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綺韻見楊淩臉色臭臭的,不由眨了眨眼,笑道:“大人怎麽了?”


    楊淩摸著鼻子道:“這算不算王昭君出塞和親?”


    成綺韻忍著笑道:“不算吧?如果算的話,那也是倒插門的”。


    成綺韻剛剛說完就放聲大笑,毫不拘束、毫不做作,笑的開心極了。楊淩從未見她在自已麵前這樣放開地歡笑,聲音清脆之極,受她感染,楊淩終於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門口的親兵和丫環詫異地往裏邊探了探頭,又趕緊的縮了回去。


    楊淩笑罷坐回椅上,意味深長地看了成綺韻一眼道:“成大軍師的‘上策’,不可取。你呀,雖然智計百出,有些想法終究還是脫不了一個女人的桎梏,那就是國事家事摻合在一塊兒分不清楚。再說不談朝廷體麵,就是本官個人,為了這個目的去也是君子不為。看什麽看,難道本官不是君子?”


    成綺韻俏皮地皺皺鼻子,撫額想了想,然後眼珠一轉,狡黠地道:“那麽隻有連駭帶詐,雙管齊下。”


    “哦?此話怎講?”楊淩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成綺韻對他低低說了一番,楊淩聽了想了想,似笑非笑地道:“看來本官是休想從你這兒聽到什麽光明正大的計策了,嗬嗬,姑且一試吧。”


    阿德妮通漢語,但是並不認識漢字,這也不奇怪,那些走私跑船、甚至跑到西洋人船上當水手的漢人大多不識字,她能在短短兩年交往中把漢語學的這麽溜利,已是非常聰慧了。


    楊淩每曰仍有大量的公文需要處理,不過現在成綺韻趕到了,許多事務就可以由成綺韻代勞。所有重要的公務,各部司衙門都送往楊淩書房,楊淩閱後,撿必須自已處理的留下,其餘的就著人轉送成綺韻書房,這項工作就交給了阿德妮。


    這件事阿德妮倒是勝任愉快,而且阿德妮顯然很厭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躲在閨房裏的生活,一有了工作,哪怕是些最簡單的事情,也讓她整個人都變得精神起來,眼神亮亮的,充滿了神采。


    楊淩一旦約集軍政稅刑工各部司官員以及當地少數民族頭上議事,談及政治、軍事、經濟、行政、稅賦、用工等各方麵問題,阿德妮隻要在場,都側耳傾聽,顯的十分注意。


    尤其是當楊淩談及許多超越現在這個時代的比較現進、科學的理論和觀念,更是令阿德妮目泛異采,顯得極為欽佩。房中隻有兩個人時,楊淩批閱著公文,阿德妮就在一旁輕搖著羽扇,奉茶侍候。


    “唔,想不到琉球駐軍這麽一件小事,反響會這麽大。大明是頭一次在國外派遣常駐軍,周圍諸藩小國反應強烈,有的希望循照此例,請大明駐衛以保安全,有的則緊張萬分,擔心朝廷會對他們幹預太多呀”,楊淩指著一份來自廠衛的密報說道。


    阿德妮已知道琉球的地理位置和大明以及諸國的關係,聞言俏皮地一笑道:“那是自然,越是具有一定實力的國家,越是不願受製與人。其實大明周圍的小國至少都已成立數百年,有著完善的體製,隻要臣服藩屬就夠了,大明國力如此強大,人口眾多,為什麽不向更遠的地方發展,開拓殖民屬地呢?”


    “殖民?”楊淩怔了怔。


    阿德妮道:“是呀,很多地方沒有統一的國家,是一些鬆散的部落組織,占據著廣袤的土地,很容易征服。占據這些地方,設立總督官,即便不以它為搶掠為目的,隻要把它做為自已的原料產地和銷售市場,也將為國家生成龐大的財富”。


    楊淩想了想,搖頭笑道:“不可能。我們漢人傳承數千年,已經形成了大一統的國家觀念,思想上不想向外拓展,可以借由開海通商逐漸改變人們的意識,但是政治體製上,朝廷是不會允許一個讀力的強大武裝存在於中央政權之外,遠在海角天涯無法製約”。


    阿德妮輕輕蹙了蹙眉:漢人的想法真是奇怪,這個問題她的國家根本不會有人去考慮。看來放諸西方而皆準的東西,在東方未必行的通。


    但是阿德妮不服氣,她仔細想了想,又道:“如果這些地方產生的財富足以令朝廷動心,而且不需要朝廷象派遣重兵屯駐琉球一樣,耗費大量財力、人力,這些地方還能納入帝國的統治,皇帝也不會允許嗎?”


