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亂


    黃昏的高原天青雲暗,蒼穹猶如水洗一般純淨無塵,顯得越發碧藍幽深,夕陽已落在山巒之後,唯留一抹血紅的餘暉映照在西天。騎馬急行了一日後,眾人又饑又乏,不得已在離一條無名小河邊停了下來,準備在此安營,休息一夜再繼續趕路。


    由於商隊主要是犛牛,跟不上霍希爾諾的快馬,任天翔隻得留下褚然等人隨後趕來,自己則帶著褚剛和兩個昆侖奴,追隨菩提生和霍希爾諾去往亞都貝擦城。他與褚然約定在沃羅西首邑沃羅西城的大覺寺匯合,有霍希爾諾賜予的信物,褚然一路上倒也不必擔心關卡。


    疾行了一整天的眾人又困又乏,早早就進入了夢鄉。誰知剛睡下沒多久,卻被一陣詭異的鼓聲驚醒。那鼓聲沉悶啞滯,猶如地獄的怨鬼在哭號,令人心神也不禁為之顫抖,彷佛那一聲聲不成節奏的鼓點,均敲在了自己的心上。


    “是鎮魂鼓!”桑多瑪聽到這懾人心魄的鼓聲,古井不波的臉上也不禁微微變色。不等菩提生動問,他就解釋道,“鼓是古教必不可少的法器,通常是由牛皮繃製而成。不過據說黑教還有用人皮繃製法鼓的秘術。由人皮繃製的法鼓有震撼人魂魄之法力,所以也被人稱作鎮魂鼓。”


    “它有何詭異之處?”菩提生皺眉問。就聽桑多瑪搖頭歎道:“這是黑教不傳之秘,據說它能震散人的三魂七魄,令人無端發狂。不過本師以前也隻是耳聞,對它知之不詳。”菩提生一聲冷哼:“管它是何邪魔外道(竊以為當是邪魔歪道),既然貧僧在此,就容不得它猖狂。”


    “警戒!”霍希爾諾高喝,眾武士立刻分頭行事,做好了應付變故的準備。但那鼓聲隻在眾人視線之外遊走飄忽,雖攪得人心神不寧,卻並不再靠近一步。


    任天翔聽得片刻,對菩提生和霍希爾諾道:“這鼓聲印證了我們先前的推測:它意在騷擾和阻撓殿下歸程,而不是真要與咱們硬碰。”


    “難道黑教將我拖在這裏,真是要謀害父汗?”霍希爾諾臉色大變。任天翔頷首道:“也不得不考慮這最壞的情況。就不知道大汗現在大概是在哪裏?”


    霍希爾諾一招手,立刻有隨從將地圖呈了上來。他就著帳篷中的燈光展開地圖,指著昆侖山和沃羅西城之間的一座小城道:“這次昆侖之行,父汗送我西出沃羅西城後,要順道去視察朗氏和末氏兩大領主的封地。按行程計算,父汗現在大概應該是在這亞都貝擦城。”


    任天翔仔細看了看地圖,沉吟道:“救人如救火。那些裝神弄鬼的黑教法師,意在騷擾武士們心神,使之不得安寧和休息,如此隻需三天,就可大大延緩咱們行軍的速度,所以我們決不能如他所願。”


    霍希爾諾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你的意思是咱們要分頭行動?”任天翔擊掌讚道:“殿下心思果然敏捷,令人佩服。”說著他望向地圖,“就不知除了這條路,可還有捷徑通往亞都貝擦城?”


    “有!”霍希爾諾往地圖上一指,“還有條路可去亞都貝擦城。不過這條路比較狹窄陡峭,不利於大隊人馬通行。”任天翔沉吟道:“也不需要大隊人馬行動。既然那黑教上師要裝神弄鬼,殿下可留下大部分武士迷惑對方,另挑選少數精悍的武士隨行,悄悄從另外這條路去往亞都貝擦城。但依我之見,殿下隻需差幾個心腹去亞都貝擦城向父汗示警,自己則馬不停蹄火速趕回首邑沃羅西城。這樣萬一大汗遇害,你還可以及時趕回沃羅西城主持大局,若讓叛亂者搶先趕到首邑,或假傳大汗手諭,或騙開城門攻入首邑,另立一個大汗做傀儡,屆時局勢才真是不可收拾。”


    任天翔雖然從未經曆過這等爭權奪利的勾當,但史書中卻是記載了不少,稍加推理便能猜到叛亂者最可能的行徑,這於他來說不過是一眼就能看到的陰謀。卻已令霍希爾諾震撼不已,連連點頭道:“任公子所言極是,不過父汗有危險,我哪能不親自去營救。無論如何我也要先去亞都貝擦城,相信父汗吉人天相,定能逃過此難。”


    任天翔見霍希爾諾心意已決,隻得道:“那我們連夜就走,殿下立刻挑選幾個最好的武士,每人配雙馬,馬不停蹄趕往亞都貝擦城。剩下的兵馬依舊照原計劃趕往目的地,作為吸引反叛者的佯兵。”


    “來人!立刻去挑五十名最精銳的武士和一百匹最好的戰馬,半個時辰後就隨我出發!”霍希爾諾一聲高喝。不到半個時辰,精心挑選的人馬便都做好了出發的準備。霍希爾諾帶上菩提生和任天翔等人,連夜從營地後方繞道,從另一條路悄悄趕往亞都貝擦城。


    由於有桑多瑪和大隊人馬吸引躲在暗處的黑教中人,霍希爾諾沒有再遇到任何阻撓。三日後亞都貝擦城終於遙遙在望。霍希爾諾正待派人去城中打探究竟,就見有幾騎快馬從城中疾馳而出,另有數十騎在後方緊追不舍。見他們直奔自己而來,霍希爾諾連忙示意手下隱蔽。眾人立刻退到草甸伏低身子,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就見在前方奔逃的幾騎異常狼狽,幾乎人人掛彩,尤其殿後那武士更是渾身浴血,傷得尤其嚴重,他卻依舊張弓搭箭,邊射邊走,片刻間便有三名追兵墜於馬下。追擊的騎兵雖眾,卻也忌憚那武士的神箭,不敢過分逼近。


    霍希爾諾一見之下麵色大變,失聲低呼:“是達西爾沃!沃羅西第一神箭手,也是父汗最為倚重的將領!”


    “追在後麵的是什麽人?”任天翔小聲問。霍希爾諾仔細看了看,變色道:“是末東則布和朗邁色的屬兵,領頭那人正是朗邁色的兒子朗祿!”


    “看來他們已經動手了!”任天翔沉吟道,“有什麽辦法讓達西爾沃往這邊逃,將追兵引到咱們的埋伏圈?”霍希爾諾想了想,從肩上取下牛角雕弓,然後抽出一支狼牙羽箭,折去箭頭後搭在弓弦上,對著就要遠去的達西爾沃一箭射去。弓弦聲響,箭如流星直奔達西爾沃後頸。就見他腦後似長有眼睛,反手便將飛來的羽箭抓在了手中。正待搭上弓弦還射回去,突然發現這箭沒有箭頭。待看清那箭杆上的徽記,他頓時又驚又喜,連忙招呼幾個手下:“快跟我往那邊走!”


    在達西爾沃率領下,幾個逃兵改變線路往霍希爾諾所在的草甸中疾馳而來。霍希爾諾示意手下讓過幾人,待追兵迫近到不足二十步時,他突然一躍而起,張弓指向最前方的追兵,一聲高喝:“殺!”


    五十多名埋伏的武士立刻直起身來,齊齊開弓疾射。五十支羽箭帶著刺耳的厲嘯,飛蝗般落在追兵中,數十名追兵頓時人仰馬翻,大半跌倒。這時達西爾沃也調轉馬頭,嗷叫著返身殺回,手起刀落將幾個落馬的武士斬殺。他那異常魁梧彪悍的身形加上那暴閃如電的彎刀,很難有對手能擋他一斬,縱橫之間宛若殺神臨世。


    追兵人數上雖然占優,但怎比得上霍希爾諾精心挑選的精銳武士?尤其還有褚剛和昆侖奴兄弟這樣罕見的高手幫忙。猝不及防之下哪是眾人對手,數十名追兵轉眼折損大半,剩下的紛紛掉頭而逃。霍希爾諾也沒心思追擊,急忙對達西爾沃喝問:“將軍,我父汗呢?”


    達西爾沃從馬鞍上翻身滾落,撲到霍希爾諾麵前拱手跪倒,大哭道:“末將無用,沒能保得大汗逃出埋伏!大汗已經……已經……”


    “已經怎麽了?”霍希爾諾顫聲問。


    達西爾沃仰天大哭道:“已經被末東則布和朗邁色的伏兵射殺!”


