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夢桃渾身一震,生生將自己的衝擊之勢收回。她眼中充斥如雪白光,看不清裏麵出劍應戰的女子。


    這個雲雁……她真的要與薛師兄生死搏鬥嗎?


    在北鬥,高階修士當眾對低階提出決戰道偈,會被判定是持強淩弱行為,遭受刑律堂處罰。但低階對高階挑戰、同階之間的挑戰,論劍山則從不約束。


    雖然論劍山反複聲稱隻支持切磋道偈,但有決鬥道偈出現時,往往默許不予置評。一是因為劍修在生死地最容易進階,二來則是由於來自酆州的壓力。


    在論劍山上的道偈決鬥中,雖然被重創者多,但殞命者相對較少。落敗一方交出財物與性命處置權後,勝者通常不會趕盡殺絕,以彰顯氣度。


    但在與酆州的對外戰鬥中,就沒那麽輕易活命了。論劍山每年都會派出弟子對抗魔族。在他們看來,弟子們同道相爭,早日感悟生死危機,比毫無死鬥經驗,折損在魔族手裏強。


    近幾十年魔族屢屢進犯神州邊境,論劍山對於弟子間的道偈決鬥,管轄更為寬鬆。就連以往切磋為主的真武台試練,也走向了三天一決鬥,五天一死戰的氛圍。


    對這樣漸漸變得暴戾狂亂的氛圍,論劍山的高層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非嚴重觸犯規則,否則任由七峰弟子折騰。這次薛憶先等人之所以坐上海門航班,曆經艱險來到南鬥。正是為了試試三十六品的運氣,在真武台目前的領先位置上,坐得更穩。


    薛憶先近年在真武台試練比鬥中,風頭極盛,經曆過許多場道偈決鬥。在不斷的勝利進階排名下,提出與他決鬥的同階劍修慢慢減少。而他主動提出死鬥時,則有許多人望而生畏,避而不戰。


    這使得那些人名譽大損,被人鄙薄,他的威名卻日益漸增。論劍山的弟子們為他送上了稱號“紫月上弦”,比喻他像一把剛出鍛爐的犀利新劍,正在走向完滿劍道的途中,顯露鋒芒。


    淩夢桃眼裏浮現出,薛憶先在真武台上的數次戰鬥情形。那些堂皇的劍光,落敗者的驚恐,旁觀者的敬仰歡呼……她望向雲雁驚異的眼神,漸漸更亮,轉為嘲弄笑意。


    有多久沒有同階劍修,敢接下薛師兄的決戰道偈了?


    這個南鬥的家夥,不過築基初期修為。雖然薛師兄會壓到與她同等修為,可曆經百戰的經驗勇氣,絕不是她能比得上的!——這叫不作死就不會死!止水劍必是薛師兄手中之物……


    淩夢桃越想越開心,眼底笑意更甚:憑借自己與師兄的關係,他已經獲得了修羅鷹,拿到止水後軟磨硬泡一番,他多半會勻出一把給自己使用。


    那可是三十六天品!


    她心底溢滿期待的甜意:想象著自己背負著天品名器,在論劍山上翩然而過,收獲無數仰慕豔羨的目光。而平日那些對自己嫉妒惱恨者,會更加瘋狂卻無可奈何……


    越想越開心,淩夢桃側頭對雲雁嫣然一笑:“你勇氣可嘉,我先前倒看錯你了,原來南鬥也有很不錯的劍修呐。”


    雲雁哪裏知道她心底想法。


    這女子開始囂張蠻橫,出言諷刺侮辱甚至想強買止水。現在自己接下薛憶先的決戰道偈,她卻像突然變了個人,表情轉為溫和甚至有拍馬屁的嫌疑……


    她不得要領,正對此女突變的畫風頗為疑惑。


    另一名北鬥男修天奇卻湊到跟前,撓頭皺眉出聲:“淩師姐,我不覺得她這勇氣有什麽可讚許的。薛師兄在真武台上屢屢勝戰,敢接他死鬥邀請的人,現在越來越少。”


    “上次天柱峰的葛師兄敗了,不是被他師父罵:逞強鬥狠,自不量力嗎?”


    淩夢桃的臉色黑了下來,反手擰住天奇的脊背上一塊肉,重重一掐。直疼得那麵帶稚氣的少年,眼角泛淚五官緊扭,但他卻兀自喊叫:“師姐你掐我做什麽?薛師兄號稱紫月上弦,有稱號的都是很厲害的!我哪裏說錯了!”


    萬纖見此情形急忙將天奇拖下,望向淩夢桃怒意一閃而過,卻瞬間湮滅。這表情落在淩夢桃眼中,使得她的滿腹開心化為鬱憤。論劍山對於侍劍以上身份,弟子的外出請求,有一個老規矩:需要帶本峰新晉弟子同行,以增加高階弟子的守護能力,低階弟子的磨礪經驗。


    這個破規矩真煩人!


    原本看萬纖溫和柔順、天奇稚嫩天真,所以點選他們帶出來。卻不料兩個都是頗有主見,甚至敢出言頂撞的家夥。


    在場眾人卻將天奇的話,一字不落聽進耳中。


    看來這位叫薛憶先的劍修,在論劍山上蠻威風的,甚至有了自身的稱號。南鬥修士們雖然對劍道不很在意,但對厲害劍修會獲得稱號這事,卻都有所耳聞。


    大家開始低聲議論,看向薛憶先的眼神中多了絲敬畏,而看向雲雁又多了分惋惜同情。南鬥劍道式微,麵對論劍山來的強大劍修,她能有一戰之力嗎?


    就算不丟小命,這把天品止水劍也會被奪走吧……


    北鬥瘋子果然可怕,強行買劍不成,就以生命為賭,決鬥來強奪。偏偏這樣的強奪,在眾目睽睽下遵循了傳統。而他還準備壓製修為與雲雁同階而戰,讓人無可指責。


    邢曉景與夏眠對望一眼,臉上浮現出濃重擔憂。那兩人決鬥自覺自願,現在這樣的局麵,自己無法插手。劍修與法修的修行世界自成一派,其中的規則難以理解。


    為什麽雲雁會這樣輕易就接下決鬥?


    萬一有所損傷該如何是好!


    邢曉景滿頭冷汗,夏眠原地跺腳,正惶惶不知所措。薛憶先嗬嗬長笑一聲,收劍舉步到他二人身前傲然道:“南鬥沒有真武台這樣的大試劍場,鬥法用的雙龍壁總該湊合有吧?”


    這句話使得南鬥修士們勃然大怒。問道壇是什麽樣的地方?居然被這囂張的家夥說得連鬥法場都沒有。他們按捺不住,也顧不上畏懼什麽“紫月上弦”稱號的劍修了,紛紛出口嗬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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