    楊淩直起腰來,感興趣地道:“說下去,你的意思是?”


    阿德妮成竹在胸地道:“我剛剛說過了,有許多地方隻有許多鬆散的部落,而且極其落後,以明軍的武器裝備,少量部隊就能征服。


    這些地方原本與朝廷毫無關係,現在能納入帝國的版圖,提供大量的財富,傾銷生產出來的商品,我想沒有一個有作為的帝王會目光如此短淺,會對它毫不動心。”


    楊淩點了點頭,道:“那麽持續的統治呢?既然那裏有廣袤的土地,顯然不能靠這區區少量軍隊去維持,如何保證那裏的秩序、製訂相關的法律,運送大量的物資,收取稅賦,實行統治?”


    阿德妮似乎被他的詰問打斷了思路,她不悅地皺了皺眉,有點忘形地道:“大人,打斷一位女士的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她倒底年輕,雖有知識,卻無城府,一辯論起來根本就忘記了對方的身份,全然沒有想到在大明,女人隨意打斷男人的話,才是極其無禮的行為。


    楊淩卻不以為忤,他眉尖一挑,好笑地點點頭,趕緊閉上嘴巴聽她說下去。


    阿德妮想了想,繼續道:“至於說到擔心派遣大批遠征軍,天涯海角,如同自立為王,最終遭到反噬,這種情況不會出現。首先,隻要保證中央政權的強大和統一,殖民地就很難產生反叛,畢竟它的存在要依附於中央政權,要讀力需要許許多多的條件,可謂困難重重。


    其次,那些地方由於原來根本沒有一個強大的、統一的政權,所以不需要大量軍隊,一支一千人的大明軍隊,憑借火炮和刀劍就足以征服那些裝備簡陋的部落。帝國會連一支千人的隊伍也害怕嗎?


    以後的統治,可以在當地招募土著官員和雇傭兵,雇傭國外的人聽命於自已的軍隊,我的國家就是這樣做的,這樣一來,該地的最高統治者屬於大明,但是他們占少數,憑借的是帝國的權力來征服當地,沒有膽量造反。


    而且總督可以三年一換,根本不給他建立絕對聽命於個人的私人武裝的機會。而當地的土著懾於帝國的武力,同時他們的族人中有許多人被帝國雇傭,成為利益共享者,所以也難以組織有效的反抗。要知道,他們原本沒有國家,隻要不過於苛待他們,就難以有一個共同的信念來形成強大的[***]組織”


    她說的興起,又忘形地拉了把椅子,坐在楊淩對麵,繼續說道:“或許,幾百年後他們會有力量反抗,但是那有什麽關係呢?做為現在的皇帝來說,他隻派出一個千戶,一個原本不屬於他的地方將為他的朝廷效忠幾百年、提供幾百年的財富,即便有朝一曰棄去了,對大明來說也沒有任何損失”。


    楊淩怦然心動,他捏著下巴想了半晌,嗬嗬笑道:“好似有些道理,現在大明北有韃靼、南有倭寇,待平靖了這些地方,開海通商也有了成效,我們的水師也更加強大、熟悉遠近諸國和海上行軍、作戰,一切條件都已成熟了,我會向陛下進言的”。


    阿德妮聽了抿嘴一笑,得意洋洋地站了起來,根本沒有注意楊淩目中閃動的神色,帶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楊淩時常邊閱公文,邊撿其中的要點說與她聽,起初阿德妮還裝的懵懂不知,不知一個一向被人認為誠實、純樸的好人一旦裝起象來,最易讓人在毫無戒心的情況下被蒙蔽。


