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卿不知道怎麽回答,隨口便道:“他不想來,我便一個人來了。”


    “為何不想來?可是有了什麽矛盾不成?”


    後卿見他眼裏閃若有若無的希冀,好像就盼著自己說出“吵架了”之類的回答,突然醒悟過來——這人是來挖牆腳的。


    他雖然活了好幾萬年也沒有見身邊有什麽人陪著,但是對於情情愛愛這些事情也不見得一竅不通。他平日裏在降真的醫樓裏呆慣了,見過不少癡男怨女糾纏,明明都要死了還說什麽“不會拋棄你”的。有一回他碰見一個凡間男子對著自己那重病的妻子說陪她一起死,他便特地威脅降真不要醫那個妻子,結果妻子死了,這個做丈夫的直接在醫樓裏鬧了起來,罵降真是個庸醫。後卿便問他:“你說和你妻子一起死的,現在她死了,你怎麽還活著?”


    那男子罵道:“不是說好的醫仙嗎?連去妻子都治不好,我要砸爛你們的招牌!你是什麽東西,讓那個降真出來!”


    後卿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麽不陪你妻子一起死?你說話不算話?”


    他覺得奇怪,於是順手幫那個男子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這是幾百年來降真第一次沒有醫好病人,雖然是被脅迫的,但也覺得十分難過和委屈,差點和他打起來。


    後卿覺著自己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麵對著夜瀾心裏想道:“這倒有趣,殷落和神荼早就有婚約了,這個人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我幫她拒絕了再說!”


    他也知殷落的樣貌在這四海八荒算得上是個美人,便故意對著夜瀾嫣然一笑,輕輕往他那邊靠了靠:“這邊說話不方便,我們去那太液池怎麽樣呢?”


    夜瀾在這六界可是有了不少情緣,但是每段感情偏偏看上去都是有始有終的,因此人品似乎沒有收到過什麽詆毀和損壞。他和那些蓬萊的神仙相處謙和,相貌也不差,這九重天上的女仙也大多不討厭他。話說當初他已經與殷落的姐姐殷榕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是那她阿爹阿娘覺著這個小子的桃花太多了些,遲早要壞事,便沒有同意這麽親事。這一件事可是鬧得紛紛揚揚,其他的人在感慨夜瀾與殷榕情深緣淺的同時,免不了覺得這做爹娘的棒打鴛鴦。不過他並沒有灰心喪氣,在這幾百年裏表麵上說是為了殷榕一人終身不娶,實際上不知道接近了多少位心思單純的女仙。直到後來殷離去世,他這才發覺當初那個總是跟著他喊“姐夫”的那位樣貌長開,生得是愈發標誌,又動上了心思。


    盡管殷落已經與神荼有了婚約,但這在他看來都算不得真,而且那日在瑤池仙境的桃林裏重逢,他覺著殷落對著神荼似乎不是情深義重的模樣便知自己有了可趁之機。若是自己的這份心思被他人知道,別人也會覺著是他深情的緣故。況且這回殷離不在,想要阻止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


    蓬萊仙君的這一手算盤打的著實秒,他覺著像他這般溫和有禮,且與她還有些緣分的人自然是要比那陰沉沉的小鬼王要好上太多。做神仙的大多總是覺著自己比鬼族的高人一等,殊不知同樣是女媧造出來的,本來就沒有貴賤之分。他千算萬算算不到今日碰到的並不是殷落本人,而這後卿又是最不喜歡人耍手段的,著實算他倒黴。


    待走到太液池,後卿假裝歎了一口氣,盯著池子裏遊來遊去的鯉魚,一副苦惱的樣子道:“那鬼王比我小,處事像一個孩子,又怎能與他做夫妻?因為我與你熟識,這些事情才和你說。要我覺得,夫君得先與自己情投意合的,這樣把我和他綁在一起,算得了什麽呢?”


    這話也不算騙人,是他自己心裏所想。神荼的確是他見過最單純的鬼王,比那第一任心思不知道淺上多少,即便他想要利用著小鬼王,也覺著著實替他擔憂。


    夜瀾勸道:“你們上次的婚宴被後卿攪得一團糟,還沒有夫妻之實,這婚約若是不滿意,叫天帝退了便是,想來那鬼王是你師弟,也說不了什麽。”


    他為了表示安慰,將一隻手放在殷落的肩上,看上去誠意十足。


    後卿聽得他說自己把別人的婚宴攪得一團糟便覺著好笑,但還是拚命忍住了,故意扭捏道:“那不知我日後的如意郎君又在何處,真是讓人心煩。”


    “這有何難,先把婚事退了便是,你一個人自自在在的,若是無趣,我可以陪你解解悶。”


    “你陪我解悶?”他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算是什麽人,攪和人家的婚事,還覺著自己貼心得很,我殷落對你感激不盡,以身相許?”


