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先去看看吧。”


    大概是被這句話打動到,女孩站起身,小跑著回了家。


    “你什麽意思,讓招弟姐姐回去?你知不知道她待在那個家的生活就是煉獄!”是另一個女孩的聲音。


    “讓她自己做選擇。小時候,我最大的念頭就是離家出走。父親是個特別特別糟的人,酗酒嗜賭家暴逛窯子樣樣齊全。他沒有錢,就想拿我去換錢……他失手殺了娘親,我錯手殺了他。收留我的師父說,他患上了重病,說要賣掉我其實是想給我找個好人家,讓娘親改嫁。”


    “重病?”


    “師父翻到了他早就寫好的遺書,還在枕頭下找到了他給我留的錢。”


    “所以?”


    何知沒有想到這個女孩會如此冷淡。


    “我隻知道,你一句話,毀了我這些天來的所有努力。你們是不一樣的。招弟姐姐,沒有人會關心她。如果我沒來棲霞發現她,那麽你能想到她的一生會是怎樣嗎?”


    何知慌了。


    他站起來,一步就跌進了黑暗。


    女孩離開之後,他一直留在原地忐忑地等待著。他怕黑,此時卻有一件比黑暗更可怕的事情,也是他不希望發生的。


    或許女孩追過去挽救了結果,招弟回來了。


    瘦弱的招弟,也是心灰意冷的招弟。她回到這條街,仿佛是特意為何知而來。


    為了告訴他一句:“謝謝你,我現在沒什麽好留戀了的。為什麽要留在一個不需要自己的地方呢?我還是更羨慕那些在放風箏的女孩。”


    招弟同意跟女孩一起離開。至於何知,女孩雖然不悅,但了解到他的不便之處後就順路把他帶去了自己家。


    何知麵對她們隻覺得尷尬,因此一直不吭聲,聽她們暢想將來的事情。


    昏暗中聽到一個男人溫柔的嗓音:“仰起頭,睜大眼睛。”


    不知道是為了什麽,這個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他照做了。


    涼涼的不知名液體滴入眼瞳,有一種特別的刺激感,讓他忍不住閉上眼睛。


    “不要揉眼睛。以後記得多吃點胡蘿卜、動物肝髒之類的食物。這種眼液的藥效能維持幾個晚上,但是治標不治本。所以,最重要的,還是要從根本上進行調理。”


    何知睜開眼,清楚地看見兩個女孩和一個男人站在他麵前,再也不是那種隱隱約約的輪廓。


    “原價八百八十八文一瓶,本來最低八折,看在招弟姐姐的份上給你打一折:八十八文錢。以後要想將此病根治的話,你得準備至少一千靈石來找我們。銅錢也需要個幾貫來買藥材。”


    ……


    何知給眾人展示著八十八文錢買來的眼夜水。


    羅老頭:“我還以為是要送給你。”


    洛乾:“嗐,我還以為是什麽奇遇。”


    祁璉風:“嗐,你難道就不覺得她們就是單純地想賣藥給你嗎?”


    “不可能!他們怎麽知道我眼睛的問題。她們是兩個很好的姑娘,尤其那個矮矮的,眼睛大大的特別水靈,雖然要錢的時候特別高冷,不過笑起來的時候就特別好看……”


    洛乾憋住笑把突然冒出來的祁璉風拉到一邊,“這位爺蒞臨寒舍,蓬蓽生輝。遠道而來……幹嘛啊?”


    “搜集證據。”


    “閑的呢?”


    “閑!閑一天了,今天沒有人被扔進衙門,倒是聽說某個屋裏的夫妻被悶在麻袋裏揍了一頓。”


    八成就是何知口中的招弟父母。


    “巧了巧了,你看,線索就在眼前,找他去吧!”洛乾急於想要甩脫這個燙手山芋。


    “何知兄弟的線索我早已熟記於心,現在最重要的,”祁璉風示意洛乾看他的日常衣著,“我好不容易如法炮製擺脫了那位大小姐,是為了什麽?就是為了深入黎民百姓中間,憂天下之憂,樂百姓之樂……”


    “嚐遍那人間百味!”


    兩人心有靈犀,異口同聲:“就是酒館啊!”


    “你不早說,走起——”


    洛乾分文不帶,突然被羅老頭喊住。要發工錢?“羅老伯!您老……”


    “你這貓怎麽這麽癟啊,餓了多久了?”


    “我的貓?”


    羅老頭心疼地摸了摸小橘貓,“我回家去弄點小魚幹給它吃。你怎麽不給它弄吃的呢?你看,它叫的多可憐。你剛剛還說要給它弄吃的,真是的。”


    “不是,它是……”


    “那個街坊有個賣魚的,我趕明兒還給你聯係送點過來。”


    洛乾急忙道:“要不你收……”


    “我先去拿小魚幹了,你在這等我。”


    羅老頭的身影從宅邸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良久。


    “我有一個想法。”


    洛乾:“洗耳恭聽。”


    祁璉風說:“我們留在這裏坐等小魚幹,啊不是,線索是不行的,必須要主動出擊。”


    “不是啊,藥鋪不遠,老伯很快就過來了。”


    洛乾淡淡道:“今天實在太晚了,睡覺之前哪能吃那麽多東西呢?你說是吧小貓?”