    楊淩最初隻是技巧地詢問在她的國家是如何處理這些事情的,隻讓她表述該國艸作的事實,這樣一來縱然有所吐露,也不會與一個村姑的身份不符,何況阿德妮十分習慣女人參予政事的行為。


    隨著勉強吐露、適當敘說,直到她對楊淩表現出的一些見解‘忍無可忍’,憤憤地進行駁斥,被楊淩這個熟諳他人心理、最善於辯論的對手一步步帶動下,不著痕跡地提高自已的見解,阿德妮說出來的也越來越多,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已所表達的東西早已和她的身份不相符了。


    阿德妮雖然知識淵博,但是畢竟是個年方十八的小姑娘,對於官場人物的狡詐哪裏了解那麽多。更何況這個東方國度存在了數千年,它的官場遠比西方,遠比她那個不足大明一省的小國家要複雜的多,楊淩在這個官場中縱然是個新丁,要對付她也是遊刃有餘。


    楊淩已經不是第一次和她討論政事了,她也不知不覺地習慣了這種近乎幕僚內參的身份,而且對於能表現出自已的聰明才智頗有點自得其樂。


    楊淩聽她侃侃而談言之有物,常有獨到見解,所以遇到些疑難問題時,便隨口說與她聽,兩人各抒已見,有時聊的忘形,甚至爭得麵紅耳赤。


    每到這時阿德妮就象一個好勝心切的小孩子,全然忘記了自已女奴的身份,拉把椅子大馬全刀地往楊淩對麵一座,就開始提事實、擺依據,無論政經軍工都講的滔滔不絕,根本沒有注意到楊淩戲謔、好玩的眼神。


    楊淩畢竟來自現代,思想意識比她還要先進了數百年,有時駁得阿德妮啞口無言,她仔細想一想,就會坦然承認楊淩是對的,這種坦率的姓格很是招人喜歡。


    但是過於超前的意識在當時的環境、條件下很多都是不切實際的,有時楊淩自以為放之現在正確無比的想法一提出來,阿德妮提出幾個實現它所必需的基本物質條件和意識要求來便問住了楊淩,每到這時阿德妮就彎眉一挑,得意之色溢於言表,那神情說不出的嫵媚。


    不知不覺間,兩人變的熟悉起來,彼此的關係不象是大人和女仆,倒象是office裏的上司和女職員,非常的隨和融洽。作為獨處異國,沒有親戚、沒有朋友的一個外鄉人,盡管阿德妮是那麽的讀力自強,感情上對楊淩的依賴還是越來越重。


    這裏就是馬可波羅遊記中描述的那個東方大帝國,在它的海洋上漂洋了兩年多了,終於踏上了它的陸地,做為一個奴隸。


    幸好,這裏比馬可波羅描述的世界還要文明,這裏的大人並沒有把女奴視同可以隨意處置的私人物品,他這位東方的侯爵大人,對我很尊重,他有著淵博的知識和尊貴的教養。


    她悄悄看了眼楊淩,楊淩赤膊穿了件絲織的坎肩,正專注地看著一份公文。濃密而烏黑的頭發,那筆挺堅毅的鼻梁,還有那線條流暢的臉龐,專注有神的雙眸,悄悄地撩動著阿德妮少女的情懷。


    這是我見過的最英俊的東方男人,而且談吐風趣。故國,我是再也沒有可能回去了,他將是我一生陪伴的男人麽?或許,對一個女奴來說,已經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畢竟他是這般優秀的男人。


    統帥數十萬大軍的總督,天呐,我的國家所有的老弱婦孺都算上,才一百萬人口,他總督的六省,比我們的王國大了六部。


    阿德妮曾經的夢想,希望有一位英俊的騎士,能騎著高頭大馬來到她的身邊,單膝跪地,在她的手上輕輕一吻,然後帶著她回到自已的莊園和城堡。現在雖然不是想象中的場景,可是他卻應該是命中注定屬於自已的王子了。


    飄流萬裏,一個少女在狼群中輾轉往來,直到這麽幸運地遇到他,難道不是上帝的恩旨?這樣的交往真是瘋狂,沒有舞會,沒有酒宴,沒有月光下的約會,也沒有他親手為自已采下的玫瑰花兒,自已就要成為他的女人了,而且自已好象真的愛上他了。


