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培等了三天。


    其實應該說,日子又過去了三天。無所謂等不等,反正蘇小培沒什麽事可幹。


    她的腿腳好了許多,稱不上能健步如飛,但不再象老太婆一樣彎腰駝背挪步子了。她依然沒錢買牙刷,但每天早晚已經適應用柳枝刷牙了。


    冉非澤在地上劃拉著寫了“揩齒”兩字給她看,她終於知道這個詞不是“開齒”。


    她每天的作息時間健康得不象話,早上天剛亮就起,晚上吃過晚飯感覺沒多久就準備洗漱要睡了。宋老板這裏雖然是酒館,可她偷偷看了一下,晚上來喝酒的人也不多。夜生活真是冷清啊。


    這裏沒有鍾表,蘇小培對時間沒什麽概念,冉非澤倒是有跟她說現在是什麽什麽時辰了,但她沒聽懂,那時辰名字與幾點幾點對不上,隻能看著天色亂猜。


    她問冉非澤怎麽知道是什麽時辰,他說外頭有打更的,能聽到。蘇小培也曾留心聽,可惜身處隱蔽的後院裏,聽不到。有一次她將將快睡著時,好象隱隱聽到,她還高興了一會。


    這三天裏,蘇小培學會了用皂莢洗頭洗澡,還有土槿樹葉,也有這用處。


    冉非澤的包袱裏兩種東西都有,蘇小培好奇,就厚著臉皮問他要了,一天換了一種。


    洗澡洗頭在這裏是麻煩事,要用皂莢或土槿樹葉在水裏搓啊搓,搓出泡沫水順滑了才能洗。洗完了她還要用清水再洗一遍。


    所以她洗澡是個大工程。不但占用兩個大桶,還花費許多時間。


    她再一次打心底裏感激冉非澤,因為他能幫她要來兩個桶,還幫她打了水。幸好這時候的天氣熱,要是天冷需要燒水,她真不知該怎麽開口麻煩人家的好。


    話說她也不是懶,她覺得她的腿腳好了許多,也想自己去打水來著,但原來打水不但是個力氣活,還是個技術活。


    她在水井邊觀摩好了冉非澤打水的動作,就是把連著井繩的水桶丟進井裏去,然後一拉,滿滿一桶水就上來了,接著再把水倒在一邊等水的水桶裏就好。


    她有樣學樣,把水桶丟進去,聽到了撲通一聲,然後她就拉了上來,一邊拉一邊還想著這活挺簡單,她也可以表現一下自己不是吃閑飯的,以後幫冉非澤打水。


    結果水桶拉了上來一看,是空的。


    怎麽會這樣?


    蘇小培不服氣,再把桶丟了進去,撲通又一聲,確實是聽到了,再拉上來,還是空的。


    “你隻把桶丟下去,桶浮在水麵,如何盛水?”冉非澤在一旁看著這個笨蛋真的要看不下去了。


    他走過來,示範了一下。丟桶的時候手腕要甩,桶斜著進水,水的重量將桶壓了下去,這樣桶裏裝上了水,這才能打上。


    蘇小培趴在井邊琢磨半天,又試了幾次,終於有一次感覺到桶沉了下去。她大喜,等桶沉夠了,裝滿水,她卻發現她拉不起來了。


    shit!一桶水居然這麽重?!


    蘇小培咬牙拚命,結果沒拉住,水桶拉到一半終於又掉了回去。蘇小培的手被井繩磨得疼,臉上也火辣辣的。無地自容啊!


    她深吸口氣,再試一次,這次她趴井邊,肚子卡住,借這腰力往上拉。正吭哧吭哧努力著,井繩被隻大掌握住了。


    冉非澤一臉真誠,對她說:“姑娘,從井裏打桶水不難,救個人上來卻是不易。姑娘還是安全為上,靠邊站吧。”


    什麽?蘇小培眨眨眼,回過味來了。


    這真是太侮辱人了。她打桶水不行,難道還會這麽笨掉下去?這種調侃人的話,他這麽有誠意地說出來是什麽意思?


    蘇小培原本就被打水失敗這種事弄得很有挫敗感,被他這麽一說心裏更是覺得不痛快。她忍了又忍,不敢發作。現在全靠這冉非澤賞口飯吃,她是真不敢對他擺臉色。


    不過之後冉非澤幫她把水打好,她自己躲在屋裏洗澡的時候,氣消了,也反省自己,如今不再似從前,她那種高高在上,自己牛叉了不起的心態真的要放下了,她明明是明白處境的,卻怎麽臨到頭沒控製好脾氣?


