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轉頭聽著另一邊傳來的微弱的呼吸,低低地問後卿:“你覺得那個人是誰?”


    他雖然深處天牢的最深處,但也是知道那日不尋常的動靜。自從那天的混亂場麵之後,他旁邊似乎多了一個人,因為他聽到了那個人微弱的呼吸聲,還有散不去的淡淡血腥味道。


    他一直很好奇那個人的身份,但是無論他說什麽,他就是什麽回應也不給,好像沒有回應的力氣,似乎隻有那呼吸聲代表著他還活著。京墨從中找到了樂趣,畢竟他知道這裏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做伴,這讓他的心裏稍稍有了一些安慰。


    能夠引來如此強大的天雷,相比必定是一個上神級別的人物,而誰又有勇氣在上天庭鬧事,還死不了呢?


    他心裏隱隱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想,隻是問不出來,隻好在胡亂地猜測著。


    後卿低低地笑了兩聲:“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不說拉倒。”


    他一點也不想和後卿作口舌之爭。與他共生了幾百年,他把這個人的脾氣幾乎摸得清清楚楚,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越是想知道,後卿就越不開口,於是再也不理會他,反而是開始了他的每天一問:“你好?你還活著嗎?”


    這也算得上是他牢獄生涯中為數不多的樂子了。再不講話,恐怕他除了是一個瞎子之外,都快成了一個啞巴。


    今天那個人照例沒有回答,不過輕輕咳嗽了幾聲,已經很有進步了。京墨接著就聽到了叮鈴當啷的鐵鏈聲響,似乎是那個人想有什麽動作,但是最終還是因為太虛弱而放棄了,重新躺了回去。


    京墨開始擔心他要是再這麽虛弱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死,到時候這地方就又隻有他一個人了……


    後卿除外。這個家夥根本算不上一個人,他是一個瘋子,而且想法一直都很詭異。


    他忍不住又開了口:“你怎麽樣?”


    那邊終於傳來很低的笑聲,伴隨著的是壓抑著的咳嗽,隨即血腥味又蔓延了開來。


    他莫名覺得這笑聲很熟悉,不由得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心中那不好的預感更盛了。


    “不太好,”那人的聲音聽起來帶了些笑意,真不明白他在笑些什麽:“我快死了。”


    京墨渾身的血液一下子就衝到了頭頂,他直接站了起來,不敢置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聲音,顫抖著問道:“天尊?”


    “是我……不要大呼小叫的。”他淡淡道。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急忙問道,無法想象那個之前一直來看望自己,還給天牢結陣的人,現在居然也被關在這裏,以他的實力,這怎麽可能?!


    “那得問後卿了。我躺到現在,好不容易有點力氣說話,你讓他出來見我。”


    他語氣中不帶一絲怒意,一口氣說完,又喘了好久,氣息終於平穩了下去,耐心地等待著。


    那邊過了好久,後卿的聲音才悠悠響起:“真搞不懂你怎麽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我現在連打你的興趣也沒有了。”


    “我當時明明改了自己的命數的,為什麽雲隨意還是會死?”


    明明是質問的口氣,但是被青玄問出來就好像拉家常一樣。他聽起來是真的沒有了力氣,也不想與他吵些什麽了,好像死亡也不能讓他帶上一點恐懼。


    後卿笑得有些惋惜:“誰讓你改自己的命數的?你的命數與這麽多人相關聯,‘牽一發而動全身’沒有聽說過嗎?能知曉過去未來的人有幾何?你可知除了我之外,還有司命?你又知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他說到最後,聲音裏帶上了一點怒氣,不過又馬上笑了起來:“看到你這樣躺在這裏,我覺得很無趣。明明說好自己動手的,到頭來卻被他人搶先了去。那天雷……嘖,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聲勢浩大的,沒有劈死你也真是厲害。”


    那邊半天沒有了動靜,過了很久,隻聽到青玄越來越微弱的聲音,似乎是一直緊繃的弦在漸漸放鬆了下去。


    “隨意……”他說:“雲隨意……”


    “喂,你打算就這樣死了?!如果我告訴你她還活著呢?”後卿忍不住叫道,可是他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又陷入了昏迷。


    四周一下子又寂靜了下來,隻聽得後卿悠悠地歎了一口氣:“你想讓我救他。”


    京墨罕見地沒有說話,實際上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付出一點代價。


    “你把你的意識給我。”


    他心裏一凜,又慢慢地將自己放鬆了下去。這句話在他剛剛被關進天牢時不知道每天要聽後卿說多少遍,但每一次他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可是今天,麵對這個狀況,他心裏居然生出了一絲猶豫。


    他不可能放任青玄死去而不作理會,但是如果真的讓後卿占據了自己的意識,恐怕就能輕而易舉地衝出法陣,殺死更多的人。他的眉頭緊皺了起來,就連手都在微微發抖。


    他聽得後卿又道:“給你一天時間考慮,一天之後,他怕就死了,世上也沒有青玄這個人了。”


    京墨隻是想:“我能做什麽呢?”


