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搖搖頭,長歎道:“我在聖劍門扮做仆人一年有餘,暗自觀察這個靈石回風到底會是誰,卻是半點頭緒也無。”


    林慕寒暗暗吃驚,問道:“靈石回風如此隱秘麽?”


    老婆婆點了點頭,道:“這次利用你和郭旌陽的私人恩怨大做文章,試圖挑起兩派紛爭殺戮,正是靈石回風得意的大手筆。隻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了!”


    林慕寒又驚又怒,罵道:“我一定把那個王八蛋揪出來,決不能讓他毀了聖劍門!”


    老婆婆哈哈大笑道:“你個傻小子,小小聖劍門算個狗屁!今後你在江湖上行走,什麽事情弄清楚了再講話,別輕易相信那些所謂的朋友,對任何人都要警惕三分。”


    “前輩緣何連聖劍門也罵?”


    “哼哼,隻要我高興,少林也不放在眼裏。聖劍門怎麽罵不得?一提公孫歎那個老鬼我便生氣!”


    “哦?前輩和我師父曾有淵源?”


    “當年……咳,休要提那個老不死的,他劍術博得今世無雙的虛名又怎樣?在我眼裏算個狗屁!”


    林慕寒見婆婆汙言穢語不斷辱罵聖劍門和公孫歎,心中頗為不快,那婦人不提她與師父往日過節,自己也不好再問,喃喃道:“我師父,在江湖上算個大英雄的。”


    “放屁,你小子放屁!他會耍幾下劍,還不都是我爹爹教的?這個沒良心的,他武功再高,也是個大糊塗蛋!”


    林慕寒沒想到這老婦竟和師父誼屬同門,既然如此恨師父又為什麽到聖劍門當個掃地的仆傭?師父又為何同意她在聖劍門掃地?一時之間卻也猜不透其中因由。想到適才師父不問青紅皂白便將自己趕出門來,心下不由對師父生出些許憎惡來,他試探問道:“那……我師父知道靈石回風在暗中破壞麽?”


    “實不相瞞,我本是仙都‘紫芝塢’的女主人,坐下弟子也有上千人……”


    林慕寒心中一凜,跳了起來,叫道:“原來是紫芝塢女主,失敬失敬。”原來那紫芝塢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幫派,八大門派以降,紫芝塢稱尊,這紫芝塢一派頗為江湖稱頌,隻是兩年以前不知何故風流雲散了。


    老婦人見他打斷自己說話,白了他一眼,繼續道:“怪我當初大意了,對靈石回風毫無提防,是而讓小賊陰謀得逞。”


    林慕寒心裏“咯噔”一下,原來堂堂紫芝塢是遭人暗算,才從江湖中消失的!


    “我派雖亡,卻也讓我查找到了靈石回風的蛛絲馬跡,一年前,他們又顛覆了黃山派,隨後潛伏到聖劍門來……”


    林慕寒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驚道:“黃山派也是給他們暗中使壞搞垮的?”


    “正是,我在聖劍門喬裝匿形,居然沒能打探出那個靈石回風到底是誰,咳,人心難測,惡人太也狡猾。”那婆婆不由歎了口氣。


    林慕寒急道:“那這一年來,婆婆到底有沒有告訴過我師父這些?他老人家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那婆婆一陣冷笑,道:“怕不是關心你師父吧,你擔心你的書寧妹妹是不是?哈哈,很好,你很好,你比那個老鬼有良心。”


    林慕寒心頭一震,暗忖自己在聖劍門到底最關心誰?難道真的掛懷義妹多些?自己也不知眼前的婆婆說得對不對,不由得心下一片茫然。


    那老婦看他窘在那裏,笑笑道:“我一年前就告訴那個糊塗蟲提防朝廷派出的靈石回風,可他根本不聽我說話。他心中有的,隻是當年的恩怨,全然不顧忌眼前的災難,我又暗暗示警幾次,他依舊全不理會……”


    那婆婆不免有些哀傷,幽幽歎了口氣,罵道:“那個挨千刀的老頑固,將我的好言規勸置若罔聞,如此下去,聖劍門遲早要毀在他的手裏。”


    林慕寒道:“師父智勇雙全,鼎鼎有名,江湖中人無不欽服,師父對於靈石回風的暗中破壞,心裏一定有數。”


    “呸,他也配稱智勇雙全?我勸他幾次他不理會,我也惱了,我倒要親眼看看聖劍門是怎麽在他手裏敗亡的!哈哈哈……”笑到最後,聽不出是喜是悲。


    “不行!我不能眼看著師父和義妹被賊子所害,前輩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林慕寒長身而起,大聲說道。


    老婆婆嘿嘿笑道:“剛才我不攔你,你便這樣走了,既代人受過,又叫惡人歡喜。”


    林慕寒慚愧道:“前輩不必說了,晚輩已經明白,我這就回聖劍門去,把那個靈石回風挖出來!”


