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客棧外停了下來,明珠對雲襄悄聲道:“柳公權已經離開了這裏,現在客棧中就隻有幾個侍衛。我先去將他們支開,你悄悄上去,左手第二間房。”


    雲襄在馬車上望著明珠將幾個侍衛支走後,他才獨自進入客棧,緩緩登樓而上。輕輕推開房門,隻見房中光線昏暗,一個柔弱的女子無力躺在床上,瞑目如死。雲襄見她錦被半遮褻衣,本待退出,但心中的關切超過了禮教大防,他緩緩來到床前,默默打量著熟睡中的對手,隻見她臉頰上那道傷疤雖然猙獰醜陋,但她另一邊臉卻是那般英俊秀美。現在她的臉色白皙如紙,幾天不見,竟消瘦如斯!


    雖然她清醒的時候是那般剛毅堅強,但此刻的她是那樣柔弱無助。雲襄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他心中突然湧起一種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不過他什麽也沒有做,隻是輕輕為她掖好被子,正欲悄然退出,卻被她項下那個項墜吸引住了目光,他呆呆地望著那個熟悉的項墜,感到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主宰著自己的命運。


    那是一顆生有“心”字的雨花石!那是他曾經失落的雨花石!


    心中突然的悸動將舒亞男從睡夢中驚醒,一睜眼就發現一個人正在床前俯視自己,她一驚,慌忙拉過被子遮住胸膛,失聲驚問:“什麽人?”


    雲襄連忙退開兩步:“舒姑娘,是我,雲襄。”


    “你怎麽進來的?明珠呢?”舒亞男心中稍安,不知為何,一聽到雲襄的名字,她心中的害怕立刻消失無蹤。她至今無法將眼前的對手,與傳說中那個作惡多端的千門公子襄聯係起來。


    “是明珠帶我來的,”雲襄連忙道,“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看看你。”


    “來看我的笑話?”舒亞男一聲冷笑,勉力想表現得堅強一些,但虛弱的身子卻一點兒不爭氣,稍一激動就喘息不止。


    雲襄輕輕歎了口氣:“這兩件東西對你來說真有那麽重要?或者說輸贏真有那麽重要?”


    舒亞男無言以對,其實她並不是傷心奪不到那兩件東西,就無法恢複容貌,而是生氣被人徹底擊敗,卻還不知敗在哪裏。尤其對方巧妙奪去自己的東西,還留書羞辱嘲笑,更讓她氣憤難平,加上先前被柳公權當場抓獲的緊張,所以才突然暈倒。望著麵前這從未認真對待過的強大對手,她不知道應該感激還是該仇恨。是他奪走了自己費盡心機才弄到的東西,但也正是他暗中插手,才使自己免於被柳公權當場抓獲。她恨恨地盯著床前這文弱的書生:“你別得意,我從哪裏跌倒,還會從哪裏爬起來。現在你馬上給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雲襄點點頭:“你好好養病,爭取盡快好起來。我希望你是個頑強的對手。”說完他轉身出門,再沒有回頭。


    我要盡快好起來!我一定要好起來!舒亞男在心鼓勵著自己,掀開被子掙紮著下床。突然,床頭有個陌生的包裹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匆匆打開一看,赫然就是《易筋經》和十八顆舍利子。


    空曠無人的長街上,金彪追著雲襄不住在問:“你就這樣將那兩件東西給了那個女人?你就這樣將五萬兩銀子拱手送人?五萬兩啊!”見雲襄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金彪氣得滿臉通紅,“瘋了,你他媽簡直是瘋了。咱們費盡心機才得到的東西,你就這樣隨隨便便給了別人,這究竟是為啥?你要不說清楚,老子跟你沒完!”


    “因為,舒姑娘比我們更需要那兩樣東西。”雲襄停下腳步,一臉歉然地轉向金彪,“阿彪,原諒我這一次,以後再有這種事,我一定先跟你商量。”


    金彪直愣愣瞪著一臉坦然的雲襄,眼裏的怒火慢慢平息下來,他無奈一聲長歎,伸手挽起雲襄道:“他媽的,不原諒你還能怎麽著?”停了停,他又有些擔憂地問,“莫爺那裏,咱們怎麽交代?”


    雲襄笑道:“莫爺的人早早就離開了少林,沒人知道咱們曾經奪得過《易筋經》和舍利子。”金彪恍然點點頭,跟著又心有不甘地嘟囔道:“五萬兩啊,就這樣沒了。我要是你爹,非打死你這敗家子不可!”


    少林丟了《易筋經》和達摩舍利子的消息,很快就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人們奔走相告,紛紛加入到搜尋《易筋經》和達摩舍利子的行動中。


    江湖上雖然掀起巨大波瀾,少林卻一如既往地平靜。和尚們每天依舊開門迎客,各做各的功課。這天,一個外表富態的青衫老者在寺中上完香後,對領路的知客僧道:“大師,請替老夫引見一下圓通方丈。”


    知客僧不冷不熱地回道:“圓通方丈不是誰都能見的,施主見諒。”


    老者從懷中掏出一隻錦盒遞過來:“麻煩師父將這個盒子交給圓通方丈,他一定會見老夫。”


    知客僧將信將疑地接過錦盒,看在老者捐了不少香火錢的麵上,他不好拒絕,隻得拿著錦盒出門。不過他不敢去找方丈,隻好將錦盒交給了達摩堂首座圓泰,並將那老者的請求也轉告了對方。圓泰心不在焉地聽著知客僧的稟報,不以為意地打開錦盒,隻看了一眼就麵色大變,連忙問:“這人在哪裏?”


