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是鬼王,但是麵對著這麽躲地縛靈,一時間還是沒有了注意。他們隻有在完成自己生前的心願之後才會去投胎轉世,但是現在幾百年過去,這些鬼魂早就沒有了意識,更別說告訴你心願是什麽了。如果真的碰上一些極度頑強的,萬一他的心願是複興赤水國,還不如不說。


    “到底是怎麽搞的!”神荼不禁生起氣來:“這麽多地縛靈,連同一個偌大的赤水國,居然一點記載都沒有!如果崔玨不告訴我,如果我不過來,還要被瞞到什麽時候!”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有些容不得他生氣。外頭除了呼嘯的風聲之外,似乎還有其他的東西。神荼屏息聽了一會,不動聲色地熄了他剛剛點起來的鬼火,貓著腰走到了靠近街道的石牆邊。


    這聲音很輕很輕,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好像是從城的中央傳過來,在黑夜裏有節奏地響著:“嚓嚓嚓,嚓嚓嚓。”乍一聽就像是一截枯樹皮在自己走動。


    “嚓嚓嚓,嚓嚓嚓。”


    這聲音越來越近,直到近到神荼都覺得是在自己耳邊響起,突然沒有了動靜。他又靠著牆耐心地聽了一會,外麵除了風沙聲再無其他的了。他有些疑惑地透過石頭縫隙往外頭看去,正好對上了一雙正在透過縫隙向裏看著他的布滿血色的眼睛。


    神荼與它對看了一會,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起身走到一旁把石床搬到一邊,出去問候了一聲:“你好?進來坐坐?”


    麵前站著的已經不知道算是什麽東西了,它的身子萎縮得不成樣子,渾身佝僂著,上麵布滿了像樹皮一樣醜陋的東西,腦袋上頂著幾根頭發。一雙血色的眼睛充滿怨毒地死死看著神荼,嘴裏還發出了幾聲沙啞的不明意義的聲音。


    神荼敢發誓,活了這麽多年,這是他見過最醜的一張臉。但是他並不想放棄與這個怪物交流,剛想開口,沒想到它已經撲了上來,兩隻爪子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他吃了一驚,想用手把他扒拉下來,沒有想到它的爪子鋒利無比,反而在他的手背和脖頸處留下了幾道血痕。


    “這麽凶!”神荼吃痛,不想再與它多作糾纏,輕輕一掌擊出,直接把它擊飛了三丈遠。這怪物飛了出去,像攤爛泥似的摔在地上,口中不住發出一連串類似咒罵一般的聲音。


    “喂!別打了!我問你,認不認得崔玨?”


    剛剛的那一擊似乎並沒有對這怪物造成什麽影響。它根本不理會神荼的言語,掙紮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幹癟的嘴唇一直在蠕動著,不知道到底在說些什麽。神荼於是想湊近認真聽,脖子和手背上的傷突然火辣辣地疼起來。他心裏一驚,猛然抬頭,卻見不知何事,那上萬個地縛靈全都慢慢地在街道的各個角落顯現出來,漸漸形成包圍之勢。他們密密麻麻地站在神荼周圍,冷冷地看著他。有些嘴唇還一張一合,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尖銳笑聲。


    在這些地縛靈中,還夾雜著幾百具回到宿主身上的骷髏。


    “嘻嘻嘻……有人來啦……”


    “哈哈哈哈哈……”


    “把他砍死,我就能活了,正好三千個,嘻嘻嘻嘻……”


    神荼不明白他們在笑些什麽,這些奇怪的笑聲夾雜在風聲中間,聽起來忽遠忽近,令人身上忍不住起上一層雞皮疙瘩。神荼拔出了手裏的黑刀,警惕地望著他們,心裏卻罵道:“崔玨!你是想要我死嗎!”


    神荼來北漠幾天,就幾乎提了幾天的“崔玨”。不知道他在地府聽到了又會是什麽反應。


    他說著,手中的黑刀已然出手,把離他最近的一具骷髏砍為了粉末。誰承想這個動作似乎點燃了那些地縛靈的怒火。他們立馬像潮水一樣撲上來,很快就被神荼砍了個形神俱滅。但他手中的刀再快,也阻擋不了如此多的地縛靈,很快就變得手忙腳亂起來。他在百忙之中看到了那怪物發出了得逞般“咯咯咯”的笑聲,衝他咧了咧嘴角,跳上房頂往城中央躥過去了。


    “喂!你——”


    神荼不甘心就此放它離開,揮刀砍出一條路來往前追過去。但那怪物看起來似乎很明顯熟悉這縱橫交錯的道路,兩三下便不見了蹤影。他轉頭看了看身後黑壓壓跟上來的地縛靈,臉色越來越陰沉。他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冷笑道:“今日便讓你們再死一次!”