    霍希爾諾渾身一顫,頓時呆若木雞,跟著兩眼翻白,突然仰天跌倒。菩提生見狀急忙上前,將手掌貼在他的後心,半晌後才見他回過氣來,放聲大哭:“父汗!”達西爾沃忙撲上前,急道:“殿下節哀!大汗令末將帶著他的令符突圍,就是要末將將令符交到殿下手中。如今黑教第一上師摩達索羅已率弟子火速趕往沃羅西城,定是要假傳汗諭,謀奪汗位。大汗令殿下速速趕回沃羅西城,繼承汗位以穩定大局!”


    霍希爾諾一躍而起,雙目赤紅地道:“父汗被反賊殺害,我豈能就此幹休?我要斬下末氏和朗氏所有族人的頭,以告慰父汗在天之靈!”說著翻身上馬,拔刀高喝,“跟我走!”達西爾沃急忙攔在馬前:“殿下不可!城中有末氏和朗氏兩族一萬多精銳屬兵。你這是去送死!”


    “讓開!”霍希爾諾一聲厲喝,拔刀便斬。達西爾沃不敢拔刀招架,隻得側身讓開。霍希爾諾一刀拍在馬臀上,坐騎一聲長嘶,就要往亞都貝擦城飛奔。菩提生見狀急忙上前抓住馬韁,低聲喝道:“殿下不可!”


    “滾開!”霍希爾諾雙目赤紅。菩提生左右閃避,卻始終抓著馬韁不放。二人正在糾纏,突聽有人悠然道:“大師還是讓他去吧,像他這種沒用的笨蛋,也沒啥希望替他父汗報仇,早點去送死也是一種解脫。”


    霍希爾諾如發怒的雄獅,回頭瞪著方才說話的任天翔:“你罵誰是沒用的笨蛋?”任天翔迎上他幾欲殺人的目光,坦然道:“罵的就是你!你若想送死就一個人去,不要拉上這些真正的勇士。@文·人·書·屋@這些勇士還要留著命為他們的大汗複仇,不會跟你去送死。”


    霍希爾諾望向眾武士:“可有人願隨我殺入亞都貝擦城,取末東則布和朗邁色人頭?”眾沃羅西武士紛紛低下頭,無人回應。霍希爾諾見狀,一刀插在馬臀上,縱馬便走。菩提生猝不及防,竟沒有拉住。眾人正待要追,就聽任天翔喝止:“讓他走!他這是孩子脾氣發作,你越阻攔,他越是要堅持。隻有讓他自己想明白,他才會回頭。”


    任天翔的話似有種令人信服的魔力,眾人聞言紛紛止步。霍希爾諾縱馬奔出數十丈,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停在了百丈外,靜靜地凝立片刻,突然拔出一支羽箭一折兩段,遙指亞都貝擦城發誓道:“父汗,他日孩兒定屠盡末氏和朗氏,告慰你在天之靈。”說完調轉馬頭,縱馬而回。


    眾人暗鬆了口氣,就見霍希爾諾縱馬來到任天翔麵前,點頭道:“你罵得對!我就是個沒用的笨蛋,差點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現在我要立刻趕回沃羅西城繼承汗位,請公子和菩提生大師助我。”


    “善哉善哉!”菩提生合十,“殿下能邁過這道坎,實乃沃羅西之福。貧僧自會竭盡所能,助殿下早日恢複正統。”任天翔也頷首道:“殿下既是靜安公主兒子,也就是我大唐的外甥,在下自然願盡我所能,助你登上汗位。不過也望殿下將來莫忘了我這個唐人的幫助,與大唐不再相互攻擊。”


    霍希爾諾點頭道:“我不會忘記與大唐的血脈親情,更不會忘記任公子這一路上的幫助。我若有幸奪回汗位,以後公子的商隊在我沃羅西全境,均可自由來去。”說著他又轉向菩提生,“我還要敬菩提生大師為國師,重振佛教在沃羅西的地位,讓沃羅西人從此供奉我佛。”


    菩提生連忙拜倒:“殿下有這等敬佛之心,乃百姓之福。貧僧願助殿下一臂之力。不過貧僧方外之人,不會做什麽國師,隻求殿下廣修寺廟,供奉我佛門弟子。”霍希爾諾頷首道:“大師所請,弟子無不從命。”


    霍希爾諾的許諾令任天翔怦然心動,同時也暗自吃驚:沒想到這少年剛經曆了喪父之痛,這麽快就恢複了本來的理智和精明。為了籠絡菩提生和自己為他效勞,竟懂得投其所好。他的許諾令菩提生和自己都無法拒絕,顯露了他那與年紀不相稱的心胸和頭腦。幫助這樣一個有可能成為大唐帝國勁敵的王子,會不會給大唐帶來麻煩?目前任天翔實在不敢肯定,隻能寄希望於對方的大唐血脈,會使他與大唐有種割舍不了的親情。


    霍希爾諾見任天翔沉吟不語,忙問:“公子是不相信我的誠意?”他說著翻身下馬,望天便拜,“蒼天在上,我霍希爾諾今日許下的諾言,他日若有違背,定教我不得好死!”任天翔急忙上前扶起霍希爾諾:“殿下折殺在下,快快請起。咱們當務之急,是要搶在黑教之前,趕回首邑沃羅西城。至於往後,相信殿下不會虧待在下便是。”


    “好!咱們立刻就走,火速趕往沃羅西城!”霍希爾諾說著翻身上馬,舉鞭遙指東方,對眾武士高聲道,“三天之內,咱們必須趕回沃羅西城。隻要搶在黑教上師摩達索羅之前趕回首邑,你們就立下了一等功勳,每人賞千名奴隸,萬傾牧場!”眾武士轟然叫好,猶如聞到血腥的狼群般興奮起來,又如即將出獵的猛犬般躍躍欲試。霍希爾諾見眾人俱已勒馬揚鞭,做好了疾馳的準備。他終於揮鞭高喝:“出發!”


    百餘騎快馬載著五十多名武士,揚起滾滾塵土,猶如千裏奔襲的狼群,直撲沃羅西高原上最繁華的都城————沃羅西城!


    經過三天馬不停蹄的疾馳,沃羅西城遙遙在望。任天翔驚訝地發現這座沃羅西首邑,並不是想象中的固若金湯,而是一片幾乎沒有城郭的開放城區,這與大唐的城郭完全不同。除了城西北小山之上那座依山而建、巍峨磅礴的宮殿群,整個城區似乎無堅可守。


    三天幾乎不眠不休的疾馳,霍希爾諾早已疲憊不堪,他在城外一處高坡上勒住奔馬,遙望城中那座用花崗石依山壘砌、氣勢雄偉的宮殿默然無語。在纖塵不染的藍天白雲之下,高聳入雲的宮殿猶如仙境般巍峨廣大,充滿了異域的神秘。“這就是先祖霍祖諾都為大唐銀月公主和泥婆羅金池公主所建之阿拉善宮。阿拉善是沃羅西語‘佛地’之意,由此可見先祖當初修建阿拉善宮的本意。”霍希爾諾嘴邊閃過一絲堅毅,“我不會讓先祖的心血被後人毀掉!”


    “不知如今阿拉善宮中,是誰在主持大局?”任天翔問道。“是大相仲巴托。”霍希爾諾遲疑了一下,“他雖是古教徒,但對我父汗一直忠心耿耿,又是三朝元老,在父汗遇害的非常時刻,他定會支持我繼承汗位。”


    任天翔沉吟道:“不防一萬,就防萬一。不知殿下可有能調動的軍隊?若能調動軍隊包圍阿拉善宮,恩威皆施之下,方可保證萬無一失。”


    霍希爾諾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略一沉吟,回頭道:“達西爾沃將軍!”


    “末將在!”達西爾沃急忙縱馬上前,拱手聽令。“請將軍持大汗令符,去軍營調集神衛軍,速速趕往阿拉善宮。”霍希爾諾說著將令符交到達西爾沃手中,“將軍在軍中有莫大威信,加上這令符,必能調動神衛軍。我要想順利繼承汗位,還得倚仗將軍的威信和支持。”


    “末將誓死效忠殿下!”達西爾沃連忙接過令符,卻又遲疑道,“殿下不與末將同路?”