    反正自那之後,冉非澤就沒招呼過她打水。她為免不痛快,也沒硬往上湊。


    這三天裏,唐蓮又來看望了她一次。


    蘇小培與唐蓮這次聊得更好了一些,但能聊的內容還是比較淺。蘇小培知道不能心急,她很有耐心。這次唐蓮有提到唐父想將她送到鄰近的尼姑庵出家,她表現出了不樂意。蘇小培覺得這是唐蓮的一個進步,她願意把事情說出來,把情緒表露出來,對她自己很有好處。


    可再往下說,唐蓮卻又閉了嘴,而且對被劫持囚禁的過往還是一字不提。她倒是問了問蘇小培有沒有記起什麽,今後有什麽打算。蘇小培與她同命相憐,她說自己目前沒有更好的去處,冉壯士也是打算待她腿腳好了就送她去那座庵裏生活。


    唐蓮沒再說什麽,安慰了蘇小培幾句。


    唐蓮的存在對蘇小培來說非常重要。她在與唐蓮的聊天中排解和自己的情緒和壓力,能夠讓自己做一些有實際意義的思考,從這樣熟悉的對話場景裏蘇小培找回些自信。她甚至很想為唐蓮建一份檔案,記錄下她的狀況和每一次的談話進展。這樣有事可幹可以幫助她積極起來。


    可惜窮鬼壯士冉非澤沒有紙墨筆硯。當然不用說這些東西也是要錢銀買的,而宋老板是個摳門至極的家夥,居然不願給。


    蘇小培也不氣餒,其實對唐蓮的狀況,她還需要多做一些別的事,就是她需要更了解眼下這個社會文化裏人們的舉止行為、人際關係和階層、心態等等。這些與現代社會不一樣,人類的心理狀態當然也會不一樣。


    所以蘇小培想出去走走,她打算等腿腳再利索些就到酒館外麵溜達溜達,長長見識。


    這天,蘇小培看著宋老板給冉非澤安排了一堆苦力活,她在心底鄙視這人,不給工錢隻管食宿還這麽拚命用人家,而冉非澤呢,毫無怨言,爽快答應,然後象吃豆腐一樣不費勁地飛快把活幹完了。


    宋老板當然非常滿意,笑得是小鼻子小眼的,蘇小培覺得他都快愛上這壯士了,便宜又好用,各種好說話,這種勞工上哪裏找去?


    蘇小培心想她也不能落後,當然她不會象宋老板這麽無恥的,她就是請求壯士先生陪她到外麵轉一轉而已。她知道自己短頭發加一身女裝不倫不類,拉上冉非澤就可以用他健壯的身軀替她擋一擋別人的白眼。


    正跟冉非澤說這事,剛忽悠兩句“今天天氣不錯,多走走有益身心健康”什麽的,就聽到外頭有人大聲說話的動靜,而後一個身穿捕快衣裳的年輕俊俏的小夥子衝了進來,興高采烈地大聲嚷嚷著:“大哥,我來了!”


    蘇小培第一反應就是這人就是被冉非澤忽悠的那個小捕快,人家真的找上門來了啊。第二反應是原來捕快的衣裳跟電視上的差不了太多。第三個反應是原來古代捕快也不全是壯漢,還是有賞心悅目的小白臉的。


    “大哥!”小白臉捕快看到冉非澤更激動了,一臉興奮,帶著絲毫無法掩飾的崇拜之情,“大哥,你托我辦的事我辦好了,三天,剛剛好!”


    這太邪乎了,對不對?這都叫上大哥了?蘇小培在一旁看著他們這兩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兄弟”相會,疑慮重重。


    她不得不懷疑啊,這是給小捕快下迷藥了?她相信如果可以,壯士先生是真的幹得出這事,而且還是從容地,可是這迷藥要迷也得迷個警長級別的吧,迷倒個小警員能辦成什麽事?


    “這位是……”小白臉捕快看到了一旁的蘇小培。“大……”一邊喊著“大”字,一邊目光在蘇小培和冉非澤身上掃了一圈,拖著長長的“大”字音終於落下,“大姐。”


    蘇小培維持著臉上表情不動,淡定地點點頭。


    她嚴重懷疑,小白臉捕快原本是想叫“大嫂”的。


    大姐!


    雖然“大姐”比“大嫂”強了百倍,可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啊。


    她才二十七而已!不對,差一點才滿二十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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