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就這麽死了,橫屍在祠堂裏,額頭破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鮮血流了一地,死狀異常淒慘。


    誰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祠堂裏忽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


    沒人先開口講話,隻有關楹杉顫抖的呼吸聲尤為觸目驚心。


    眾人或多或少都開始麵露猶豫之色,此事似乎陷入了一步僵局,畢竟,在場的人除了黃月英是確確實實希望借機好好折磨教訓關楹杉一場,他們其他人不過都是些隨波逐流的幫凶罷了。


    真叫他們去做什麽惡事,他們興許還會猶豫,退縮,可是往往正是存在他們這樣人雲亦雲毫無主見的人,推波助瀾,才會越發導致悲劇的發生。


    算不得什麽好人,壞也沒壞到骨子裏,頂多是在傷害別人的時候,幫著凶手多遞過去幾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子罷了。


    沉默片刻後,黃月英最先回過神來,她著實沒有想到,跟在關楹杉身邊這個不起眼的小奴才竟是個性子烈的,為了維護關楹杉肯自個丟棄性命。


    可是,她真的不懂,關楹杉這賤女人有什麽值得的?


    倒是條忠心耿耿的好狗!


    察覺到眾人猶豫的神色,黃月英不由開始心急起來,她籌謀了這麽久,絕不能讓一個小婢女壞了她的計劃。


    此時正是需要趁熱打鐵敲打一下的時候,她思索片刻後佯裝著不經意說道:“嘖嘖,死的可真是慘啊……關楹杉,你的貼身婢女因你而死,你就沒什麽話想說的麽?那這池棠可真是枉死一場了。”


    關楹杉沉默不語,並不理會她刻意的挑釁。


    黃月英繼續引導著眾人:“諸君信這婢女的一麵之詞?家主查了這麽久,這池棠遲遲不肯認罪,偏偏今天我們將她的主子請過來問話她招了,且不說拿不拿得出證據來,就單憑一個小小丫鬟的話,也不值得相信。諸君以為呢?”


    她的話果然奏效,有別的長老猶豫著猜測道:“莫不是……關楹杉這狐媚子慫恿於她這般說?”


    “……方才我還瞧見關楹杉偷偷去碰了碰池棠的手,指不定就是威脅於她……”


    “這池棠向來侍奉關楹杉,必定是知曉什麽,眼見事情敗露,畏罪自殺也說的通。”


    “一個小小的婢子,諸君不用理會。”


    “……”


    一句一句落在耳邊如同毒藥,關楹杉低著頭,眼睛裏盛滿悲痛,仔細理了理池棠鬢角的發,替她合上了眼睛。


    低聲對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心裏忽然覺得有些疲憊,她不想再去理會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他們才是殺人凶手,卻恬不知恥,作惡作的如此理直氣壯!


    簡直可恨!


    可是,最可恨的是,她什麽都做不了。


    ○


    不管關楹杉如何覺得,眾人定下心來後,又很快把池棠的死拋諸腦後,議論紛紛,越說越離譜,像是能以對關楹杉的言語裁斷中獲得一絲落井下石的快感。


    “也不知道造的什麽孽,這鄉下來的野丫頭登堂入室,小門小戶如何同容家相提並論,就是平白生著一張狐媚皮囊,蒙了家主心智,盡添糊塗事了!”


    “我當初怎麽說的,是不是說過,這女人就是個禍害!必定是她這般妖孽,才叫她的孩子受了罪!小公子出生時,給好好一胎孩子帶了病,現在,又使得小公子墜河,身子骨如何受得了!”


    “我看啊,就是她狐媚禍主,想借著孩子爭寵才痛下殺手!真是蛇蠍心腸!”


    “就是就是!”


    “狐媚子!”


    “妖孽!”


