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獨孤鶴軒持續的念誦六字大明咒下,中年人沒有任何抵抗的力量。在佛光的煉化中,最終會成為一撮灰塵,消散在西方沼澤的空氣中。一刻後,中年人似乎被一柄利劍豎著劈開,隻乘下一半。正在此時,他更像一個臨盆分娩的孕`婦。在他僅剩的右半側的腋窩下,一顆白色的腦袋正艱難的擠出。像極了一個猴玩的小老頭,眨巴著眼睛。


    忽然,他掙脫出中年人的腋窩,如一道白光閃電,衝出佛光金網。又像一顆流星,向天際的另一方滑落而去。


    他剛一走,整個幽靈大軍開始異動,迅速圍攏在幽皇身邊。當然亦被化為縷縷青煙,消散在空中。隨著煉化幽靈大軍,升空的香爐開始劇變,灰色粗糙的外殼,隨即脫落。爐身開始變大,變得鋥亮,那是一種黑色特有的光亮。四隻爐角悉數脫落。


    佛光金網中,大香爐的爐底,一條小蜈蚣與一隻小螞蟻激戰正酣。


    一直至翌日辰時初刻,幽靈大軍才煙消雲散。西方沼澤上空的黑雲,亦隨之消散。清晨的空氣中,傳來新鮮怡人的空氣。


    懸浮空中的香爐,已經變成了一口大鼎,黝黑無比,閃爍著異樣的黑芒。隻不過,獨孤鶴軒卻如同虛脫了一般,在艱難的收起大鼎後,服下了一粒六品靈丹。神氣很快恢複。尋找到掉落的香爐角後,率先禦劍淩空,大吼道:


    “老黑,快追那個小老頭。絕不能讓那個禍害逃掉。”


    幽白,能在脫離幽皇宿體的同時,還能衝破佛門法咒。隻能說明,它不完全是幽皇的第二元神“幽白”。之所以能輕鬆消滅幽皇,與逃離的幽白有莫大的關係。


    這個強大的幽皇,確定是與龍淵穀長孫家有直接關係。故而,對於獨孤鶴軒來說,真正的關鍵是幽白。


    所以,他絕不會允許它們繼續存在。


    追著,追著,大概隻能靠感覺的指引了。這種感覺,不是所謂的第六感,而是天生血脈中帶有的感應。


    約莫追了六個時辰,正值夜深人靜的戌時時分。無垠黑暗中,閃爍起了一點白光,由北向南,像螢火之光,一閃一跳動。


    有了靈丹的助益,獨孤鶴軒的速度越來越快。又過一個時辰,便與白光相距百丈距離。可就是這段距離,怎麽也無法縮小,也無法拉開。


    “老了,不中用了!連獨孤家的小屁孩都跑不過了!”一個頑皮的老頭聲音報怨道,“喂!我說獨孤家的小娃娃,你追我幹什麽?我已經幫你消滅了幽靈軍團,難道你還不知足嗎?”


    是的!倘若將此事傳揚出去,無疑是轟動鴻蒙的鼎天之壯舉!不過,這不是獨孤鶴軒真正的追求!


    “長孫老頭,你跟個烏龜似的躲在幽皇體內,算什麽本事?你早先不是教它罵我們獨孤家麽?有種,你站住,我們大戰三萬回合!”獨孤鶴軒中氣十足,聲音洪亮,百丈之內,猶如在耳畔。


    那點白光接話道:“小孤種,按輩分,我是你的高祖輩。我都一把歲數了,你打贏我,很光榮嗎?再說了,拚蠻力,那是你們家的最大優點!”


    小孤種,是很久之前,鴻蒙界對龍淵穀獨孤家的一種“貶稱”。後來,發生了許多事,這個稱呼漸漸消失。敢用此稱呼的隻有一家,那就是長孫家。


    “長孫猴子,你最好給我站住!否則,幽皇的今天,會是你的明天!”獨孤鶴軒嘴上不饒,但就是追不上,也拉不開。當他向後看去時,發現老黑已被自己拉開距離。


    以老黑的修為,能被他徹底拉開距離。獨孤鶴軒打了個機靈寒顫,暗自怒吼道:長孫家的“小迷蹤術”?我怎麽會無意中領悟出長孫家失傳五代人的“小迷蹤術”?


    “嘿嘿~”一個貪玩的老頭詭笑道,“老朽看你確實有些資質,也就明白了那群瘋子特意將你留下的用意。小娃娃,好好領悟我長孫家的‘小迷蹤術’,將來定會幫你的大忙。”


    “你是在什麽時候發現我的?為何要給我開道,讓我順利進入雷蛇塓墟?”