    “喵——”


    “何知你看著它,我們去外麵巡查城防安全。”


    “喵——”小橘貓邁開小短腿緊跟上去。


    洛乾還未發覺,小橘貓就跟著他出了門。


    何知心想,他看著這隻貓,卻不一定能跟上這隻貓。但是宅邸不能沒有人守。


    所以他選擇睡覺。


    祁璉風和洛乾發現被貓跟蹤之後,當即就轉了方向去給它買小魚幹。


    “別叫了別叫了,搞的好像我對你有多壞一樣。”


    祁璉風心甘情願地掏了錢,洛乾則接過小半碗小魚幹。


    小橘貓把頭埋進去,然後因為沒叼到而委屈地看向她們。


    “看啥啊看,再看我就把你的小魚幹吃了。”


    “你現在太小了,就吃這麽點吧。”祁璉風捏起一條不如手指長的小魚放到貓嘴裏叼住。


    又是一條,兩條……小半碗魚,都是祁璉風喂到它嘴邊的。


    洛乾頭痛,“這麽大的貓了還要人喂,害不害臊?”


    祁璉風笑道:“你這麽大還沒斷奶呢。”


    總算可以去酒館逛逛。祁璉風給他介紹起棲霞惟一的一家不夜酒館,來來往往的有凡人,修行者,妖,鬼魂……“在城外,那裏的消息是最靈通的。”


    洛乾抱著小橘貓,心事重重:貓的一歲和人的一歲能一樣嗎?“你已經是隻大貓了。”他低聲對小橘貓說,“要學會自己捕魚,抓老鼠,養育家庭。不勞而獲是可恥的,尤其不要去想靠出賣色相來獲得食物。”


    “喵——”圓圓的貓臉蛋上是吃了小魚幹後美美的滿足。


    不夜酒館很快就到了。


    “八百年的陳釀,聽說過嗎?”


    一片荒草叢生。


    “我聽說過活了八百春的彭祖。”


    祁璉風不置可否,摸出令牌。


    “結界?”


    “妖域。”


    他的嘴角牽起一絲詭異的笑容。


    祁璉風用令牌作法後,地麵升起一道虛空石門。


    “敢不敢進去?”


    洛乾站在門外,看見的隻是門內的虛空,卻好像能聽見裏麵的觥籌交錯、歡歌笑語聲。


    “有點刺激。”


    “豈止是有點。我知道你身上有個東西,你放心,裏麵沒有誰敢碰你。”


    洛乾笑了,“可以。你多久沒進去玩過了?”


    “幾年前吧,被打過一頓就沒去過了。”祁璉風回首往事,驚覺不堪。


    “真是太刺激了……”


    對視一眼,嘿嘿笑了起來。


    “祁兄,我怕是嫌命大才要進去呢。”


    “誒,等會。我保證真的沒人敢碰你!而且,你以為裏麵有的僅僅是酒?你在江都靈界都買不到的法寶,在這裏,你可以低價買到。”


    祁璉風戴上麵具,並且交給洛乾一副麵具。


    “比如呢?”


    “那可就說不清了。來這裏賣東西,不一定是人,但一定是急需用錢且不能在江都靈界占到攤位的。不夜酒館雖然亂,但是,誰都可以進去。經常去的,甚至連這塊爛牌子都不需要。”


    洛乾根本不為所動。“我沒錢。”


    “你……”祁璉風下意識摸向自己的錢袋,回憶起多年前自己被揍的場景,咬了咬牙,決定豁出去道:“你看上什麽,盡管跟我說!我給你買下,你日後還一半錢給我就行。”


    “我能看上什麽啊,我不識貨的……”


    祁璉風當然知道洛乾不懂行情。“今天的酒錢我承包了。而且,你放一萬個心,我那次被打是跟一個裏合幫的人在爭一個東西,正常情況下,這裏麵沒誰敢鬧事。”


    洛乾點了點頭,似乎十分滿意。他捏了捏貓的腮幫子,問道:“它呢?進去沒事吧?”


    祁璉風答道:“這年頭誰還沒個寵物了?我沒有雖然……不過,他們會覺得你很窮,連個靈寵都買不起。”


    窮的事實,洛乾不否認、不狡辯。“可是,明明是它死皮賴臉跟著我,我又不是那種喜歡養寵物的人。”


    “喵——”


    “好好的貓不學好,貪圖我的男色,饞我的床饞我的小魚幹……”


    小橘貓撓了撓他的胸膛,憤怒地吼道:“喵~~~”


    “好了,進去吧。”祁璉風帶頭進了虛空石門。


    “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妄想靠出賣色相和叫聲來博取同情。我真的不會同情你的!”通過石門之後,整個人一下子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洛乾趕緊看了下貓,摸了摸劍。


    “喵——”


    “我真的不會心軟,我心狠,手還辣。”


    黑雲壓城,偌大的酒館外掛滿萬千花燈,輝煌而又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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