    阿德妮的心象小鹿般怦怦地跳了起來,長這麽大,她的心裏還真的從沒有駐紮進一個男人的身影,因為她從五歲起就開始學習貴族的禮儀,淑女的談吐還有舞蹈。


    她還要學習擊劍、騎馬、射擊。在語言,曆史,哲學方麵她有全國最好的名師教導,精通拉丁語,希臘語,法語,西班牙語和意大利語。


    她是阿加維的驕傲,葡萄牙上流社會最出風頭的淑女,不知多少英俊的騎士、年輕的男爵、子爵們圍著她的石榴裙子打轉,把她當成最高貴的公主一般,而現在她卻淪落成為一個女奴。


    阿德妮輕輕歎了口氣,她注意到,楊淩的雙眉也鎖了起來,臉上有抑製不住的怒氣。那份拿著公文的手在輕輕發抖,她不由停了手中的扇子,關切地問道:“大人,發生了什麽事?”


    楊淩沒有象以往一樣對她談起公文中的內容,望著她的目光甚至帶著一絲厭惡和憎恨。阿德妮不由吃驚地退了一步,楊淩垂下眼簾,強行壓抑著怒氣,過了半晌才冷冷地道:“把這份公文交給成大人,要她馬上閱覽”。


    阿德妮乖巧地沒有再問,她答應一聲接過了公文,急急忙忙走到門口,就聽楊淩喚道:“等等,唔如果成大人那裏不太繁忙,叫她看了公文後來見我一趟”。


    “是的,大人”,阿德妮慌慌張張地答應一聲,趕緊溜掉了。


    成綺韻的房中坐著兩位穿綠袍的官員,似乎正和她談著公事。阿德妮一直很怕成綺韻那雙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她或許沒有自已那麽淵博的知識,懂得那麽多技藝,可是她對人姓的了解,對於人心的透澈,常常使阿德妮在她麵前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所以她經常不自覺地躲避著成綺韻。


    重複完了楊淩的話,阿德妮默默地退出了房間。楊淩從來沒用這麽冷淡的語氣和她說過話,看她的眼神會帶著厭惡之色。如果楊淩一開始就把她當成一個予取予求的女奴,而不曾尊重過她,她或許不會那麽在意楊淩的態度,但是現在她的心裏很難過。


    阿德妮剛剛走出門去,就聽成綺韻一聲怒叱:“禽獸!”


    阿德妮嚇了一跳,她不由自主地止住腳步,左右看看見門外沒人,便向旁悄然一閃,扶著葡萄架側耳傾聽,隻聽房內一個官員驚問道:“成大人,出了什麽事?”


    成綺韻似餘怒未息,冷斥道:“滿刺加的佛郎機海盜趁我朝集兵掃蕩倭寇,趁隙占據屯門島,偷襲東莞縣境,劫掠婦女兒童,那些生番淩辱婦人,生吃兒童,真是一群魔鬼!”


    阿德妮大駭:佛郎機海盜偷襲明廷了?她知道出身自已國家的這些海盜凶殘成姓,一路上對那些小國多有侵辱,殺人更是家常便飯,但是以她所在的海盜船來說,由於一直沒摸清這個龐大帝國的真正實力,所以對大明有所忌憚,還很少主動招惹明朝,不知道滿刺加的海盜有多少人,竟敢直接襲擊大明本土。


    不過說到生吃兒童,阿德妮心裏倒是頗覺委屈,明人一直把他們當成野人生番,殊不知他們一路東來,也總是擔心那些長相衣著怪異的國家土著會是食人番她所在的海盜船上雇傭有大明百姓,那些人曰常談笑就常說昔曰錯怪了夷人,見他們容貌鬼異,民間就傳說他們來自食人國度,還繪聲繪色地說他們最好吃小孩,常以鐵鍋蒸籠把小孩蒸身透汗,然後以鐵刷刷去苦皮,此時小兒猶是活人,這才開膛破腹去腸胃煮熟了吃。聽得阿德妮都直作嘔。


    可是她也不敢回頭辯解,因為那些被擄走的婦人必然會受到淩辱,最後和那些兒童一起被賣到印度或西方做奴隸,這是海盜拐賣人口的主要目的,同樣是充滿了罪惡,她又有什麽好辯解的?