    獨孤鶴軒知道,自己是絕不可能追上那點白光。同時,也想到了那雙腳印與小白狼。幾乎可以肯定,西方沼澤中一定還有一位龍淵穀的後人,在尋找這位長孫家的前輩。果然,這個推測很快被應驗。聚書庫


    “有人在找我,偏偏道行奇高,惹得我好煩。雖然我略施小計,困住了他些許時日,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假人之手,除掉他咯。至於螟墟那個鬼地方,原本用來藏身,也還湊合。可是,當它不能繼續騙人時,似乎也沒存在的必要了。”話說的很悠閑,很自然,沒有任何害臊的意思。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長孫家永遠是那麽無恥,擅於坐收漁利!我呸!”獨孤鶴軒罵道,“那人是那一家的人?”


    “嘿嘿~你猜?猜對,有賞哦!”頑皮的聲音繼續說道,“你比他強多了。那個蠢豬,不可救藥,死有餘辜。不過,他畢竟是龍淵穀的後人,大概率的死不掉。”


    一個追,一個逃。追的永遠追不上,逃的永遠逃不掉。似乎,他們跑在某一個圓圈中,看似在同一平麵、同一維度之間,卻更似永遠隔著一個維度,那怕是一個在一個的麵前,也是不可觸摸。


    不知不覺,互相笑罵問答中,又一個黎明出現。他們所處的位置,仍然是西方沼澤中的荒蕪曠野。


    行進間,獨孤鶴軒率先改變,隻見他左手捏訣,右手微握,頓有虎嘯龍吟聲出現,眼前三百丈之內瞬間被強大的靈力法陣凝固。少頃,左手伸展平舉,若托塔,微微一抬。右手緊跟著稍稍握緊。刹那,似乎將那一方天地攥於掌心。


    “行啊!竟然將我長孫家的‘大挪移術’修煉到乾坤一體的境界!要是再修成‘小迷蹤術’,天下無敵,指日可待!”一聲心服的讚美後,感慨道:“莫非,這一回,那群瘋子找對了人選?”


    獨孤鶴軒沒有廢話,右手緊握,微微一旋轉,隨即向後一收。霎那,那方乾坤似被抬起,向掌心的方向移動。隻不過,對那點白光毫無用處。似乎,他能在那方乾坤中開辟出一個缺口,輕輕鬆鬆的離開。


    “六陰神指訣?”獨孤鶴軒驚呼,身形猛然停頓在空中,左右雙掌緩緩收回,朗聲道:“原來是你!”


    “看來,他們的確是選對人了。”


    白光也停了下來,稍稍變大了些,現形成一個小老頭。二人相距百丈,互相對峙,隱約間,獨孤鶴軒的氣勢更盛。


    “能破長孫家‘大挪移術’的神通,隻有長孫家絕不外傳的‘六陰神指’神通。”


    “能敵長孫家‘六陰神指’神通的,隻有祝家早已失傳的‘六陽劍訣’神通。”


    一應一答,卻已解開龍淵穀一個天大的秘密。


    “正確!”小老頭不再頑皮,認真的說道:“他們破除祖訓家規,將四家神通集於一人之身,勉強算是小有進步。孰不知,這些遠遠不夠,根本不足以解開謎題。”


    老頭說完,陷入了深思中,良久,開口道:“你知道你找到我,意味著什麽嗎?”


    “龍淵穀的前一個選擇,本來是你。但是,你用詭計逃脫。”獨孤鶴軒歎息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若說先前還有你承擔一份天道重責的話。那麽當我遇見你的時候,變成了完全擔負重責的唯一繼承人。”


    老頭續道:“那你想到了我為什麽要逃的原因嗎?”


    “不知!我爺爺隻是說,你帶走了最關鍵的一樣東西。”獨孤鶴軒搖了搖頭,微一沉吟,道:“你當年設局,除掉四大家族中的絕對掌門人,讓四大家族迅速隕落,是何目的?”


    “不錯!與靈音寺高僧決戰的,是與我同輩的你的高祖輩,的確是我一手策劃!你的曾祖輩與雨夜的事,也是我布的局!”老頭沒有否認,解釋道:“我之所以這麽做,是希望他們徹底放棄,不要再折騰了。憑借龍淵穀四大家族的祖宗留下的基業,足可保佑龍淵穀萬世太平。隻可惜,瘋子的血脈仍然代代相傳。他們根本沒有想過放棄。以至於,一輪又一輪的悲劇上演。後來,我想過出手助他們一臂之力。但又一想,這可能是天命使然吧,也就放棄了。”


    “你為什麽選擇了寄宿幽皇?”獨孤鶴軒追問道,“你是在刻意訓練一支幽靈大軍,對嗎?你為何又要親自消滅它們?”


    “對!可惜,那些廢物,終究非鼎盛時期人族修士的敵手!”老頭忽然淒慘一笑,道:“可能是我還有一點點良知吧。不想造孽太多。所以,我送你進入雷蛇塓墟後,決定利用靈音寺之手,將它們消滅。然而,你的悟性太高,不僅破解了獸皮中的秘密,而且還由那頭豬直接聯想到了龍淵穀的人。相比之下,更令我詫異的是,你竟能揮劍斬雷蛇。這可是一件造福蒼生的無量功德啊!老朽很是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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