    他手中出現了一道鬼符,把手腕割破了一道口子,往上滴了幾滴鮮血,低聲快速念誦了一句咒語。那鬼府立刻燃氣了青色的火焰,在空中發出了一聲減弱的長嘯。


    “鬼王在此,陰兵聽令!四方活物,片甲不留!”


    伴隨著一聲有力的低喝,四下裏安靜了一瞬間,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那些地縛靈又全都凶猛地撲了上來。神荼看著眼前的場景,一顆心陡然間沉到了穀底——這地方與地府是不相連通的!他們到底還相自己瞞了多少事情!


    眼看著這些地縛靈根本殺不完,他心中怒火與失望交織在一起,一咬牙,又揮刀向前衝過去。地上不知道壘了多少白骨,他就踩著這些骨頭衝進了他們中間,眼中一抹血色一閃而過。


    忽然一道淩厲的劍氣從遠處一掃而過,頓時掃開了一大片區域,一個聲音帶著些怒氣響起:“怎麽,地府的人沒有教會你什麽叫逃跑嗎?”


    神荼轉頭,一個身影迅速從房頂上衝下來,緊緊靠在他身邊,手中劍沒有絲毫停頓,快到隻剩下了一道殘影。他看到這副景象,不禁又驚又喜,叫到:“師父!”


    道長一句話沒有說,伸出空著的一隻手直接抓起他胳膊,提神運氣飛出了這片包圍,借著天上微弱的月光往隨便飛到了一處民宅的院子裏。


    他氣還沒有喘勻,卻聽得道長冷聲說道:“長能耐了啊,一個人跑到赤水國來,你是覺得你不會死嗎?”


    神荼自知理虧,弱弱地開口:“師父……”


    道長一把抓住神荼的手,順便把他的話打斷掉了:“身上有傷也不知道包紮,你是要讓渾身血液流幹而死呢?——別說話,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


    他把手中劍收攏,在自己道袍上撕了一塊布條下來,沒好氣地幫他包紮手腕。神荼好像全然感覺不到疼痛,一聲不吭地看著道長,良久才小聲開口:“我可以講話了嗎……”


    “講!”道長惡狠狠地道。


    “師父你怎麽知道我在這邊的?”


    “我不放心你,一路跟過來的!”


    他這話也說得餘氣未消,不過比剛才溫和了一點,又繼續補充道:“你師姐在折丹那邊,我沒有讓她來。”


    道長講完,又不知什麽事情勾起了他的怒火,要是雲隨意在,肯定驚歎於道長居然發了這麽大的脾氣。他氣得原地轉了一個圈,就差沒有揪住神荼的衣領,叫道:“誰讓你過來的!說!”


    神荼思索了一番要不要出賣崔玨,不過他還是覺得眼前的情況比較危急,於是折中了一番:“地府裏的人,他們說讓我去北邊做一件事情。”


    道長的眼神一下子便冷了下來,他額頭上那個紅色印記愈發明顯了:“是誰?”


    這種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簡直比剛剛的情形看起來還要危險。他看起來似乎現在不殺幾個人便不痛快。


    神荼內心在掙紮。他再想是相信地府還是相信自己的師父,這是他必須做出的一個抉擇。他看著道長,最後說道:“崔判和魏判。”


    道長聽了這兩個名字,很意外地沒有多作什麽反應。他自言自語了兩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接著歎了一口氣。


    這口氣歎得和以往不同,很是沉重,仿佛他心裏有什麽深埋的秘密壓得喘不過來。他明顯有什麽話要說,但最後隻是指著神荼脖子上的抓痕:“什麽東西搞的?”


    他搖了搖頭:“不知道,一個怪物,長的很是奇特,還發出奇怪的聲音。”


    “一個怪物?赤水國……”道長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神情變得激動起來,他又問道:“那怪物在哪裏?往哪裏去了?”


    神荼心裏想道:“師父不會是要抓它吧?抓住也不能問出什麽話來啊。”


    他伸出手指向都城中央。那裏明顯有一處像皇宮一樣的地方,不過從遠處看已經殘破不堪了,不知走近看又會是什麽光景。道長當機立斷決定把那個怪物找到,同時對神荼鄭重地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它與你有關。”


    道長說完這句話,眼神暗淡了下去,像即將被烏雲籠罩的星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那是——”神荼不解地問道。


    “旱魃。不過之前,我們都叫她女魃。”


    神荼呆愣地看著道長,他甚至都震驚地停下了腳步:“你說她,她——”


    “沒錯,在北漠的傳說中,她就是那個神女。”


    【女魃】《山海經大荒北經》:


    有係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鄉。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畜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魃,雨止,遂殺蚩尤。魃不得複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後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為田祖。魃時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決通溝瀆。


    【旱魃】《詩經》孔疏引《神異經》:“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裏。一名旱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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