    霍希爾諾遙望阿拉善宮,徐徐道:“我要即刻趕回阿拉善宮,決不能容摩達索羅搶先。將軍速調神衛軍包圍阿拉善宮,壯我聲威。”


    達西爾沃變色道:“大相仲巴托雖是大汗生前最為信任的大臣,但與黑教上師摩達索羅私交甚篤,萬一他與叛亂者有勾結,殿下此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我看殿下不如隨末將去調遣神衛軍,率軍包圍阿拉善宮,逼迫仲巴托就範方是上策。”霍希爾諾想了想,搖頭道:“不可。如今滿朝文武尚不知父汗已遇害,而仲巴托是父汗任命的留守大臣。我若親自領兵相逼,會令眾大臣生出諸多誤會,還會迫使仲巴托徹底倒向黑教。如今末東則布和朗邁色的叛軍,必定也在趕來沃羅西城的路上,我若不能迅速地穩定沃羅西城局勢,就會給叛軍以可乘之機。屆時我就算以武力繼承了汗位,恐怕也守不住祖先的基業。”


    達西爾沃遲疑道:“殿下的顧慮極是,不過萬一仲巴托與叛軍有勾結,又或者摩達索羅先咱們一步趕到了沃羅西城……”霍希爾諾正色道:“將軍放心,我身邊除了菩提生大師,還有任公子和他的手下,加上父汗身邊這些忠心耿耿的武士,自保不會有問題。天黑之前將軍若沒有收到我的信物,便率軍攻上阿拉善宮。”達西爾沃見霍希爾諾心意已決,隻得拱手道:“願上蒼庇佑殿下,末將去了!”


    目送著達西爾沃的背影消失在沃羅西城中,霍希爾諾這才舉鞭遙指遠方紅山之上的阿拉善宮,決然道:“回宮!”


    任天翔沒料到追隨霍希爾諾趕到沃羅西城,卻還有這麽多不確定因素,萬一黑教中人早一步趕到了沃羅西城,並在宮中張網以待,自己這一去多半會為霍希爾諾陪葬。不過事已至此,他隻能在心中發狠道:人生難得幾回賭,輸贏就在這一把!這次若能助霍希爾諾繼承汗位,他日就能自由往來沃羅西,屆時商隊獲利前景不可限量,就為這也值得一賭。


    既已下定決心,他也就平靜下來,對褚剛和昆侖奴兄弟悄然吩咐:“待會兒你們看我眼色行事,萬不可魯莽。”三人點頭應承,緊跟在任天翔身後,追隨霍希爾諾拾級而上,一路來到半山腰的廣場。幾名守衛的兵丁乍見霍希爾諾,又驚又喜,急忙上前請安。霍希爾諾顧不得解釋,立刻問:“大相仲巴托可在宮中?”得到肯定的回到後,他又問,“這幾日除了大臣,可有外人來見大相?尤其是末氏和朗氏的人?”


    守衛的頭領連忙搖頭,卻又補充道:“摩達索羅上師今日來見過大相。”霍希爾諾聞言頓時麵如死灰,神情慘然。任天翔雖聽不懂他與守衛的對話,但從他的神情已猜到形勢不妙,忙問:“有意外?”


    霍希爾諾黯然點頭道:“摩達索羅已見過仲巴托,他既然已搶在我們前麵來到阿拉善宮,我這一去還真是自投羅網。”


    任天翔略一沉吟,忙道:“你問他摩達索羅什麽時候來見的大相?宮中守衛可有變動?”


    霍希爾諾連忙用沃羅西語問那守衛,聽完對方的回答,他臉上閃過一絲希望,不過卻遲疑著難下決心,隻對任天翔低聲道:“摩達索羅剛進去不到一個時辰,宮中守衛並無變化!”任天翔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看來摩達索羅與仲巴托之前並無勾結,不然用不著在這個時候著急趕來見他。咱們應該立刻闖進去,搶在他說動仲巴托之前將他拿下!”


    霍希爾諾苦笑著搖搖頭,低聲道:“你是唐人,不知摩達索羅在我們沃羅西人心目中的地位,更不知他那深不可測的莫大神通。他在常人眼裏就是神靈在凡間的代表,威望幾乎與父汗相當。別看宮中守衛沒有變化,身邊這些武士對我也是忠心耿耿,但若要他們動手拿下摩達索羅,隻怕他們都沒有那個膽量。”


    任天翔低聲問:“那他們總不至於為摩達索羅蠱惑,對殿下不利吧?”霍希爾諾遲疑道:“我身邊這些武士自然不會,但宮中會不會有黑教的忠實信徒,我卻不敢保證。”


    任天翔從容笑道:“殿下忘了這裏還有人並不怕摩達索羅和他那些弟子。”霍希爾諾望向菩提生和褚剛等人,眼中不由燃起了新的希望。菩提生也趁機淡淡笑道:“佛教要想在沃羅西生根,必先製服仇視佛教的黑教,這是貧僧和殿下都繞不過去的坎。既然今日適逢其會,貧僧願一試黑教第一上師的大神通。就不知殿下對貧僧有沒有信心?”


    想起菩提生輕易逼退昆侖山中騷擾的黑教中人,霍希爾諾頓覺信心十足,他與任天翔對望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信心和決斷,二人幾乎同時道:“看來咱們還有機會,值得一賭!”


    “上!”霍希爾諾毅然一揮手,率眾武士直闖進重重宮門。一路上雖有無數守衛,但見是殿下,守衛們紛紛行禮放行,無人敢阻擋。一行人直闖到東大殿,就見殿外守衛的不再是熟悉的宮中侍衛,而是四名身披黑袍的黑教教徒。


    四名黑教徒顯然不識霍希爾諾,見他帶人直闖進來,連忙厲聲嗬斥,閃身擋在了大殿門外。眾武士對黑教教徒有種天生的畏懼,竟無人敢上前。霍希爾諾氣得滿臉通紅,急令眾武士將四人拿下,有兩個膽大的武士咬牙衝上前,誰知僅一個照麵,就被一名黑教弟子探指一刺,雙雙被刺瞎雙目,痛得在地上滿地打滾。


    任天翔急忙對褚剛和昆侖奴兄弟示意:“動手,闖進去!”


    07鬥法


    褚剛大步上前,一掌拍向一名黑教弟子,那弟子“咦”一聲,連忙收起方才的狂傲小心應付。昆侖奴兄弟雖然雙雙麵有懼色,卻還是咬牙拔刀上前,斬向剩下的三人。四名黑教弟子為褚剛和昆兄侖奴兄弟的氣勢所迫,不由後退了一步,就在這時,隻見身旁灰彩閃動,卻是菩提生飄然越過四人阻攔,閑庭信步般推門而人。


    空曠的大殿中,數名大臣分列兩側,上方書案旁,兩個老者相對而坐。左首那老者年紀在六甸開外,身右華貴的沃羅西官袍,麵容微胖,猶如養尊處優的富家翁;右首那人渾身黑衣黑袍。看須發似乎年紀不輕,瞼上卻白皙如玉不見一絲皺紋,渾身更是透粉種隱隱的陰氣,似乎遠遠就能聞到他。身土那種陰寒森冷的氣息。四名黑教弟子沒能攔住菩提生,急忙追了進來,誠惶誠恐地向那黑袍老者低頭請罪。黑袍老者揮手示意四人退在一旁,然後打量著菩提生,徽微一笑:“本師沒有說錯吧,殿下果然帶回來一名來曆不明的妖僧。”眾大臣乍見霍希爾諾。


    紛紛屈膝行劄。書案旁的胖老者也急忙長身而起,對霍希爾諾一拜:“老臣仲巴托,見過殿下。”霍希爾諾一聲冷哼:‘“不知大相召集主要大臣聚會,是有何事要與摩達索羅上師商議?莫非是為立汗之事?”仲巴托麵色大變,結巴道:“莫非、莫非大汗果然出了意外?’霍希爾諾黯然點頭,恨聲道:”那不是意外,是陰謀!是摩達索羅和末東則布、朗邁色這認個反賊勾結,謀害父汗。今日摩達索羅又為立汗之事匆匆趕來沃羅西城,其謀奪汗位、爭權奪利的野心昭然若揭!"摩達索羅突然哈哈大笑,胸有成竹地歎道:‘’殿下忘了本師是修行之人。對世俗的權利沒有任何興趣。倒是殿下你為了推行你的佛教。


    竟利用蒙都爾幹大汗的意外嫁禍信奉古教的末氏和朗氏兩大領主,實在是令人不齒。這等品行哪有資格繼承汗位?所以仲巴托大相。你現在應該可以下定決心了,芒鬆殿下雖然年幼。但卻是你的嫡親外孫,有你我竭力輔佐,將來必能成為一個好大汗。“仲巴托望向霍希爾諾,澀聲問:”大汗是如何出的意外?“霍希爾諾眼含熱淚,一指摩達索羅道:”是他與未氏、朗氏勾結。利用父汗巡視亞都貝擦城的機會,將父汗殺害。“”殿下是如何得知?“仲巴托追問:”是父汗身邊的大將達西爾沃將軍,拚死殺出重圍向我報信。"


