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雙實在累極,洗漱完又小憩了會兒,直到華燈初上才悠悠轉醒。


    一見他醒,倪修忙不迭放下手中的話本子,拉著他興衝衝就要出門晃蕩。一來,看看此處風土人情給自己找找樂子,二來,她不用睡覺,這天底下的話本子都讀膩歪了,實在無從消遣,還是出去看看有沒有好玩的邪祟捉來逗弄。


    二人來到樓下,正值晚膳時間,隻見大廳內滿滿當當盡是人,隻少數幾個桌子上放著行李,其餘都是此處住客。打尖兒的,行李自是隨身攜帶,住宿的一般都是將行李放在客房收拾好才會下來用膳,所以打尖還是住店一眼便能明了。


    之前夥計說剛好還剩兩間上房,她還以為是其拉攏顧客的一貫說辭,沒想店內生意竟真紅火。


    “咦?”倪修奇怪出聲,心想:“這鶴毓地界就算繁華也不至於繁華到如斯地步吧?這隻是一個小城,又不是鶴毓的都城,竟然這麽多外來客。”


    隨意拉住一個兩條腿恨不能當四個蹄子使的夥計,倪修問道:“怎麽這麽多人?”


    夥計還以為兩人要用膳,抱怨沒有空座,忙賠了笑,道:“二位爺稍待片刻,馬上就有空位,您可以先點餐,小的叫後廚先做著……”


    倪修不耐地撂了碇碎銀:“我們不吃飯,就是奇怪你們這裏怎麽這麽多外來客?”


    “是我們的餐嗎?”堂中一青澀少年不耐地喚道。


    夥計一低頭看了眼手中餐盤,收了碎銀道一聲謝,衝倪修抱歉一笑,匆忙去上了菜才折返回來。疑惑道:“兩位爺不是來參會的?”


    “參會?”倪修一臉茫然。她與無雙一路邊獵邊走,邊走邊獵,挑的盡是人煙稀少的小道,倒沒聽說鶴毓有什麽會場。


    “是啊。錢家的聚仙會。”


    “錢家?可是之前仙門六大世家之一的那個錢家?”有些多此一問。


    夥計笑道:“咱們鶴毓地界,除了這個錢家哪兒還有第二個?”


    “……不是說仙家都已覆滅?”


    “沒有的話!”夥計大手一揮,麵上盡是自豪之色,“咱們的錢家家主何等人也?將那姬家敗類打得魂飛魄散,凱旋而歸。這不,念及近些時日仙門衰敗,鬼祟橫行,特籌備聚仙會,召集有識之士前來商討來了。”


    倪修聽得雲裏霧裏,姬無雙緊跟在其身後更是一臉匪夷所思:“仙門覆滅?……姬家……敗類?”


    倪修心下一驚,心道:“這小子靈識未全,貌似不記得‘香山埋骨’一事,我也一直沒詳細過問,這下可能避免不了這個話題了。這般謫仙般的人物,要是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人人叫罵的魔頭、敗類,不知道該多傷心去。”這也是為何愛湊熱鬧的她總是帶著他行小道避開人走的緣故。總覺得不想叫他難受。


    忙打住夥計的話頭,道了謝就往外頭走,邊走邊對姬無雙上下其手,以期分散其注意力:“誒?姬兄!你這發冠怎麽歪了?你這衣襟還皺著?活像剛剛從青樓裏做完壞事出來的浪蕩子……儀容啊儀容!你出門是不是沒照鏡子……也對,都是我催得急,嘿嘿,下次不會了……”


    姬無雙眉毛都沒皺一下,捉住她裝模作樣給他整理衣襟的手,就那麽按在襟前,固執地追問:“什麽叫‘仙門覆滅’?‘姬家敗類’,又是在說誰?”


    “唉……你也知道我剛醒沒多久,此事我也是一知半解,還是聽了路邊酒肆裏頭的說書先生說的。”


    心知他這是不問清楚不罷休了,她要問的事情他推說不知她便也無從下手,可他要問的事情,她若說不知,他大街上隨便拉上一個行路人都能給他說得頭頭是道。


    還了一眼四周各異的目光,倪修撤回了被他輕按住的手,將她從說書先生那處聽來的“香山埋骨”一事盡數說與他聽。


    不想姬單聽完斬釘截鐵道:“無稽之談!”


    倪修一撇嘴:“不是你嗎?你靈識未全,或許是記不得了。”


    姬單冷笑:“荒唐!”


    倪修也道:“是荒唐。二十多年前你沒少和我針鋒相對,若說你屠盡仙門百家隻為替我複仇,這倒確實荒唐。所以你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這話還是等同於默認了這一切是他所為。


    姬無雙白了她一眼就拽著她往回走:“收拾,去錢家。”


    倪修甩開他的手,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去!”


    “你說什麽玩笑?你沒看見此來參會的有多少人嗎?都是修仙修道之人,客棧都住滿了。此處還隻是都城周邊其中的一個鄰近小城,若算上都城,再算上其他城鎮,不知還有多少!你我兩個已死的罪人,突然出現,你怕是嫌死得還不夠徹底吧!而且雖說老道秘術高超,你現在看上去有血有肉的,但終究還是個泥身子……”


    姬無雙也知道這個道理,默了半晌,艱難道:“我並非死於他手,他說謊,定知其中內幕。”


    “我也知道,要清楚怎麽回事去錢家找到家主一問便知,可我不想剛弄明白就死掉,而且,死之前能弄明白還算好的,要是去了,連個明白都沒求得就死掉,那可真就是死不瞑目了……他們人多勢眾,都是自詡俠肝義膽的有識之士,到時再以為我倆又用了什麽邪術,群起而攻,恐怕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死不瞑目的可能性會更大一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倪修“嗬”了一聲,扭頭就走。


    姬無雙追在身後道:“去找阿姊。阿姊在錢家。”


    姬單說的阿姊,是他的未婚妻。就是二十多年前在書院,她藏在他宿房門口的樹後未能瞧見麵容的女子。


    倪修想了想,他阿姊好像是叫什麽羅鳶,並非已故姬家家主姬洪發的親生女兒,而是姬洪發結義兄弟羅踏達的女兒。羅踏達夫婦英年早逝,姬洪發念及過命交情,將其孤女接到身邊養大,所以雖說姬單喊她阿姊,但是大家都知道,兩人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她怕就是姬單的未婚妻。而且認識姬無雙那年,以他的造詣本不用聽學,據說會去聽學是因為他未婚妻那年也會到書院,她沒見過他與旁的女修親近,隻見過他與羅鳶,想來傳言並未有差。


    倪修足步微頓,總覺得有些不敢回頭看他:“你阿姊為什麽會在錢家?”


    無雙解釋道:“阿姊,嫁給錢覺斯了。去找阿姊,她不會害我們。”


    原來如此。怪不得未婚妻過了二十年還是未婚妻,原來是被錢家小子中途截了胡。


    倪修不知作何想法,也不知麵上是何表情,怒道:“小爺不去!”


    說完,扭頭就走。


    姬無雙遲遲跟在後頭,一臉懵逼,不知何處惹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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