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到了晚課的時間,冰壇外的人群才依依不舍地告別,沿著峭壁峽穀,走出視線之外。雲雁終於得以清靜,急急呼喚木越西和鷺過,卻不料兩人沒有回應。


    “哎呀!”過了好半天,鷺過才發出一陣陣唏噓:“我的腿!我的腿維持一個姿勢,現在都蹲麻了!”


    木越西也很難受:“從來沒有看見,坐牢如此華麗的人,居然跑來這麽多劍修作陪。”


    “也不過是一時稀罕。”雲雁笑道:“過幾天看膩之後,他們便不會來了。”


    “反正我熬不住了。”鷺過抱怨連連:“若整天蹲在這裏潛伏,多浪費時間呀。”


    木越西也在打退堂鼓:“除非有重要情報,否則咱們以後不會天天來,你有那麽多支持者作陪,絕對不會孤單。”


    “別走!”雲雁大聲挽留:“徐澤龍的事還沒有說完!”


    木越西回答:“徐澤龍離開問道壇後,天機由任芹做代掌院,齊意與洪元洲為左右輔使。但門內自上而下,依舊奉他為掌院,對外隻說他閉關神隱。”


    雲雁道:“這樣也是好事,至少論劍山不敢隨意處置他。”


    鷺過嘟著嘴發出聲音:“可是在七峰高層討論後,他還是被關進罪己崖了。”


    雲雁有些慍怒:“罪名呢?”


    鷺過忿忿回答:“說他身為南鬥大能,潛入論劍山幹擾次序,又與戒律堂的執行衝突,絕對不能放任。”


    木越西補充:“換種方式來說,就是南鬥的家夥,居然跑來北鬥鬧事。別以為是掌院就怕你,論劍山的地盤,誰都不能胡來。”


    雲雁頹然:“可他隻是為了我能安全……”


    “你是南鬥食神,原本已讓大家震驚,又冒出了個問道壇掌院,事情就更亂。”木越西道:“你也知道南北大陸的關係,相互之間半點也不和氣。”


    雲雁很煩:“說到底,這次我又連累了他。”


    鷺過道:“你先別急著背鍋。我和木越西討論之後,覺得此事頗有蹊蹺。”


    “就從天任峰主率領高階長老,對徐澤龍玩命突襲說起。”木越西道:“好像他們已計劃了許久,要一舉逼出他的身份。”


    鷺過附議:“對你們二人最了解的,在天任就隻有那個薛憶先……現在的陸知舟。”


    “你說的不錯。”雲雁沉聲道:“或許在真武台結束後,陸知舟早就將我二人的身份,稟告了上麵。”


    “你為何會饒他不死!”鷺過頗有指責之意:“這個人從南鬥到北鬥,處處給你下絆,要換成我,早抹了他的脖子。”


    “他如果死了,或許牽涉到夜逝水的那個秘密,就難以解開。”雲雁無奈道:“而且葛新他們的冤屈,也失去了大白天下的機會。”


    “好吧,你總是有理。”鷺過沒好氣道:“可是那個人,真的會履行承諾,將墮天紋的秘密告訴你嗎?”


    木越西則笑出聲來:“不可能的。目前他定在天任峰主麵前,屢屢進獻讒言,要將雲雁嚴懲,嘿嘿……”


    鷺過踢了他一腳:“別笑得那麽難聽,又有人來了!”


    木越西低聲咕噥:“這麽晚了,還有崇拜者來?”


    “我瞅著那人有些眼熟。”


    “居然是陸知舟那個帥哥!不……他已經被薛憶先奪舍了,也怪可憐的……”


    “先不說這個,為何他會出現在這裏?”


    “噓!走近了走近了,快蹲到影遁術裏去。”


    ……


    ……


    木越西和鷺過的交談聲,又一次暗啞。隻留下震驚的雲雁,看著陸知舟手捧天任劍令,將冰壇從側麵拉開,對自己凝視。


    “怎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我來看你了。”那人身著染紫白衫,外披一件狐裘大氅。雖然玉樹臨風,姿容美好,但一臉病容十分憔悴。


    他抬起軟軟的左臂,又亮出被假肢固定的右腿,對雲雁冷笑:“你那天斬我腿臂,用的力道當真不輕。源力侵蝕了經脈,要完全恢複,恐怕不可能了。”


    雲雁勾起嘴角,懶洋洋地靠在冰牆上,嘲諷道:“你這麽痛惜作甚,反正過不了幾年,再找個天賦高的英俊少年奪舍,也無人知曉。”


    “你以為這種事能做幾次?”陸知舟恨恨拍擊冰牆,貼近過來:“天時地利人和,還有昂貴的前期籌備,長時間的突破極限運功。”


    他煩惱道:“即使有了這些,奪舍以後的修為也會大降,連吐納都不順暢,需要過許多年,才能將神魂和新肉身合二為一。”


    “不僅消耗自己的能量,也需要小山一樣的靈石堆供養。”陸知舟說到後來,已咬牙啟齒:“若不是當年你在決鬥時殺了我,我活得怎麽會如此痛苦!”


    “你也說了是決鬥,何況當年是你挑起的。”雲雁平靜道:“我那時還是個愣頭青沒錯,但你似乎也不準備對我手下留情。”


    她伸展雙臂做個懶腰動作:“薛憶先,真是聽夠了你的抱怨。我平生殺人無數,像你這麽哀怨糾纏的,倒見得不多。”


    “那是他們無力報複你。”陸知舟隔著冰晶瞪著她:“我和那些沒用的人不同,就算在你手下敗了百次,也要在最後贏得勝利。”


    “我欣賞你的執著。”雲雁點點頭:“現在看我被關起來了,你一定很開心。觀賞夠了就請離開吧,你半點也刺激不到我。忘了告訴你,我這輩子被困無力的時候,也挺多的。”


    她剛要繼續吹噓自己強大的心理承受力,卻聽陸知舟冷哼一聲:“有時候,對麵的敵手,會是很了解你的那個人。”


    雲雁微怔:“此話倒也不錯。”


    那人抄著手走得更近:“若我告訴你,現在七峰高層不僅在針對你討論,也在對徐澤龍的處置爭執不休,你還會這麽淡定嗎?”


    雲雁皺眉:“他們會怎麽處置他?”


    “很嚴重,有的人甚至建議,要暗中處死他。”陸知舟小聲道:“這可是獨家秘密,除了七峰與戒律堂的長老中,少數人知曉。其他人都以為隻會關他一會,就給放出來。”


    他幸災樂禍地笑了:“畢竟在眾人眼裏,他是聞名天下的鑄劍高手,也是問道壇的金虛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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