    霍希爾諾大聲道,“所以我才馬不停蹄地從亞都貝擦城趕回。以免大相受奸人欺騙。”仲巴托轉望摩達索羅,見對方並不反駁,隻得問道:“不知大師怎麽解釋?”摩達索羅淡淡道:“大汗是死在亞都貝擦城不瑕,不過不是被人謀害,而是狩獵時不慎墜馬,頭顱剛好落在銳石上,不幸呀身亡。達西爾沃身為保護大汗的高級將領。犯下了失職之罪,按律當為大汗殉葬。他為了逃避懲罰,隻得嫁禍未氏和朗氏兩大領主。蒙蔽霍希爾諾殿下。大相是心有靈眼的智者,可不像殿下那麽好蒙蔽。”胡說!“霍希爾諾怒道,”朗祿帶兵追殺達西爾沃。正巧為我所救,達西爾沃還帶回了父汗的令符,要我持令符回沃羅西城率軍平叛!"


    章達索羅從容笑道:“那令符是達西爾沃在大汗受傷之時,趁亂偷走的。大相應該立刻宣布那令符作廢,以免為不明真相的霍希爾諾殿下濫用。”仲巴托看著一臉坦然的摩達索羅。再看看滿勝赤紅、如憤怒幼獅的霍希爾諾,不知相信誰的話才好。周圍的大臣們也都竊竊私語。紛紛小聲爭執起來。就在左右為難之時,卻見霍希爾諾身後那唐人打扮的少年越眾而出。用唐語悠然問道:“大相,我聽說沃羅西人從小就是在馬背仁長大,沃羅西大汗更是能在馬背上縱橫征戰的勇。士。不知這樣一個正值壯年的大汗意外墜馬身亡的可能性有多大?”


    仲巴托有共吃驚地打量著比霍希爾諾大不了幾歲的少年。用唐語不悅地質問:“你是何人?”“不才長安人氏,名叫任天翔。”少年坦然一笑。雖然他不懂沃羅西語,但有霍希爾諾身邊的李福喜低聲翻譯。所以對先前眾人的對話也明白了個大概,見摩達索羅混淆視聽顛倒黑自,他忍不住挺身而出。見仲巴托精通唐語,他心中暗喜。補充道:"在下是千坐迢迢前來祭拜我大唐兩位公主的普通商人,途中正好遇到霍希爾諾殿下。蒙殿下恩準。


    一路隨行來到沃羅西城。不想正遇。上這場變故。方才聽摩達索羅上師所言,實在有些匪夷所思,所以忍不住想問大相,墜馬身亡的意外對沃羅西勇土來說,有多大可能?"


    仲巴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似有所悟。:卻聽摩達索羅一聲長笑,談淡道:“不錯,對沃羅西勇士來說,意外墜馬的可能微乎其微,不過如果是得罪了神靈而招致神靈的懲罰,那就再正常不過。”


    仲巴托臉色大變:“。上師是說。大汗是得罪了神靈,招數神靈的懲罰而出意外?”。摩達索羅長身而起,遙指天邊厲聲反問:“今年初沃羅西遭遇百年不遇的雪災,凍死,餓死牛節無數。這種天災我沃羅西有過幾次?三個月前阿拉善官被雷火所擊。焚毀宮殿無數、這更是聞所未聞的嚴厲示警!如今蒙都爾幹大汗墜馬身亡,神靈的懲罰已經降臨沃羅西。這些罕見災難在今年集中出現,大家難道還不明白神靈的意誌嗎?”


    幾個大臣盡皆變色,仲巴托結結巴巴間道;“上師是說神靈在懲罰沃羅西?為什麽?”因為有沃羅西人忘記了沃多桑傑祖師的教典,改信了邪惡的異教!“摩達索羅突然指向菩提生,厲聲道,”甚至還迎問了一個在昆侖山中修煉成精的妖僧!這激怒了沃多桑傑祖師座前的雪山聖女。所以將災難降臨我沃羅西。如果大相再不令人將這妖僧燒死祭天。另立信奉古教的芒鬆殿下為大汗,沃羅西還會有更大的災難降臨!"


    “善哉善哉!”菩提生一聲歎息:“貧僧在未見上師之前,總以為黑教第一上師。再怎麽邪惡至少也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誰知你竟如此不堪,除了血口噴人、妖言惑眾。就隻是危言聳聽。”摩達索羅一聲冷笑:“我沃羅西原本是個被神靈眷顧的國度,一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可自從有大唐魔女將佛教經典帶到沃羅西,鼓動少數愚民改信佛教後。災難便不斷降臨。先有兩代大汗不幸早逝。今日又有曠世雪災和雷火擊宮之示警。大相若再不下定決心鏟除佛教。沃羅西將永無寧日!”


    仲巴托聞言大為惶恐,正待令人拿下菩提生。突聽任天翔仰天大笑,從容問道:“不知沃羅西改信佛教的第一人是誰”“是先祖霍祖諾都!”霍希爾諾答道,“先祖不僅娶了兩個崇信佛教的公主。為她們修建了這座官殿。還建造了大覺寺和小覺寺,以供奉兩位公主分別從大唐和泥婆羅帶來的釋迎牟尼八歲和十二歲等身像。”


    “霍祖諾都大汗如此崇敬佛教,當時沃羅西可受過什麽災難?”任天翔又問。霍希爾諾也是心思敏捷之華。立刻答道“沒有!先祖霍祖諾都治下的沃羅西國力最為強盛。至今也無後人超越。”


    二人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種默契。任天翔又故意問道:“就不知近年來沃羅西發生過哪些大事,招致了今年諸多的天災人禍?”霍希爾諾立刻道:。“那一定就是去年仲巴托大相頒布的禁佛法令。不僅逼走了泥婆羅寂護大師,還將大小覺寺改為屠宰場場。使釋迦摩尼聖像從此不見天日。”


    “阿彌陀佛!”任天翔。不倫不類地念了聲佛號,搖頭歎道。‘“我佛一向以慈悲為懷,決不會因無知者的冒犯而降罪,更不會將天災人禍降臨到無辜百姓身上。請問菩提生大師,這些天災人禍是從何而來?”


    菩提生歎道:“那是因為沃羅西失去了我佛的庇佑。致使妖魅橫行”。各種災難便接踵而至。“”所以大師才不遠萬裏奔赴昆侖。與居住在昆侖之巔的雪山聖女鬥法三搞得她低頭認輸,發誓從此不再將冰雪災害降臨沃西。"


    任天翔衝菩提生調皮地眨眨眼。回頭對仲巴托笑道,“不僅如此。菩提生大師還元神出竅。直上天庭,將雷公電母也教訓了一頓。從今往後。他們不效再胡亂打雷放電,冒犯這佛門聖地。”


    本來像元神出竅雷公電母這些詞匯,是源自道家的神話和傳說,與釋家並無幹係。但任天翔哪裏弄得清其中區別?還好沃羅西眾大臣對佛教所知有限,對道教更是一無所知。無人聽出其中毛病。任天翔的這一番胡吹海侃。聽得眾人將信將疑。隻把菩提生氣得兩眼翻自,卻辯駁不得,隻能低頭默認。


    沃羅西人一向懼鬼敬神。哪裏見過任天翔這等狂妄不羈、天不怕地不拍的家夥?眾大臣被他唬得神色俱變。摩達索羅見狀不由喝道:“一派胡言!還不快將這褻瀆神靈的家夥拿下?”兩個黑教弟子應聲而動。卻被昆侖奴兄弟閃身攔住眼看雙方就要動手。任天翔忙對摩達索羅笑道:“上師,你說我是在褻瀆神靈。不如我們就來打個賭。,如果今年之內再有百年罕見的雪災,或者阿拉善官再遭雷擊,在下願任由上師剝皮抽筋點天燈:如果從現在起。在菩提生大師無上佛法庇護之下。沃羅西今年都不再有這些天災,上師又怎麽說?”


