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夠臭?就算你說得對,可你的腳和你爺爺一樣愛出汗啊,如果這一戰能夠順利打到武昌城下,那至少還得有一千多裏的行軍路啊。


    這麽遠的路,若是鞋襪一直濕噠噠的,該有多難受啊,不行,不行,我得多給你準備些。”


    然後有忽然想到了什麽,說了句:“哦,對了,這有一雙縫好的,現在就換上吧,乖孫兒,聽話。”


    便是不由分說,從口袋裏拿出一雙新襪子來,非要馬萬年立刻換上,馬萬年沒有辦法,一臉不好意思的撇了看熱鬧的天浪一眼,然後由著奶奶,要接過她手裏的新襪子。


    “總有一天呢,祖母會去下邊陪你爺爺,到時候就沒人嘮叨,也沒人給你縫襪子了,你可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說的馬萬年一臉澀然,不跌說:“祖母,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等到時候給您的曾孫縫襪子唄。”


    秦良玉嗤笑著給馬萬年換鞋襪的時候,梨花就在她耳邊廝磨著搗亂,秦良玉也不惱,時而還像個調皮的少女一樣和梨花的馬臉頂牛,給這匹良駒順毛。


    天浪和奶牛站在一旁看著秦良玉和梨花嬉鬧,給馬萬年換上鞋襪後,秦良玉又拿起手裏的活計,繼續著那永遠也做不完的針線。


    又看到秦拱明不知從哪兒打了一條比牛犢子小不了多少的大野狼,賊兮兮拽著狼腿走到秦良玉身邊說:


    “姑母,附近的林子裏除了發現了這大家夥,竟然沒有什麽獵物,許是都被這畜生吃幹淨了。


    您看它這個頭,不知吃了多少生靈才長這麽大。


    侄兒這就撥了它的皮,下火鍋,咱們把它消滅了吧,就當是為民除害了。”


    秦良玉眼睛都沒抬一下,低低說了句:“狼肉是酸的,如何能下咽?


    也就是你這賊小子,隻要不是人肉,但凡會喘氣兒的都能當飯吃。”


    秦拱明搔了搔頭,訕笑著說:“嗬嗬,姑母還說我呢,若是沒吃過狼肉,姑母怎麽知道狼肉是酸的呢?”


    秦良玉語噎,被自己侄子問住了,一瞪眼:“賊小子,再貧嘴小心我老太太的繡花針!把箭囊還我!”


    秦拱明腦袋噗拉著,“呃不給,這是您送我的,幹嘛還往回要啊?”


    說著,拎起狼腿便逃也似的躲了,逃的時候,天浪看到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口鍋。


    這還是那個不帶煙火氣的女軍神嗎?怎麽還跟自己的侄子翻小腸呢?


    天浪對她的認知有些被顛覆了。


    不遠處,老四秦祚明正被媳婦逼著劈柴燒火,然後就看到火剛引燃,秦拱明便厚著臉皮把自己的鐵鍋給坐了上去。


    秦祚明看到二哥如此沒羞沒臊,蹲在地上也不說話,用僅有的一條胳膊繼續往火堆裏填柴,秦拱明也不管他,而是跟秦祚明的妻子鄧茹說道:


    “老四家的,謝啦,要不麻煩你再幫二哥提些水來?這條狼挺肥的,等會兒把它燉了,算是二哥請客,千萬別跟二哥客氣,哦對了,你這有酒沒?拿出來我陪著老四小酌。”


    鄧茹有些無語望天啊,這個二伯臉皮不是一般的厚,不肯搭理他。


    秦拱明完全沒有感到自己不受歡迎,諂笑著:


    “要不你幫二哥把這大狼的皮剝了,吃完了肉,狼皮還能給姑母做褥子,肯定比小年的那張銀狐皮褥子好得多。”


    鄧茹氣鼓鼓忍了半天,終於忍受不在了:“二伯,你知道你的這口行軍鍋有多髒嗎?誰能和你用這口鍋吃東西?”


    秦拱明一噗拉小腦袋:“咦,行軍打仗嗎,什麽髒不髒的,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老四家的,要說你就是有些矯情了,我得讓老四好好管管。”


    秦祚明聽後把頭埋得更低了,心說這個要求我可無法做到。


    鄧茹似笑非笑的端著胳膊,“二伯,我倆這是要給姑母做飯,你確定要繼續搗亂?”


    秦拱明再沒說話,而是默默抬起了行軍鍋走去一邊了,末了還把留下的那條狼嗖地拽去,像是生怕鄧茹還會跟他搶似的。


    他看到有幾個士兵的動作也不慢,在他們挖好了的一個小坑裏已經升騰起一縷炊煙。


    毫無意外,秦二將軍準備借用一下,煮自己的火鍋。


    在馬萬年麵前,秦良玉就隻是一個天底下最最慈祥的奶奶,從不是什麽古往今來第一女軍神。


    四個侄兒在秦良玉麵前,幾乎也看不到慣常士大夫家族裏的那種如履薄冰式的長幼尊卑。


    天浪的身邊吱呀呀停下了一輛戰車,秦佐明坐在自己的戰車上盤著腿。


    見這位憊懶的把馬鞭插在車左邊,戰車右手邊插著他的一杆兩米多長的卜字大戟。


    這習慣恐怕形成許多年了,插馬鞭的時候,秦佐明看都沒看車上的那個小小的空隙。


    而一旦有敵情,他可以隨手拿起馬鞭或是大戟。


    他的嘴裏叼著一杆煙槍,來到天浪身邊也沒有行禮,隻是目光隨著天浪的目光望向秦良玉和馬萬年那邊。


    他嘴裏吧嗒著煙槍,天浪還嗅到了他一身的酒氣,不易察覺地側臉側身,秦佐明喃喃說:


    “萬歲,好歹姑母給小年縫的隻是襪子,您看看末將的羅帽上的是什麽,這是姑母給末將弄得。”


    天浪向秦佐明的頭上看去,見他戴著一頂黑色軟羅帽,就是武鬆打虎時戴的那一款。


    天浪覺著秦佐明其實一點兒也不像是武鬆,倒是有點想《紅樓夢》裏吃馬糞的焦大。


    不過戴一頂和武鬆一樣款式的帽子倒也不影響他摳腳糙漢的風範。


    可是,認真一看,天浪有些不淡定了。


    “嗬嗬,”秦佐明幹笑著,“帽子是姑母給末將做的,可人家的羅帽上麵都是個絨球,我的呢,姑母給我上麵弄一石榴,她還說這是今年流行的最新款。”


    天浪也是無語呀,隻有誇讚一句:“嗯,看著是比絨球更喜慶,看來上柱國很詼諧,算是童心未泯吧。”


    秦佐明又指了指自己戰車上的旗幟,說:“萬歲看到了沒,凡是帶‘秦’字和‘馬’字的繡旗,全都是姑母大人親手縫製的。”


    嗬嗬了,不必想象了,將近兩米高的秦良玉現在正坐在一塊石頭上做針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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