    “你也和你師父一樣蠢,你知道是誰?又怎麽去挖?想好了嗎?你先不忙回去,仔細回想一下那日你和郭旌陽比鬥經過,覺得有誰最是可疑麽?我開始懷疑是你故意挑起事端,不曾注意其他人,既然你不是靈石回風的人,那一定另有其人!”


    “難道是……燕馭軻?!當日他極力慫恿我跟郭旌陽打鬥,故意把這事扯到聖劍門上,並不斷侮辱鐵衣教和郭旌陽,還揚言聖劍門將派人去滅鐵衣教,當時還不覺得,現在想想,燕馭軻當時的言行實在過火!”林慕寒回憶當日情景,心中反複推斷,越發覺得就是他,心中恨極,咬牙道:“肯定是燕馭軻!我這便找他去!”


    那婆婆笑道:“算你還不笨!分析得有點道理,但目前尚不能肯定。你先慢走,憑你這幾手三腳貓的功夫,就算找到靈石回風的人,也是白白送死!我有三招劍法傳授給你。”


    林慕寒一呆,轉而欣喜道:“你要教我武功?”


    “哼,公孫歎那老匹夫都可以教你,我為什麽不能?我這‘暘穀三劍’可是更上乘的絕技!”老婆婆說著踱進初暘穀,那石洞三洞相連,玲瓏剔透,倒是天然仙境,老婦轉進去不久,取出一柄熒光凜凜的利劍來,神態頗為意滿自得,開口道:“我閑時在此坐觀紅日出穀,靜思暘洞三竅,創出三招劍法來,今日就傳授與你。”


    夕陽斂起最後一縷餘暉,轉眼便要隱沒山巒之後。


    經過大半天的潛心揣摩,林慕寒已將三招劍式習得頗為純熟,大有心得,便與那老婦人一起離洞下山,重返聖劍門。


    二人回到聖劍門外,老婦人悄聲道:“你不妨去試探一下那個燕馭軻,以他為突破。切記不要打草驚蛇。”


    眼看跛腳老婆婆回屋去了,林慕寒沒敢驚動人,偷偷回到自己房裏,躺在床上反複斟酌,越想越覺得燕馭軻可疑可恨,心中煩躁不安,不覺間喝了半壇悶酒,抬眼見天色全黑了,便摸了柄寶劍縛在身後,大步奔燕馭軻房間而來。


    林慕寒推門一看,燕馭軻和三個人正在飲酒行令,好不熱鬧。定睛看時,卻是大師兄楊鐵崖、“大路”路不平、“小路”路難行兩兄弟。


    四人看林慕寒突然回來,心下很是詫異,不約而同站了起來,大路道:“林兄弟到哪裏去了,來來來,坐下一起喝酒!”邊說邊拉林慕寒。林慕寒紋絲不動,死死盯著燕馭軻,臉色陰森,一言不發。


    燕馭軻喝得也醉醺醺的,看他眼色不善,分明是來找自己晦氣,酒醒了一半,心思千轉,臉上笑容卻不收斂,賠笑道:“林師弟有什麽事麽?坐下邊吃邊談。”


    林慕寒見他皮笑肉不笑,惺惺作態,趁著酒性來拉自己,假裝親熱,心中無比惱惡,咬牙道:“你為什麽害我?”


    他此言一出,不等燕馭軻開口,楊鐵崖翻手抓住他的右腕,低聲喝道:“你聽到什麽風言風語了?便回來撒潑耍橫!”


    燕馭軻似笑非笑道:“我什麽時候害你了?是你自己要離開聖劍門的,現在後悔了,想回來了,便想拿我借坡下驢麽?我燕馭軻怕過誰來著?你想觸我黴頭?嘿嘿,就憑你?當真可笑!”


    林慕寒適才還在用言語詐他,此時見他出言譏諷,越發覺得以自己的名義向鐵衣教下戰書的人,篤定便是他了,早將適才婆婆的規勸忘到腦後,大聲吼了一句:“你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明白!你為什麽害我!”


    大路、小路在一旁勸道:“林師弟,這夜深人靜的,你亂喊什麽!有話好好說嘛,燕師弟怎會害你?休聽旁人胡說。”


    燕馭軻冷笑道:“那你倒是說說,我怎麽害你了?證據何在?”