    摩達索羅頓時啞然,像暴雪、雷擊等災害畢競是極其罕見,別說一年,就是三年五載也未必能遇到。這個打賭摩達索羅尤論如何也不敢應承。不過要他親日承認那些天災都是不可預測的自然現象,與鬼神無關。卻又是自搧耳光,更是萬萬不能。他略一沉吟。冷笑道:“這和尚既然有如此神通,本師倒是有心見識一二。就讓他表演一下元神出竅、上天人地的本領。本師便甘拜下風,從此退避三舍。”


    任天翔哈哈笑道;“你將菩提生大師當成了什麽人?他難道會為了你一個甘拜下風就展露佛門無上佛法?”那佛法豈不是太不值錢?就像我讓你當場表演一下貴教馭神請鬼的勾當,難道你會立刻就答應?"


    摩達索羅被駁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之下隻得對菩提生冷冷道:“本師恰好也會一點古教神通,正好與佛門高俏印證切磋,大師是否真如這小子所說那般神奇。”菩提生淡淡一笑:“貧僧也正有此意,上師若能以古教修為力壓我佛門無上神通,貧僧從此便不再踏人沃羅西半步。”


    幾人說得輕描淡寫。但大殿中的氣氛卻驟然緊張起來。幾個大臣紛紛後退,顯然對這黑教上師充滿廠本能的敬畏,而對敢於挑戰黑教第一上師的外來和尚。則充滿了莫名的好奇。


    摩達索羅臉上突然泛起一絲陰鬱的冷笑:"佛門神通?本師雖沒有見過,不過我座下大弟子未羯羅倒是有幸見識過。他還很讚賞無塵禪師的佛門心宗修為,所以特將無塵禪師的皮剝下製成法鼓,還取了他一條腿甘做成骨笛。並將這些法器都獻給了我這個師父。就不知這兩件蘊含有無塵禪師無上修為的法器。


    與大師的佛門神通相比又是如何?"說著他從黑袍下悠然拿出一件白森森的細長之物。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段同類的大腿骨,腿骨兩端的骨節已經鋸去,隻剩下一段尺餘長的骨管,其上整整齊齊刻有七個比指頭略小的指孔。其中一個孔上留有半透明的骨膜。駭然就是一支用大腿骨做成的笛子。任天翔一見之下終於明白在昆侖雪峰之時,巴紮老爹為何如此懼怕那陰森詭異的笛音,原來那是對黑教中人,尤其是對他原來的主人末羯羅本能的恐懼。


    菩提生雖一生都在苦修無謓無喜的佛門禪境,但見到黑教中人竟用佛門高僧的腿骨做成骨笛,尤其對方還如此洋洋自得。明知摩達索羅正是要激怒自已以便有機可乘,他還是憤然道:“善哉善哉。無塵禪師所受之酷刑,佛爺會在你身上加倍討還!”摩達索羅哈哈人笑:“佛門弟子不是一向以慈悲為懷麽?就算是對魔,不也允許放一下屠刀,立地成佛麽?大師不過是死了個修為淺薄的同門,就忍不住要挾嫌報複7非佛門宣稱的慈悲。都是編人的鬼話?”


    菩提生肅然道:“釋尊欲度盡天下之人。這是人慈。但他也知道這世上總,有那麽些冥頑不化之輩。水遠也不可能逃過地獄與輪回。他的宏願水遠都無法完成。因此而大悲。所以釋杯在大慈大悲的同時不忘告誡弟子,除魔衛道也是佛門弟子的本分。”’‘原來這就是佛門弟子的慈悲,本師算是明白了“摩達索羅輕撫打手中的骨笛淡淡道:”無塵禪師的皮囊和骸骨做成的法器是一套就不知大帥可敢一並試試?"


    “有何不敢”菩提生話音剛落,任天翔就暗叫糟糕,摩達索羅嘴邊泛起絲得意的冷笑。對一旁四個黑教弟子點了點頭,四。人立刻掏出一麵人皮小鼓。站住四個方位。將菩提生圍在了大殿中央。他顯然是看不出菩提生修為深淺,所以要先以四個弟了出手相試,必要時甚至不惜與弟子聯手。力求萬無一失:任大翔雖十分擔心,菩提生卻是凜然不俱,緩緩在大殿,中央盤膝坐下。手捏密宗手印瞑目不語,靜等四個黑教弟子出手。這一下大出眾人預料。四個黑教弟子不禁望向摩達索羅,見師尊在微微傾首,,四人立刻敲響廠震魂鼓。緩緩向菩提生逼近。


    眾人乍聽這飽含冤魂的法鼓,隻覺心神一顫。差點忍不住要放聲大哭、任天翔更是覺著惡心欲吐,心也似乎要跳出嗓子眼,。他連忙捂住耳朵。雖然那鼓點依然在往心裏鑽,卻也稍稍好受了一點。


    “阿彌陀佛!”菩提生宣了聲佛號,開始低聲念起了含混不清的經文。聲音雖然不大,但夾雜在四麵尤如惡鬼呼號的鼓聲中,卻依舊淆晰可辨,甚至漸漸將鼓聲帶動,不由自主跟隨他誦經的節奏而改變,並漸漸失了剛開始的低沉和幽咽。


    摩達索羅心中暗驚,緩緩將骨笛橫在嘴邊,微一吐氣,骨笛立刻射出一聲突兀的音符,就像傳說中鬼哭狼嚎般陰森恐怖。令人不由心生懼意。隨著笛音突兀的音符,就像傳說中鬼哭狼嚎般陰森恐怖。令人不由心生懼意。隨著笛音和鼓點的時斷時續,眾人漸覺眼前似生出茫茫一片黑霧,猶如陷入絕境般無路可循。拘魂笛、鎮魂鼓,這是黑教密不外傳之邪術,一旦配合施展開來,威力頓時倍增。眾人被笛音和鼓點弄得如癡如狂,眼耳之中全是恐怖之極的幻象,令人心膽俱寒,不知置身何處。


    “呔!”茫茫中陡聽一聲佛門獅子吼,頓時將眼前的幻象喝破。原來摩達索羅見兩大法器齊奏也奈何不了菩提生,便以圍魏救趙之策將邪術向周圍眾人施展開來,菩提生不忍見眾人墮入魔道,冒險以佛門獅子吼當頭暴喝。就在他心神稍分這一瞬,摩達索羅突然奮力吹響骨笛,刺耳的笛音猶如無形之劍直指菩提生心窩,同時四麵鎖魂鼓也陡然轉急,密集的鼓點猶如千軍萬馬從天而降。向包圍圈中央端坐不動的菩提生擠壓過去。


    “咄!”菩提生一聲暴喝。密宗大手印幻作千萬道虛影。他也猶如千手千眼的菩薩法相,滴溜溜在原地盤旋而起。竟在鼓聲與笛音的包圍之下突圍而出。四個黑教弟子鎮魂鼓剛一發力,就發覺包圍圈中失去了菩提生的身影。心神不由一亂,突聽半空中傳來醍醐灌頂般一聲暴喝。四麵震魂鼓竟被生生震裂。四個黑教弟子捂著胸口栽倒在地,渾身癱軟猶如死過去一般。


    菩提生冉冉落回原地,對目瞪口呆的摩達索羅緩緩伸出手::“拿來!”


    摩達索羅臉色越發蒼自,木然凝立良久,終於緩緩將手中骨笛遞了過去,淡淡道:‘“大師果然好神通,不過這隻是無塵禪師的法力不夠,用他的皮和骨做成的法器奈何不了大師,待本師重覓新的法器後,再來領教大師佛門神通。”說著飄然而退,轉眼使出出殿門。


    “快攔住他!”任天翔急忙對褚剛和昆侖奴兄弟喝道。三人立刻追了出去。霍希爾諾也恍然醒悟。對眾武士高喝:“誰將這叛賊拿下或擊殺,封萬戶侯!”


    眾武士雖然俱怕黑教,但重賞之下自有勇夫。何況摩達索羅新敗,他在沃羅西武士心目中不可戰勝的形象已轟然倒塌,眾人高喊著正要追上去,就聽菩提生一聲歎息:“。不用追了,他若要走這裏沒人能攔得住。”


    說話間就見褚剛與昆侖奴兄弟垂頭喪氣地回來,褚剛對任天翔遺憾地搖搖頭:“那家夥簡直就是妖魅,我們三人竟然看不到他的背影。”


    菩提生遙望摩達索羅離去的方向微微歎道:“果然不愧是黑教第一上師,修為竟不輸貧僧,。若非他要在人前故弄玄虛,以骨笛魔音顯示其神通,誰勝誰負還真是難說,不過今日他已受暗傷,短時問內再無法作惡。”說著菩提生將手中骨笛遞到霍希爾諾麵前:“殿下,這骨笛和四麵鎮魂鼓俱是無塵禪師遺骸。請殿下修建靈塔,好生安葬。”


    “大師放心。我會厚葬無塵禪師遺骸。”霍希爾諾恭恭敬敬地接過。骨笛,鄭重交給身旁的李福喜道:“無塵禪師是隨我母親來到沃羅西的漢僧,這事就交山你去辦,務必妥養安葬。井為後世所敬仰。”


    李福喜連忙接過骨笛,與四麵震魂鼓一起仔細收好。就在這時。忽有守衛在門外高聲票報:“大相,神衛軍突然包圍了阿拉善宮衛!”


