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淡冶,如少女含笑。


    伊河靜靜地從石窟前麵流過,流得從容而美麗,就像石窟中那尊盧舍那大佛一般,安詳而迷人。


    山上的顏色是一種脆生生的綠,就象溪中的淺流,清清淺淺,可是你用盡目力,也看不透它。


    楊帆徘徊在山林間,像是走在南海的沙灘上一樣悠閑自在,他喜歡這裏的氣氛,輕鬆、優雅、自然。


    厚厚的、鬆軟的落葉間,已經鑽出了許多不知名的野花,還有許多的野草,楊帆忽然看到了幾樣他熟悉的東西,那是嫩生生的野菜,仔細看去,那枯枝敗葉裏,鑽出許多嫩生生的蘑菇和野菜。


    貓耳朵、馬齒莧、五方草, 薺薺菜、掃帚苗、刺角芽……


    楊帆興致勃勃地蹲下去采摘起來,一開始他還覺得那些野菜並不夠多,真的采摘起來,不一會兒就兜滿了衣襟。


    楊帆很開心,把這些野菜拿回去,用開水潲一下蘸醬吃,會是一道很可口的美味。這樣想著,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想起了那個青青翠竹般的娉婷少女……


    忽然,耳畔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楊帆趕緊擦擦眼角的淚水,定睛看去,卻是一隻小鬆鼠,鬆鼠捧著一隻鬆果,拖著肥大的尾巴,站在不遠處的樹根底下,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正在看他。


    楊帆被那小鬆鼠一逗,心中的傷感隨風散去。他向那隻小鬆鼠撮唇叫了兩聲,小鬆鼠嚇了一跳,丟開鬆果,一溜煙兒地爬上樹去了。楊帆見了它那可愛的樣子,不禁為之失笑。


    這時,他又聽到一聲沙沙的聲音,這次絕對是腳步聲,楊帆警覺地扭頭望去,林下,隱隱現出一角白色的裙袂……


    山坳裏,小蠻蹲在草叢中。起勁地挖著野菜。


    雖然她小時候是個乞丐,不過她認得的野菜品種並不多,因為那時她還太小,偶爾討來的食物不夠吃。阿娘需要去挖野菜時,她也把時間浪費在了捕蝴蝶、捉小蟲上。


    直到阿娘去世,她和阿兄相依為命,才由阿兄教她認識了幾樣野菜。阿兄說的每一句話她幾乎都記得。她記得阿兄說過,用雞子兒炸點醬。蘸著潲過的野菜吃非常美味,她還記得阿兄這麽說時,那張總是鼻青臉腫的枯瘦小臉上,就會流露出非常幸福的表情。有些饞涎欲滴的味道。


    可惜那時候她們兄妹倆是沒有機會享用這麽奢侈的大餐的,直到她離開阿兄。跟著裴大娘到了洛陽,這才有機會吃到阿兄說的那道美味。這麽多年來。她已經愛上了這種味道,不過平時她想吃這道菜,隻能去飯館裏吃,或者去街市上買些野菜自己下廚。


    而今,陪著武後入駐龍門之後,她才發現,原來這山上竟然有這麽多的野菜,其中很多種野菜她還認得,她一邊開心地挖著,一邊回想著小時候和阿兄在樹林中挖野菜、掏鳥窩的情形,心裏便有一種暖烘烘的感覺。


    “是上官待詔!”


    楊帆蹲在草叢中,看到那翩然而至的身影,赫然正是上官婉兒。


    而且,她居然是一個人,身邊並無一人陪伴,楊帆不禁怦然心動:“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要不要動手?”


    ※※※※※※※※※※※※※※※※※※※※※※※※※


    沒有人知道上官婉兒對草木山林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上官婉兒自幼被充入宮中為奴,當年,她還是個小女娃兒的時候,母親每日浣洗著如山一般高的衣服,宮裏每個人都有他們需要做的差使,在大家都忙碌的時候,幼小的她就偷偷丟下阿娘要她背誦的詩文,獨自跑去與小草、昆蟲為伴。


    她對草木有著很深的感情,看到草木就有一種完全放鬆的感覺,徜徉於山林之中,她不需要像在武後麵前一樣謹小慎微,隨時去觀察武後的臉色,分析她說的每一句話,也不需要像在弘文館的那些學士們麵前一樣,咬文嚼字,端莊斯文。