    “……”


    這群人總是這樣,心裏嫉妒著那張叫天下人傾倒的盛世容顏,嘴上卻硬氣得不屑一顧,正義總是由著他們的舌尖評判,不由分說就把她給說成是狐媚子的妖孽,可是當年,她也是被八抬大轎,十裏紅妝,堂堂正正迎娶進容家大門的。


    眾人一言一語,硬是將刀子往關楹杉心窩子裏戳,帶著叫人幾欲作嘔的狠毒,就這樣將各種莫須有的罪名扣到了關楹杉頭上,不講證據,也沒有道理可言。


    最後還要高高在上的問一句:“你可認罪?”


    關楹杉臉色蒼白,一字一句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黃月英便是徹底惱怒起來,起身就罵:“好不要臉的狐媚坯子,嘴真是硬,不過是仗著家主能替你撐腰罷了!然而又能如何呢?家主要求的不也是一個真相罷了,這樁樁件件擺在麵前豈有你不認的道理?傳出去簡直是要丟光了咱們容家的臉!媚主禍家,枉顧性命,諸君我有一提議,依照家法,該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說完竟沉不住氣,先行動手去抓關楹杉,是了,隻要做成了,哪怕事後出事,容尋責怪,但關楹杉已經死了,法不責眾,總不能叫容家上上下下這些人都給關楹杉償命,死了也就死了,於事無補了。


    ○


    “滾開!”


    容憐忽然跌跌撞撞從祠堂門外衝了進來,擋在關楹杉身前,將虎視眈眈圍著關楹杉的人全都一把推開。


    守在門外的奴役竟橫七豎八全倒下了,也不知容憐如何下的手。


    “你們是些什麽東西也敢碰我阿娘?”


    黃月英站得最近,被容憐撞了一把腰險些摔倒,她扶著旁邊的人才狼狽的站穩,惡狠狠地瞪了容憐一眼,很快就恢複了儀態,涼涼地說道:“嗬……什麽東西?就是今天家主來了又如何,諸位長老隻是按家規行事罷了,誰還能給我們挑出錯來不成?”


    “按的是哪一條規?從的是哪一章律?”


    容憐陰沉著一雙眼睛,冰冷地盯著黃月英,“我竟不知,容家戒律是這般處置人的!”


    “宗門法理乃是先輩之眾長,豈是你這無知小兒能質疑的?憐小公子可別忘了,此事可是因你而起,若不是為了你落水之事何以這般興師動眾!你那日為何要去後園,又為何落水,總得有個說法!輪得到你來質疑?還是說容家規律管不了你,關楹杉把你管得都快不姓容了,要不你改姓關如何?”


    黃氏惡毒的笑起來又彎下腰湊近了他耳邊,壓低聲音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落水為何,常柏可是同我說起過,春神祭的時候,他曾見過你。”


    常柏便是那日在園子裏撞到的外姓客卿。


    果然,整件事都是黃月英指使的。


    黃月英得意的笑了笑,複又意味深長地道:“你覺得你母親這個賤女人能脫得了關係?今天她進了這間祠堂,她就必須給個交代。你要知道,隻要同你相關的事,就會同關楹杉綁在一起,你怎麽能來怪我呢?要怪就怪你姓容!”


    “你就不該來到這世上,容憐!”


    打定了主意要拿這件事做文章,竟是將關楹杉逼到了死角。


    她若是知曉容憐是跟著她去了,她便是縱容容憐尋死,讓容憐涉險;若是不知容憐跟著她去,便是管教不嚴之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橫豎都要讓關楹杉坐實罪名。


    然而,不管如何算她的過失,他們都不會提及,原本這場春神祭是為了要謀害誰。


    黃月英見容憐沒再言語,勾了勾嘴角,到底是個孩子,又能如何呢?


    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一點小插曲罷了。


    她不再理睬容憐,招呼著其他人上前來,再次去抓關楹杉,她今天一定不能放過關楹杉,她已經忍了太久了。


    隻要關楹杉一死,她這麽多年來的痛苦都會有個結果。


    她絕不能錯失這次機會!


    關楹杉今天必須得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撿個魔女闖江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蘿團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蘿團子並收藏撿個魔女闖江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