    他似乎除了把自己的意識交出去之外什麽都不能做。自從成為後卿的宿主之後,他唯一存在這世上的意義就是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不讓這個魔頭完全占據自己的意識。本來他也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可以在戰場上殺敵,成為和天尊一樣的人的……


    這是他的畢生心願,但是已經沒有辦法實現了。


    “你會信守承諾?”


    後卿似乎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我最討厭騙人,你見我哪次騙過你?”


    “你出去之後,你要做些什麽?”


    “你這小孩廢話也太多了點,”不過他還是回答道:“我要帶你去看看太陽,這是對你的補償。之後做些什麽可就由不得你了。”


    他沉默著,最後“看”了一眼青玄的方向。如果他還醒著,想必一定會對自己破口大罵的。所以他對京墨最後隻說了一個字:“好。”


    人間的大街上,並肩走著一對璧人。路人都感歎於這二人的般配,殊不知他們雖然挨的很近,但是不知怎的看起來都很不自在,恨不得馬上把另一個推開,各走各的路。


    這兩個人就是神荼與殷落。


    雖然他們已經相處了幾天,但是殷落還是覺得很別扭。這回在街上走著,聽著車馬的喧鬧聲,她才覺得自己和神荼之間詭異的氣氛才消了一點。


    自從那次見到宸兒,神荼來丹穴的事情幾乎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所有地方。她早上起來的時候看見樹底下堆著幾百份賀禮,隻覺得愁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偏偏神荼又來了興致,他一件件地拆,一件件地認真看過,不管周圍有沒有人在悄悄地看他們,把這些東西全部都收下了。


    這讓她覺得心裏更愁了,收了人家的禮還怎麽退婚?難不成再一件件地還回去?


    她轉頭問:“今天人間怎麽這麽熱鬧?”


    神荼說“今天人間過年。”


    丹穴是不過年的,想必地府也是一樣。她伸出手去接住了從天上落下來的一片雪花,覺得有趣得很,忍不住又問:“過年要幹些什麽?”


    他沒有回答。明明隻是一個少年人,卻總是喜歡沉默。可是他沉默了一會,便開了口:“到晚上便知道了。”


    “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嗎?”殷落在心裏叫道。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跟神荼待在一起,話可以變得這麽多,僅僅是為了讓他開口說幾個字字而已。


    突然由遠而近地響起了馬蹄聲以及行人的驚呼,他們二人同時轉頭,就見一輛馬車發瘋似地在路上疾馳著,那馬夫已經被摔到了一邊去。中間的人紛紛避讓,到也沒有人慘死馬蹄下,頂多隻是摔到一旁受了點傷。可是那馬越衝越快,殷落避讓不及,剛想施法讓它撞到一邊去,整個人卻被神荼大力推到了一邊,扶住一個攤子才勉強站住。身邊響起了一個姑娘的驚呼,抬頭看時卻見那瘋馬已經越跑越遠,自己那未婚夫君已經把那姑娘伸手拉到懷裏,眼疾手快地護到了一邊去。


    少不得又是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


    街上開始恢複原來的秩序,小販們紛紛收拾著自己亂七八糟的攤子,一時間叫罵連連。神荼急忙轉頭想看看殷落被自己推到哪裏去了,卻沒有想到被那驚魂未定的姑娘一把拉住了袖子。


    她這個年紀正好是個易懷春的,又見救了自己的恩公俊美異常,不免就要多想。隻見她杏腮上還留著淚珠,嬌小的身子還在發抖,扯住神荼的袖子就不想鬆開,嬌嬌弱弱地道:“多謝公子搭救,剛才真是嚇煞人了……”


    但是這公子怎麽這麽冷呢?


    殷落混在人群中間,好整以暇地看著神荼偷笑。她倒要看看神荼怎麽對待這位嬌滴滴的小娘子,全然忘記了自己才是他未婚妻子的事情。


    他光顧著找殷落的身影,一圈掃下來沒有找到,不免擔心他剛剛推的太過用力,她被氣走了,因此十分粗魯地把那姑娘如羊脂一般的嫩手扒拉下來,轉身就走,沒有想到那姑娘那裏肯放棄,覺得她是想做好事不留名,又像是水蛇一般纏了上來。


    “在下馨兒,公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還請留下姓名,奴家願意做牛做馬來報答公子恩情……”


    神荼根本不想聽她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麽,看不到殷落,心裏更加焦急,隻聽到她問自己名字,於是終於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嘴:“在下姓李名華,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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