    神衛軍本是大汗的親兵,原本是負責首邑和阿拉善官外圍的防衛。如今突然包圍了阿拉善宵,自然令人費解。不過幾個大臣都不是笨蛋。立刻想到霍希爾諾,仲巴托更是變色道:“殿下這是什麽意思?”


    霍希爾諾先令隨從通知達西爾沃不要率軍逼宮,然後對仲巴托坦然道:“是達西爾沃將軍持父汗令符調集神衛軍,原為捉拿摩達索羅等叛黨而來…不知這宮中可還有摩達索羅的同黨?”


    幾個大臣麵麵相覷,噤若寒蟬。這時就聽阿拉善宮外神衛軍在齊聲高呼“霍希爾諾大汗萬歲!霍希爾諾大汗萬歲……”


    任天翔雖然聽不懂神衛軍的高呼。卻也知道大局已定,不由對幾個呆若木雞的大臣笑道:“你們還不快拜見新大汗,井向新大汗宣誓效忠……”


    眾人恍然醒悟,紛紛拜倒。齊聲祝新大汗萬壽無疆。大相仲巴托雖然敵視佛教。但事已至此。他也隻得低頭拜道:“老臣明日就召集文武大巨和古教上師,挑選吉日為殿下主持登基大典。”


    霍希爾諾擺手道:“我的登基大典將由菩提生大師主持。從今往後大師便是我沃羅西法王,統領沃羅西所有教門,無論是古教、佛教還是薩滿教,俱要以菩提生大師為尊。我還要為大師修建駐錫傳通之所,以弘揚密宗佛法,教化所有沃羅西子民。”


    “善哉善哉!”菩提生合十拜道,“殿下虔心向佛。貧僧萬分欣喜,定。不辜負殿下重托。”霍希爾諾忙還拜道:“大師不必多禮,從今往後你就是沃羅西第一尊者,不必敬拜任何人。”


    二人正在客氣,突見達西爾沃帶著隨從急匆匆闖了進來,麵有異色地對霍希爾諾道:‘“城外有大軍迫近,是末東則布和朗邁色的叛軍!”


    “來得好!免得我千裏迢迢再去征伐!”霍希爾諾興奮地一擊掌,正躍躍欲試準備調兵遣將,突見達西爾沃麵色有異,忙問叛軍有多少人馬?“達西爾沃指向窗外:”殿下自己者吧。"


    阿拉善宮在沃羅西城最高處,從大殿的窗口可以看到城外的草原。霍希爾諾來到窗前。達西爾沃忙撩起窗簾,此時天色已是黃昏,但見遠方暮色四合的大草原上無數火把猶如天邊的繁星。正源源不斷向沃羅西城湧來。一直延綿到地平線盡頭。霍希爾諾神情大變,失聲問:“叛軍竟有這麽多人馬!-”


    達西爾沃心事重重地點點頭:‘未東則布和朗邁色如果傾巢而出,至少可調集十萬人馬,再加上那些受篆蔽的黑教信徒。叛軍隻怕在十二三萬人以上。弑殺大汗是滅族的大罪,未東則布和朗邁色如今也隻有孤注一擲。但求一舉成功。’


    “沃羅西城中有多少人馬?”霍希爾諾忙問:“大概不足三萬。”達西爾沃答道。


    "怎麽隻有三萬?’霍希爾諾十分吒異。


    達西爾沃歎道:“這次大汗出巡。帶走了大半神衛軍,結果都陷在亞都貝擦城,所以首邑月前僅刹下不到三萬人馬。就是這三萬人馬,由於殿下尚未正式登基,隻怕忠誠度也要打個折扣。而最近的領主也在數百裏開外。就算得到消怠火速趕來救援,隻怕也要十天之後。眼下沃羅西城幾乎就是一座孤城。”


    霍希爾諾眉頭緊皺。遙望遠方默然無語,這二生中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眼前這樣的情形。早已六神尤主,不過他不能將心底的怯懦表現出來,他知道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他。隻耍他露出哪怕一絲驚慌和恐俱,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軍心立刻就會動搖。


    任天翔也在眺望者已通近到沃羅西城外圍的叛軍,心中在不斷尋思破解眼前讓危局之策。


    “咚—咚—咚—咚—”激越的戰鼓由遠及近,回蕩沃羅四城上空。即便在城中央的阿拉善官之上,。依舊是清晰可聞。宮中的守衛盡皆變色,眾大臣則六神無主地望向大相仲巴托。比起眼前這個僅有十三四歲、尚未正式登基的新大汗,他們顯然更相信三朝元老的大相。


    “報!叛軍派出一名使者,要求見仲巴托大相!”一名傳令乓了在門外高叫:眾人聞言都是一愣,仲巴托忙目視霍希爾諾,見這尚未登基的新大汗微微點了點頭,他才對門外喝道:“讓他進來,一個人進來!”


    霍希爾諾示意武上和大臣們各自歸位,那四個被菩提生獅子吼震暈的黑教弟子也被抬一下去。任天翔與菩提生等外人則避到隔壁的偏殿。,眾人剛收拾停當、就見一個虎背熊腰的沃羅西將領在兩名宮中護衛的帶領下傲然而入。赫然就是在亞都貝擦城外從眾人包圍中逃脫的朗祿,也是朗氏領主朗邁色的兒子。


    朗祿對霍希爾諾的存在沒有感到太意外。他衝霍希爾諾勉強一禮,然後對仲巴托笑道:“沒想到殿下已經趕回了宮中,那真是再好不過。”


    “朗祿,你與你爹不在自己封地呆著。率大軍趕來沃羅西城,意欲何為?”仲巴托色厲內荏地喝問。朗祿咧嘴一笑:“既然大相動問。那我也就不再拐彎抹角。想必你們已知道,蒙都爾下大汗在首都貝擦城巡遊時出了意外。不幸墜馬亡故,我爹和末領主親自將大汗的遺體護送回首邑。並準備就國事與大扡商議。”


    仲巴托忙問:“商議什麽?”朗祿傲然道:“三件事,若大相能爽快答應,我們就立刻撤兵。第一,驅逐佛教妖孽。搗毀所有廟宇。還沃羅西以安詳和寧靜;二、霍希爾諾殿下推崇佛教。壓製古教。因此沒有資格繼承汗位,所以要另立芒鬆殿下為新大汗;_三、我爹和末東則布在新大汗未成年之前,出任攝政大臣。與大相一道輔佐新大汗直到成年。”


    仲巴托望向拓希爾諾。見他沒有表示,隻得遲疑道:“如此大事,請容老臣與眾大臣商議再做決定。”朗祿大度地換擺手:“如今天色已晚,你們可慢慢商議,不過明日黎明時我們若得不到滿意的答複。我爹和末領主使要率軍攻人阿拉善宮,屆時玉石俱焚,可就悔之晚矣;”


    眾人盡皆變色、無言以對。仲巴托忙道:“請將軍暫且去偏殿休息。明日一早老臣定給將軍一個滿意的答複。”


    “好!我等著大相的答複。”朗祿隨官中護衛傲然而去。


    待他一走,眾大臣不禁小聲議論起來,他們很快就達成了共識,不由將目光轉向了仲巴托。一個大臣代表眾人上前兩步,囁嚅道:。“大相,在目前這非常時刻。也隻能光接受叛軍的條件,以免首邑教受叛軍蹂躪。令霍祖諾都大汗傳下的基業毀於一旦!”


    仲巴托無奈望向霍希爾諾。突然拜倒在地,含淚道:“還望殿下以大局為重。暫且答應叛軍條件。立芒鬆殿下為大汗!”-


    “望殿下以大局為重!”眾大巨也紛紛跪倒。


    霍希爾諾雖不甘心受叛軍要挾,但目前實在沒有退兵之策。若不答應叛軍的條件一旦叛軍攻人阿拉善官。先祖留下的基業就要徹底毀於戰火。這無論是對家族還是對沃羅西來說。都是無法承受的巨大災堆。


    霍希爾諾正躊躇難決,突聽有人高聲道:“殿下萬萬不可上了朗氏和末氏的當。你若答應他們的條件,才真是要徹城斷送祖先的基業。”


    眾人尋聲望去,就見任天翔從偏殿中施施然負手而來。雖然他還聽不懂方才眾人的對話。但身邊有李福喜這個通譯。他已經清楚方才朗祿所說的退兵條件。見霍希爾諾左右為堆,他連忙出言阻止。


    “閉嘴!”仲巴托一聲嗬斥,“我沃羅西內政你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插嘴?”