    林慕寒火往上撞,叫道:“冒我之名向鐵衣教下戰書,挑唆兩派爭鬥的,是你不是!”


    大路一震,忙阻攔道:“林師弟,此等大事,沒有真憑實據,切莫要胡說,一則容易傷了兄弟感情,二來師父知道決不會善罷甘休。”


    燕馭軻臉色變了變,倒也並不生氣,反而挑釁道:“戰書是我寫的又怎麽樣?你不是挺恨鐵衣教的人麽?”


    他如此坦然承認,林慕寒倒沒有想到,強壓著怒氣問道:“這麽說真的是你了?你到底是誰?你這麽做到底是想幹什麽?你背後是不是還有龍頭大哥指使?”


    燕馭軻“哧”了一聲,輕蔑地笑道:“聖劍門裏,我就看著你不順眼,想讓你滾,怎麽著?”


    林慕寒惱羞成怒,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喝道:“你跟我去見師父!”


    燕馭軻雙手一扣他手腕,向下一壓,卸開他一抓之勢,二人你擒我拿、來來往往就鬥了起來。那房間本不甚大,叮叮當當,轉眼打翻物什無數。


    楊鐵崖、大路、小路眼見兩人大打出手?都過來勸說阻攔。他們四人常常在一起習武吃酒,十分要好,林慕寒畢竟初來乍到,平時又少與他們接近,那幾位勸架勸的難免便有偏向了。


    林慕寒不知吃誰幾拳,心下又急又怒,暗忖:事情既已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將燕馭軻擒住再說!心下打定主意,猛然抽身後退,躍出一丈開外,伸手在背後一搭,握住劍柄,使力一繃,腰際係劍絲絛煞時化做萬千彩碟,紛紛飄落。布屑尚未落地,一道青芒激射而出,直指燕馭軻左肋“期門”穴。


    小路大驚失色,大叫道:“林師弟住手!”飛身攔到燕馭軻身前。


    林慕寒被他一叫,心念一動,刀劍無眼,這一劍刺去,便不再是兄弟打架那麽簡單,腦子裏一清醒,這一劍刺了一半,旋即收回,當胸一橫,道:“你跟我去見師父,咱們當著師父的麵把話說清楚!”


    燕馭軻見小路很是義氣,奮不顧身相護自己,胸口一熱,朝他點點頭,隨即怒視林慕寒:“我與兄弟還要吃酒快活,為何跟你去?看來你這廝今日不能善罷,有本事便將我擒去!”說畢,把小路推向一邊,飛身而起,順勢將牆上寶劍摘下來,身在半空,拔劍下劈,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嗬成,那劍鋒直削林慕寒麵門。


    林慕寒一腔怒火正無處發泄,眼前幾人似乎都跟自己過不去,心下愈發憤憤不平,揮動手中長劍,去格利刃,二人你來我往,又纏鬥在一處。


    楊鐵崖、大路、小路貼牆而立,驚悚之餘紛紛喝叫二人住手罷鬥。那二人正自酣戰,哪裏聽得入耳?兩人劍術造詣自有高下,林慕寒雖晚入門一年,然與燕馭軻俱是修習公孫歎之“至尊劍法”,此番對戰起來,彼此自然熟之又熟,拚鬥直似平日拆招喂招,並不十分凶險。


    轉瞬對拆了十餘招,一時難分伯仲,林慕寒心下正自焦躁,忽而心念一動:適才婆婆傳授自己的“暘穀三劍”,正可使來試試!手隨心意,第一式“紅日初暘”已然使出,這一式,劍身自下而上,不急不徐,首先護住胸口以下,及至當胸,劍勢活脫一動,恰如紅日噴薄而出,劍尖一轉,激射燕馭軻頸項“天突穴”,端的勁急。


    燕馭軻功夫本來在他之上,正自從容出招,陡然見他劍招如風雲突變,怪異淩厲,心下一駭,抽身後躍,一個“鐵板橋”,堪堪避過劍鋒,罡風襲人,麵皮被劍氣一激,火辣辣地炙痛。燕馭軻一時勢窘,敗中求勝,暗施辣手,翻腕一式“菰雨生涼”,劍尖上挑,直撩林慕寒下陰。


    林慕寒心頭憤恨,全不避讓,手腕一抖,那劍立時化做千條萬條金色陽光,四麵八方激射而出,正是“暘穀三劍”第二式“天下鬧紅”。這一劍氣勢非凡,燕馭軻頓覺眼前紅光耀眼,手中單劍早被粘住,絞飛了去,霎時胸口、右臂多處中劍,血流如注,仰麵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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