    知客僧忙道:“就在大雄寶殿!”


    “你一定要穩住他,我立刻去見方丈。”圓泰說著就急奔後麵的雲房。當圓通方丈看到錦盒中的東西時,急忙道:“快請他進來。”


    青衫老者很快就被領到方丈的禪房,不等他坐定,圓通立刻拿出錦盒中的東西,兩顆舍利子和一張《易筋經》的封麵,連忙問:“施主這是什麽意思?”


    青衫老者微微一笑:“剩下那十六顆舍利子和《易筋經》,此刻就在我家主人手上。一口價,一百萬兩。”


    “什麽?”圓通以為自己聽錯了。隻見青衫老者若無其事地補充道:“一百萬兩通寶錢莊的銀票,一個月之內籌齊,少一文都免談。”


    不等圓通開口,圓泰已握拳怒視那老者,正想動手,卻被圓通揮手阻止。打量著泰然自若的老者,圓通一臉難色:“一百萬兩銀子,完全超出了少林的承受能力,就算將整個少林變賣都不夠。能不能……”


    “那是你的事情。”老者揮手打斷了圓通,“這是敲詐,不是談生意,沒有什麽價錢可講。老朽今日前來,就聽你一句話,行還是不行?”


    圓通猶豫片刻,艱難地點了點頭:“行!”


    老者嗬嗬一笑:“果然不愧是少林掌門!”說著他起身來到房門口,從袖中掏出一隻信鴿望空一扔,然後回頭對圓通笑道,“這一個月老朽就留在寺中為質,等我家主人收到銀子再走。你放心,我家主人收到信鴿,自會妥善保管貴寺聖物,決不再另找買家。”


    知客僧將老者領去客房後,圓泰不由對圓通豎起拇指:“還是掌門師兄高明,先穩住他,再想法追查幕後主使和聖物的下落。”


    圓通搖頭苦笑道:“你看那老者的氣度,行事的從容,顯然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如何追查?我敢肯定他身懷劇毒,隻要咱們想從他身上追查線索,他定會果斷自殺。就算他不死,咱們從他身上也不會得到任何線索。他的主人定是千門梟雄,早已考慮好方方麵麵,豈會將聖物下落告訴他,再將他送到少林來?”


    圓泰一呆:“那咱們怎麽辦?”


    “付錢!”圓通苦笑道,“除此之外,還有何辦法?”


    “咱們哪有那麽多錢?”圓泰急道,“就算把少林整個賣了,也湊不齊一百萬兩啊!”


    “湊不起也得湊!”圓通斷然道,“賣廟產,賣田地,向武林同道求借,向善男信女募捐,變賣少林秘笈,讓弟子外出化緣……總之要想盡一切辦法,湊齊這筆銀子!”見圓泰很不理解,圓通歎息道,“咱們若不全力籌集這筆銀子,江湖上會說咱們少林愛廟產愛錢財,勝過愛祖師的秘笈和聖舍利,以後少林還如何在江湖立足?隻要咱們盡了全力,就算籌不齊這筆銀子,江湖同道對少林也會更加敬重。”


    圓泰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掌門師兄果然有理,師弟這就去辦!”


    少林被敲詐一百萬兩銀子的消息,在江湖上掀起了更大的波瀾。無數江湖豪傑、善男信女在痛罵劫匪無恥的同時,紛紛慷慨解囊,為少林捐款。各大門派、世家、幫會更是相互攀比地捐出巨資,助少林渡過難關。那些原本無人問津的少林秘笈抄本,立刻成了江湖上的搶手貨。一部《易筋經》和十八顆舍利子,少林居然願意用一百萬兩銀子贖回,那些少林秘笈抄本賣五十兩就一點兒不貴,不僅不貴,還便宜得就如同白撿一般。


    一個月後,少林不僅湊夠了一百萬兩銀子,還保住了絕大部分廟產。它沒有被這次打擊擊倒,反而聲望日隆,為整個江湖敬仰,成為整個武林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名門正派。當少林迎回《易筋經》和達摩舍利子時,它的聲望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就在少林聲望如日中天的時候,圓通方丈卻突然宣布閉關修煉。人們聞訊不禁豎起拇指誇讚:“這才是視繁華如糞土、視名利如雲煙的得道高僧。”


    就在圓通方丈宣布閉關修煉的第二天深夜,一輛馬車悄悄離開了少室山。馬車來到一個岔路口,趕車的漢子回頭悄然問:“掌門方丈,咱們現在去哪裏?”


    話音剛落,他的頭上就吃了一記爆栗,跟著車中傳來一聲斥罵:“不長記性的東西,說過多少次,別再叫我方丈。”


    “是!袁老板,小人記住了。”趕車的漢子連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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