    任天翔微徽一笑:“大唐與沃羅西有郎舅之親,銀月、靜安兩位公主在大唐百姓心目中如菩薩一般:眼看她們的後人就要犯下不可挽回的惜誤,任何一個大唐子民都會挺身而出阻止的。”霍希爾諾也道:“任公子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曾經多次幫助我度過難關。如果他的話對沃羅西有益,我們何妨聽聽呢?”


    有霍希爾諾支持,仲巴托隻得閉嘴。任天翔緩緩來到大殿中央。環顧眾人:想問大家,叛軍最怕的是什麽?"見眾大臣麵麵相覷。


    任天翔款款道,“叛軍最怕的是霍希爾諾殿下和菩提生大師!他們千裏迢迢大兵壓境。首先要做的兩件事。就是剝奪霍希爾諾殿下的繼承權和驅逐菩提生大師。至於做攝政大臣反而排在第三位。如果你們答應叛軍的條件。豈不是正中他們的下懷?”眾大臣似有所醒悟,皆微徽額首。


    任天翔又道:“叛軍如今勝券在握。攻下阿拉善宮也不是難事。但他們為何不幹脆攻人宮中,殺掉殿下自已做大汗?”任天翔話音剛落。就聽達西爾沃高聲道:‘“他們沒那個膽量。如果他們真敢這樣幹。四方領主俱會群起而攻,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沒錯!”任天翔擊掌讚道,“這樣做不符合他們的利益。那他們怎樣做才能令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第一是剝奪霍希爾諾緞下的繼承權;第二是趕走神通廣大的菩提生大師;第三是立一個年幼的大汗,然後自任攝政大臣,挾天子以令諸侯。不過這還隻是他們汁劃的第一步。”


    眾大臣相互交流著彼此的行法,都不禁微微點頭,任天翔早已從曆史記載中知道了不少宮廷內爭權奪利的勾當,套用在沃羅西眼前的情形下,稍加演繹就能推斷可能的結果。見眾大臣將信將疑地望著自己,任天翔負手笑道:"叛臣在地位未穩之前。肯定會對大家施以恩惠,比如將仲巴托大相也扶持為攝政大臣。待他們徹底掌控廠沃羅西政權後。就會對不服從他們號令的領主進行征討,各個擊破。待削平四方領主的勢力。


    朝中大臣包括年幼的大汗,就都成了任他們宰割的魚肉,屆時他們要奪大汗之位也不過是易如反掌。大相作為小大汗的至親。隻怕也難逃滅族的命運,霍祖諾都大汗創下的基業,隻怕就要在諸位手中徹底葬送:我雖不能推想其中過程。但最終結果不外如是。"


    “胡說!”一位大臣憤然道:“叛亂者隻兄為了驅逐佛教,這才挺而走險。隻要我們推舉一個信奉古教的殿下繼任大汗,他們定會效忠。”


    任天翔一聲冷笑;“叛軍既已謀害蒙都爾幹大汗……又率軍威退諸位大臣,還有什麽事幹不出來?隻要答應他們的條件,整個沃羅西城就徹底落人叛軍手中。手中役有軍隊,試問諸位大臣如何製衡手握重兵的末東則布和朗邁色?芒鬆殿下雖然還小。但總有一天會長大,末氏和朗氏難進不怕他將來為自己的父汗報仇嗎了”說著他轉向仲巴托:"這些大臣欲立芒鬆殿下倒也有些道理。


    畢竟將來隻要投靠末氏和朗氏,未必不可保住自己的牧場和奴隸。但大相卻是萬萬不能,除非你願幫助末氏和朗氏奪去自己外孫的汗位甚至性命。"


    仲巴托臉色陰晴不定,沉吟良久,這才澀聲問:“公子的顧慮不無道理,不過現在叛軍大兵壓境。我們若不答應他們的條件。又如何度過眼前這場劫難?”任天翔徽微一笑:“叛軍奔襲千裏。早已疲憊不堪,加上他們是犯上作亂。若不能一鼓作氣達成目的。定生內亂。因此在我看來。他們並非就無懈可擊:不過因不能保證這大殿中人人都會忠於霍希爾諾殿下,所以我的辦法暫時不會說出來。不過大家盡可放心。有殿下這等雄主。加上菩提生大師佛法庇佑,定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菩提生已擊敗黑教第一上師摩達索羅。在眾人心中地位與先前有所不同,加上任天翔的自信感染,眾人稍稍放下心來。仲巴托還想再間什麽,卻見任天翔仲了個長長的懶腰,打著哈欠道:“為了搶在飯軍之前趕到沃羅西城,我一路上幾乎沒有吃過一頓熱飯,睡過一個好覺。不知殿下可否讓在下飽吃一頓,再美美睡上一覺?”


    霍希爾諾連忙吩咐道:“今廚下傳膳,要有長安菜和素齋。”說完又向眾大臣示意:“大家都去偏殿陪宴,我更衣後再與大家邊吃邊商議。”


    將眾大臣和侍衛支開後,霍希爾諾欣喜地望向任天翔。問道:“公子已有破敵之策?”任天翔搖頭苦笑:“方才,我隻是安眾人之心,短時間內,哪能想到破敵之策?”霍希爾諾大失所望。沮喪之情難以掩飾:達西爾沃見狀扼腕歎道:“可惜我的封地離首邑有十多日路程,不然我真想連夜趕到封地。率所屬兵馬趕來為殿下平叛。”


    霍希爾諾搖頭苦笑道:“如今叛軍大兵壓境,沃羅西城莫說堅守十餘日。就算堅守三日都十分困難。將軍雖有沃羅西最精銳的虎狼之師,可借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不知到將軍有多少人馬?”任天翔問。


    “五萬!”達西爾沃眼中閃過一絲驕傲。人數雖然不是很多。但戰鬥力卻是所有領主中最強,未必不可與叛軍一戰。"


    任天翔負手在殿中踱了一圈,沉吟道:“不知道末東則布和朗邁色誰實力更強?二人的交情有多深?那敗走的摩達索羅與他們又是什麽關係?”達西爾沃想了想。答道:“若論實力自然是以朗邁色為強,不過末東則布的兒子末羯羅是摩達索羅得意弟子。他本人也做過大相。在叛軍中的威望應該在朗邁色之上:二人雖然交情不深。但都受了摩達索羅蠱惑,所以才聯手反叛,我想摩達索羅才是叛軍的精神領袖。他在黑教信徒眼裏,不亞於神靈的化身。”


    任天翔沉吟道:“摩達索羅既然是神一般的人物,若教徒們知道他敗在了菩提生大師手中。不知會有什麽影響?”霍希爾諾搖頭道;“沒人相信他會敗,二十年來他無任何敗績:,挑戰他的對於。無論是古教中人還是外來高於,都敗在了他的手下,有的更是死得慘不忍睹。”


    一直不曾開口的菩提生啞然笑道:“摩達索羅已受暗傷,要想不讓人知道他剛剛落敗。就得趕緊找僻睜處靜養療傷。至少一個月之內,他無法再作惡”任天翔眼中閃過一夥喜色:“以摩達索羅在黑教信眾中神靈一般的地位,必然要千方百計掩飾自己受傷落敗的事實,找地方躲起來養傷是不得已的辦法。難怪方才朗祿到來後目光到處亂看,肯定是在尋找摩達索羅和他的弟子。摩達索羅受傷後沒有回去與叛軍會合。而是找隱秘處獨自閉關療傷。這點或許可為我們利用。”


    “如何利用?”眾人齊聲問。任天翔皺眉在殿中踱了幾個來回。沉吟道:“朗邁色派兒子冒險來傲使者,且選擇在官中留宿過夜。顯然是有所猜忌。摩達索羅的突然消失定是令他百思不解,他決不會想到黑教第一上師竟會被菩提生大師所傷。以至於不得不暫時躲起來療傷。”


    “那又如何,霍希爾諾皺眉問。任天翔停下腳步。沉吟道;”我們或許可挑起末氏和朗氏相互間的猜忌。為達西爾沃將軍連夜趕回屬地率兵勤王贏得時間。不過這必須要借助無塵禪師的遺欣。還需要菩提生大師以佛門神通配合,甚至還需要仲巴托大相幫忙。"


    “阿彌陀佛!”菩提生宣了聲佛號。沉聲道,“需要貧僧怎麽做。公子但講無妨”霍希爾諾也點頭進:"隻要能度過眼前危急甲我想仲巴托大相定不會拒絕。


    任天翔壓低聲音。將想好的計謀對眾人仔細解釋一番,眾人臉上均閃過驚吒和欣佩之色,紛紛鼓掌道:“果然好計!不怕朗邁色不上當!”


