    可她做不到。


    就像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宏景山弟子都因她而犧牲一樣,若柳昔卿能這麽活著,她的手,就再也不配去摸那些太和劍廬的本命劍了。


    我要活著,也要救人!


    柳昔卿的眸子裏燒的便是這樣一把火,若她真是這天上地下唯一的伽藍夜合宿主,那麽這天道也該讓路,這機緣也該為她而開道!


    “師伯,我並非去送死,弟子會先聯係上故友,將情況打探清楚在做安排!”她再次求道。


    良久,遠鷺神君開口道:“把吞天吞地拿出來。”


    柳昔卿驚訝,但她還是從儲物袋中取出了圓盤形狀的吞天吞地。


    “本座猜到你們會動用這樣法寶,上一次,它堅持了多久?”


    “半個時辰。”


    “這是個好東西,既然你要上陣,那麽本座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便讓這寶貝再幫你一個時辰吧。”


    柳昔卿睜大了眼睛。


    遠鷺神君看她的模樣,笑了出來:“既然你想得清楚,那便去救,隻是這一次,我會派凉雁接應你們。”


    他之前不過是試試柳昔卿的心性罷了。因為宏景山不需要一個怕事怕死的山主,那樣的人已經太多。


    同樣,宏景山也不需要一個用價值去衡量人命的山主。


    因為在天道之下,眾生理應平等!


    “謝……謝謝師伯。”


    其實柳昔卿震驚的根本不是這個,而是——


    吞天吞地半個時辰需要燒六億兩千萬靈石,那麽一個時辰便是……師父和遠鷺師伯還真是足夠張狂的一對兒師兄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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