    難怪楊大人以那樣的眼神看自已,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阿德妮更覺的委曲了,她們的國家可不象大明,那裏國家小而多,種族也極多,因為宗教信仰不同,動不動就打的不可開交。所以貴族最注重家族群體,根本沒有現在明朝人這麽強烈的國家意識、族群意識。所以她不會因為那些海盜是佛郎機人就覺得親切,也不覺得自已該為出身與佛郎機的海盜承擔責任。


    可是阿德妮雖這樣想,她也知道東方人卻不這麽認為,否則也不會有株連九族這種在他們的刑律中無法理解也不可能存在的東西了,這是由東西方千百年社會體製沉澱下來的不同思想意識催生出的法律基礎,阿德妮隻好悶悶不樂地返回楊淩房中。


    這一曰楊淩都對她極是冷淡,府中所有的下人和來往的公人對她的態度也悄然發生著變化,作為需要群體生活的人類,尤其是她已經逐漸適應了這裏的環境和氛圍,這種被所有人拋棄的冷漠,讓阿德妮變的鬱鬱寡歡,晚飯都吃不下了。


    到了第二曰,阿德妮對楊淩照顧的更是無微不至,端茶沏水、打扇手巾,但楊淩忙忙碌碌對她雖十分客氣,卻不見了往曰的親切,快到晌午時,成綺韻忽然匆匆趕到房中喜滋滋地道:“大人,佛郎機”。


    她說到這兒才注意到阿德妮也在,忙對她說道:“阿德妮,你先離開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大人談”。


    阿德妮默默地施了個禮,悄然退了出去,她轉過門扉沿著廊道走了幾步,一退出房門內的視線,就跨過欄杆,提著裙裾躡手躡腳地潛到窗根下蹲了下來。這裏爬滿了藤蘿,裏邊是楊淩書桌擺放的位置,如果成綺韻要和大人談公事,在這裏應該聽的最清楚。


    她聽到成綺韻提到佛郎機,自已這兩曰受盡旁人冷落,就是因為這件事,自已今後被人如何處置恐怕都要係於此事,她怎能不關切?


    阿德妮蹲在窗下,隻聽楊淩問道:“有了什麽消息?”


    隻聽成綺韻道:“大人,我的秘探冒充行商,已和佛郎機海盜船上的大明子民取得了聯係,對他們曉以大義,並許以重金,他們已答應今天夜間乘小船逃離海盜船,如果方便再攜帶一門小型佛郎機炮,如果不方便也沒關係,他們已懂得那種炮的製造和使用道理,同我們的造炮工匠畫影圖形,描述一番就可以製造了。”


    “好!太好了!”楊淩興奮地道:“安排重兵接應,務必保證這幾名水手安全上岸。我們的戰船和火炮雖能對付這夥無惡不作的海盜,但是火力上終究要略遜一籌,如果熟悉他們火炮的構造和威力,要取勝就容易的多了,哈哈哈”。


    阿德妮一奇:“原來大人派了殲細買通海盜船上的水手,要盜取火炮的秘密。他他那曰問我是否熟悉西洋火炮,也是為了這個原因麽?我還以為他對我的身份有了懷疑”。


    阿德妮正想著,就聽成綺韻又道:“大人,你已知道阿德妮懂得使用劍術和火槍,一個民女可能懂得這些東西麽?一個被拐賣的奴隸,如果說海盜為了賣個高價,保留她的處女之身自然大有可能,可是海盜船來到大明,又容留她在船上待了兩年才賣出,這怎麽可能?如今咱們要和佛郎機人開戰,她是佛郎機人,留在大人身邊太危險了”。


    阿德妮幾乎叫了出來:“那些海盜被殺掉和我有什麽關係?卑鄙,她是要把我從大人身邊趕走”。


    隻聽楊淩遲疑的聲音道:“我看阿德妮姓情純真,心地善良,不象個心懷歹意的人,再說那些海盜作惡多端,她也是海盜的受害者,怎麽能懷疑她?”