    夜深人靜,沃羅西城卻無人安眠。十多萬叛軍已將原本就不大的首邑團團圍困。叛軍營地中的篝火如繁星一般不可勝數。一直延綿到天邊,仿佛與天相接。


    暫宿於阿拉善宮的朗祿也難以入眠。他冒險來見仲巴托,除了要親自窺探阿拉善宮的守衛情況。更重要的是查探摩達索羅的下落:摩達索羅先一步來見仲巴托,按約定無論是否說動時方,都該回去向末東則布和朗邁色問報。但如今摩達索羅下落不明,實在令人費解。


    正朦朦朧朧之時。窗外突然飄來一絲隱約的笛音,猶如來自地獄一般陰鬱深沉。朗祿兩眼一亮,立刻翻身坐起。那笛音。正是出自摩達索羅手上那支用有道高僧翅針做成的骨笛!摩達索羅果然還在宮中!


    門外有官中侍衛職夜。不過這難不倒朗祿。他悄悄潛到門後,從門縫中往外望去。借若蒙蒙月色,可見兩個守衛正靠在門邊打噸。朗祿猛地拉開房門。不等兩個守衛明白過來,他已左右兩掌砍在一人脖子上,一人一聲不吭就往後倒。被朗祿一手一個扶入房中。輕輕放在地上,然後朗祿仔細關上房門。悄悄向方才笛音傳來的力一向潛過去。


    笛音早已消失,朗祿隻能憑直覺在重重宮殿中摸索,直摸到阿拉善官後殿。便見一間偏殿中有燈光隱隱透出,他正待潛近。突見偏殿廊柱後立著四個影影綽綽的人影,渾身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猶如地獄幽靈一般毫無聲息……


    借著蒙蒙月色,朗祿認出那四人正是摩達索羅身邊的弟子,四人似乎是在殿門外負責譽戒,一動不動全神貫注,朗祿正猶豫要不要上前與他們會合,突聽偏殿傳來隱隱的人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壓嗓子說話。聲音雖低,不過在夜深人靜之時卻還是清晰可辨。


    朗祿心中一動。不由屏住呼吸。隱身暗處一看究競。半響後殿門半開,。就見仲巴托將一個黑衣人送出殿門。壓著嗓子小聲道:“上師放心,老臣己知道該怎麽做。請上師回複末領主,明日老臣便宣布迎接末領土和朗領主人宮,然後將刀斧手埋伏在殿後有末領主和上師暗中配合,此事必定可成!屆時由末領主與老臣攝理朝政,由上師統領教門,我們政教齊心協力。定可使我沃羅西重現先祖的輝煌。”


    黑衣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合十與仲巴托道別。朗祿先是有些聽的糊塗。但。隱約想到了什麽擔心之事,同時他一動不動伏在暗處,人氣也不敢亂出。生怕稍不留神就驚動了遠處那六識過人的黑教上師_。


    黑衣人與仲巴托拱手作別後,突然冉冉升起,輕盈地落在屋簷之上,轉眼便消失在黑暗深處,遠方隱隱傳來一絲骨笛的銳嘯。聽方向正是末氏大營所在。朗祿悄悄潛回住處。在房中徘徊了幾個來回,他心中越想越怕,隻盼著快些天亮,好趕回去向父親報信。


    就在朗祿焦急等待黎明的時候。在穿城而過的沃羅西河畔。霍希爾諾正親送達西爾沃登上小船。雖然版軍已包圍了全城,但借穿城而過的沃羅西河,依舊可以趁夜逃出版軍包圈。


    “將軍。沃羅西的未來就在你手中了。”霍希爾諾執著達西爾沃的手,眼中滿是殷切之色。“殿下放心,末將趁著夜色順流而下,天明就可進人雅江,然後順江而下。五天即可趕回我的屬地,”達西爾沃沉聲道。“隻要任公子的計謀奏效。朗氏和末氏相互猜忌。無法聯手攻城。半個月內末將使可率大軍赴來,與殿下裏單應外合,將叛軍一舉擊潰!”


    霍希爾諾拱手一拜,含淚道:“我和沃羅西全城百姓命運,就都寄托在將軍身上了!”’殿下保重,末將去也!"達西爾沃說著跳上小舟,合十對霍希爾諾一拜,然後揮刀斬斷係舟的繩索,小舟立刻順著湍急的河水疾馳而去,轉眼便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直到再看不到小舟蹤形。霍希爾諾才依依不舍地回過頭。對陪同他前來的任天翔道:“現在,我們該靜等黎明的來臨了。”


    一夜無眠之後。黎明終於姍姍來遲。天剛亮,仲巴托便差人來請朗祿,並告訴他經過一夜的考慮,眾大臣恩接受末氏和朗氏的條件。立年僅七歲的芒鬆殿下為大汗,並由仲巴托、末東則布和朗邁色三人任攝政大臣。共同輔佐年幼的大汗統治沃羅西,直到大汗成年為止。


    “將軍速速回去向兩位領主回報,就說老臣率百官恭迎兩位領主入宮。即刻主持登基大典,並從即日起便攝理朝政:”仲巴托臉上帶有淡淡徽笑,一夜過去。他就像變一個人,顯得異常從容鎮定。


    "好!我這就回去稟報。朗祿急忙告辭,仲巴托的熱情相邀越發證實了他心中的揣測一一末東則布的兒子未羯羅是摩達索羅的得意弟子,未氏與黑教的關係遠非朗氏一族可比。如今大局將定。朗氏就成了他們最大的潛在對手,必欲除之而後快!摩達索羅已與仲巴托達成秘密協議。要共同除掉朗氏。他必須立刻趕回去,阻止父親進城,以免落人陷阱!


    朗碌縱馬匆匆出城。正好見到父親率軍出營。二人在城外相遇。朗祿急忙高喊:“爹爹一大早就要進城?”。“是啊!”朗邁色意氣風發地笑道,“方才末領主差人來說,仲巴托已接受我們的條件,並迎為父與末領主去阿拉善宮主持大局、為父己與末領主相約,分別從南北兩個方向進城,在阿拉善宮會合。你來得正好,可隨為父一同入城。”


    “爹爹不可入城!’朗祿連忙將昨夜聽到看列的情形簡略說了一遍,”最後道:“如今摩達索羅己與末氏和仲巴托達成秘密協議,父親一旦進城,隻怕有去無回!”朗邁色聞言麵色微變,遲疑道:“摩達索羅乃受人尊崇的黑教上師末東則布與為父是多年的同僚,不至如此吧?”


    朗祿急道:“他連蒙都爾幹大汗那敢弑殺,多年的同僚又如何?摩達索羅至今不見露麵,若非心中有鬼,為何不放來見父親?”


    朗邁色臉色陰晴不定地沉吟半晌。猶豫道:“依你之見,如何是好?”


    朗祿眼中閃過一絲狠色,恨聲道:“我們最好先下手為強!爹爹可差人去請末東則布。要他來我們營中商議進宮後的人事安排。他若敢來,我們就一不做二不休。”朗祿說著用手在自己脖子上狠狠一劃。


    朗邁色麵色大變:“如果他的族人追究起來,我們豈不是要內哄?”


    朗祿冷笑道;“奴果沒了末東則布,摩達索羅隻能選擇與我們合作。我們兵力比末氏要強。就算翻臉也是他們吃虧。”如果爹爹下不了決心,也可將末東則布扣為人質,屆時他的兒子和屬兵就都不敢輕舉妄動。"


    朗邁色持須沉呤良久,遲疑道:“如果末東則布不來見我。反要為父去他的營地商議入城之事。那又如何是好?”朗祿冷笑道:“那就更加證明他據信否測。我們就要立刻率軍後撤二十裏。以防末氏大兵與仲巴托指揮的守軍裏應外合,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朗邁色徽徽頜首道:“你的顧慮不無道理,為父這就差人去請末東則布,說著一招手,立刻有隨從應聲過來聽令,朗邁色沉聲道:”你持我的信物速去見末領主。要他速來我的營地議事。"


    隨從領令而去後,朗邁色掉轉馬頭:“回營,我們暫不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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