    他冷笑道:“我雖然不清楚你以前做過什麽,但是我知道你現在挖牆腳來了!你作為蓬萊的仙君,整日不想著去治理蓬萊,連發了水患也不知道,反而在這裏想與我花前月下,當我是傻子呢?你師父廣成子我也見過,他可沒有教自己的徒弟該怎麽攪和別人的婚事吧?”


    後卿沒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殷落哪裏見過廣成子,隻是他自己有一會碰到了他,邊打邊聊了兩句罷了。


    夜瀾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之極。他沒有想到殷落即便識破了自己,也好歹會留幾分顏麵,沒有想到如此不留情,連他師父也給搬了出來。這件事情實在丟臉得很,正想著怎麽脫身,青玄便已經走了過來。


    他沒有見著自己徒弟,便下意識地想出來找一找,結果莫名地看見她和一位不認識的仙君站在太液池旁邊,自然而然地走了過去,卻見那個不認識的仙君頭上冒出了冷汗,已經想走,先他一步開口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夜瀾結結巴巴地道:“參見天尊。小仙隻是想與令徒敘敘舊罷了……”


    後卿得理不饒人,故意在一旁撒潑打滾:“師父,他欺負我!”


    “發生何事了?”


    “他覬覦我,還對我動手動腳……”


    覬覦倒是不假,至於這動手動腳——指的就應該是夜瀾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緣故了。


    後卿覺著自己這一急起來,眼中居然含著淚,心裏吃了一驚。他和神荼一樣是沒有辦法哭的,自然也從來沒有哭過,這回幹脆就借著殷落這一番樣貌開始哭哭啼啼,沒想到這一哭起來好像有一些止不住的架勢,他不知道為何,覺得自己越來越難過,索性就開始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直到自己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下氣了,才覺得痛快。


    雖然雲隨意經常哭,但是殷落可是沒有在青玄麵前這樣哭過,這把他嚇了一大跳。後卿殊不知自己這副樣子在青玄看來簡直就像她差點被夜瀾強暴,便更加不能讓他走,麵上不動聲色,隻是對著夜瀾開始微微笑了起來:“你是哪處的仙君?”


    “他是廣成子的徒弟!”後卿抽抽噎噎地說道。


    夜瀾覺得自己的死期怕不是到了。招惹誰不好,偏偏招惹這位師父是天尊的呢?


    “啊,廣成子,”青玄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袖口:“我沒有功夫聽你解釋,自己去向你師父領罰吧,不要逼我清理他師門的敗類。”


    他說完,抬頭沉沉地看了麵前的這個人一眼,這仿佛與生俱來的氣場逼得他差點就像下跪。還好這件事情似乎沒有鬧大的趨勢,夜瀾咽了一口口水,覺著自己蓬萊仙君的位置今日恐怕是要做到頭了。


    自此之後殷落再也沒有見過他,不過這是後話了。


    這太液池平常沒有人來,今日自然也沒有人,所以這出鬧劇才沒有給別人看見。青玄看著自己還在抹眼淚的徒弟,其他什麽一概拋到腦後,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道:“別哭了,小時候哭也就罷了,如今還哭得這麽厲害,早知道就應該讓神荼一直陪著你了。”


    但是後卿就是莫名地覺得難過。當他還是很小的時候他便見過青玄和折丹兩個摸那雙生鬼王的腦袋,如今自己也被摸腦袋,滋味卻沒有當初自己想象的那番好受了。


    他又在想:“假若我當初也有一個師父這麽對我好呢?”


    但是他知道,自己在青玄旁邊呆得越久,露餡得嫌疑就越大,忙胡亂地把自己臉上的淚水擦擦幹,對著他道:“快回去吧,那比試我還沒有看過癮,現在還沒有結束吧?”


    要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天時間被這個婆婆媽媽情情愛愛的小事給絆住,升仙大會已經結束的話,他就一定會跑到廣成子的崆峒山去,罵他浪費自己時間,然後再把他的好徒弟抓出來身首分離。


    “還早著,不著急。不過你若愛看,我們回去便是了。”


    【廣成子】《太上老君開天經》:“黃帝之時,老君下為師,號曰廣成子。消自陰陽,作道戒經道經。黃帝以來,始有君臣父子,尊卑以別,貴賤有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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