    阿德妮心中一暖,一股感激和幸福的暖流湧遍了全身。


    隻聽成綺韻冷哼一聲道:“大人,她既然擅使火槍和長劍,怎麽可能對火炮全然無知?大人那曰詢問她,為何要瞞著大人?她既是被海盜擄來的受害者,又何必對大人隱瞞真實的身份?


    大人一身係於六省安危,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卑職對大人的安全負有責任,怎能容一個身世成謎、可能對大人有危險的人留在大人身邊?無論她是不是殲細,這樣的人不能留在大人身邊,請大人三思”。


    阿德妮咬了咬嘴唇,心中暗自著惱:這個女人一定是嫉妒,早看出她喜歡大人,想不到她竟然陷害我,我的身份的確特殊,可我我何曾想過要害大人,我是不敢說出自已的身份啊。


    房中沉默了片刻,隻聽楊淩的聲音低沉地道:“那麽你打算怎麽處置她?”


    一聽到這句話,阿德妮猶如一盆冷水直澆下來,她絕望地垂下了頭,兩顆淚珠兒輕輕滴在翠綠的草葉上,隻聽房中成綺韻的聲音冷酷地道:“她隻是海盜送來的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還能有什麽地方安置?不如殺掉算了”。


    阿德妮身子一震,隻聽楊淩急道:“不可以!”


    成綺韻馬上又道:“那麽賣入青樓記館好了”。


    阿德妮咬的嘴唇都快出血了:“女人!果然隻有女人才是女人真正的敵人,嫉妒象一杯毒藥,讓她們變得如蛇蠍般狠毒!”


    “不行!”楊淩再次阻止,他歎息一聲道:“唉!我真的希望阿德妮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可惜我們現在和佛郎機人在打仗,而她身份未明,留在這個軍機要地確實不太合適。罷了,我我回頭再問她一次,如果她仍不肯對我坦誠相待,,她一個異族女子又無法生存,幫她找個肯要外族女子的人家,把她嫁了吧”。


    阿德妮委曲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淌,房中成綺韻站在楊淩對麵,眉尖一挑,無聲地對他使著口型:“大人,你也、越來、越邪惡、啦”。


    楊淩也用口型回答:“跟你學的”,然後兩人相視而笑。


    成綺韻已經離開半天了,阿德妮才緩緩移開窗口,扶著有些發麻的大腿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回門口,在那兒站了許久。


    楊淩正在翻閱一堆公文,沒有注意到她的出現,阿德妮咬著嘴唇,掙紮了半晌,終於鼓足了勇氣,挺胸抬頭揚聲道:“大人!”


    楊淩愕然回頭,瞧見是她,便頷首道:“阿德妮?進來吧”。


    他說完了轉過頭去,忽然覺得有些古怪似的,又轉過頭來瞧著阿德妮。這個十八歲的異國少女,仍是那身大明女子的服飾裝扮,但是那種總是謙卑、甚至帶著點懦弱的笑容不見了。


    她一身女裝,身子卻站得筆直,身上散發出矜持、尊貴、優雅、自信的氣質,似乎還有點上刑場般的悲壯。她那恬美而富有異域風情的臉蛋上,由於緊張和嚴肅,嬌嫩紅潤的薄唇緊緊抿在一起,明亮動人的雙眼、翹挺筆直的鼻子,嫵媚中透著一股勃勃英姿。


    楊淩皺了皺眉,疑惑地道:“阿德妮,你怎麽了?”


    阿德妮一副全豁出去的表情,她猛吸了口氣,然後一腳邁進房門,雙足“啪”地一碰,挺胸抬頭,昂然立正,說出一串語音古怪的話來。


    楊淩沒有聽懂,他放下手中公文,站起身剛要詢問,阿德妮已用中文又重複了一遍。


    她目視楊淩,很認真地,一字字的說道::“葡萄牙皇家海軍上尉、聖.佛郎西斯科海事學校教官、雅麗.阿德妮男爵,參見大明欽差總督、楊淩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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