    在這裏,她是完全自由的,她想跑就跑,想跳就跳,想唱就唱,這裏的空氣比宮城裏自由,嗅著便叫人有一種陶醉的感覺。


    武後年紀大了,一路上車馬勞頓,每年登上龍門之後總要歇歇乏兒才能緩過精神,這段時間是上官待詔最輕鬆的時光,她總要在這時候找一個時間,獨自一人漫步在這青山綠水之中,仿佛沉浸在溫柔的泉水裏麵,卸下臉上的麵具,完全地做回自己。


    今年,她已二十有五,以前從未萌動春思的婉兒為情所苦,心情更覺壓抑,所以也就更加迷戀這種獨自徘徊於叢林之中的感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草木香氣,站定身子,透過蔥綠的樹葉,看著山下玉帶般舒緩明亮的伊河河水,情思化作詩意,一首新詩脫口而出:“霽曉氣清和,披襟賞薜蘿。玳瑁凝春色,琉璃漾水波。跂石聊長嘯,攀鬆乍短歌。除非物外者,誰就此經過。”


    上官婉兒一句“誰就此經過”剛剛出口,耳畔突然傳來“沙”地一聲響,上官婉兒一扭頭,就見一道身影仿佛一頭獵豹般從林間疾竄出來,十指箕張,向她猛撲而至。


    這人穿著一身禁軍的服裝,臉上嚴嚴實實地蒙了一方布帕,隻露出一雙眼睛!


    上官婉兒大駭,她還沒來得及喊,就被那人一把撲倒,將她牢牢地壓在地上。好在地上是經年累月飄積的樹葉,軟綿綿的不會硌傷了她。上官婉兒正要呼叫,一隻大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那張精致的臉蛋捂住了大半,隻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


    “你不想死就不要喊!”


    一個有些沙啞的中年男人聲音凶狠地喝道。


    上官婉兒迅速向他眨了眨眼睛,做出完全了解、完全服從的姿態。蒙麵人滿意地微微抬起手,有些窒息的上官婉兒呼地喘了口大氣。


    沙啞的男人聲音又道:“你不要怕,我不會殺你的!”


    上官婉兒定了定神,惱怒地道:“你好大膽子。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沙啞的男人聲音道:“當然知道,你是上官待詔嘛!我找的就是你!上官姑娘,在下有一件心事,魂牽夢縈,揮之不去,非上官待詔而無解,隻要你乖乖聽話,在下一俟達到目的。馬上放你離開,絕不食言!”


    上官婉兒定定地看著他,臉上慢慢露出一種古怪的神氣,臉頰上也迅速爬上一抹潮紅。她又羞又氣地道:“你……你……,楊帆,你竟然……,你這個混蛋!你到底想做什麽?”


    “啊?”


    楊帆嚇了一跳,失聲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這句話一出口他就知道糟了。他說這句話時,竟然忘了掩飾聲音。上官婉兒又羞又惱地道:“我怎麽不知道是你!你那賊兮兮的眼神兒,我怎不認得?你……你……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楊帆一把拉下臉上麵巾,他傻眼了。上官婉兒竟然認出了他,這可怎麽辦?


    上官婉兒瞧見他的模樣。一顆心更是跳得亂七八糟:“這個臭小子,居然趁我一人漫步山間時。蒙了臉來……”


    聯想一下他方才說的話,什麽“我不會殺你的”、什麽“在下有一件心事,魂牽夢縈,揮之不去。”什麽“非上官待詔而無解,隻要你乖乖聽話,在下一俟達到目的,馬上放你離開……”


    他想要幹什麽,還需要問麽?


    上官婉兒雖然在感情上單純的像一張白紙,卻不是對男女之事的常識性知識一竅不通,她自覺猜著了楊帆的目的,一個身子登時躁熱起來,心裏頭也說不出是羞、是惱、是怨、是恨。


    一些她本來想不通的問題,這一下也都豁然開朗了。難怪他追求了幾天,見自己態度愈冷,便沒了動靜,原來他竟打起了這般齷齪的心思!


    楊帆可不知道上官婉兒想歪了,一見她已看破自己身份,整個人都傻在那裏。怎麽辦?原打算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迫問出苗神客的下落,這龍門左近的禁軍侍衛沒有五萬三萬,她上哪兒查去,可現在……


    楊帆心中糾結不已,上官婉兒被他結結實實地壓在身上,感受著他那結實有力的男兒身軀,那隱隱約約的男人味道,一顆心暈暈陶陶的,越來越羞,越來越惱,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異樣滋味像一隻熱乎乎的小老鼠在她體內竄來竄去,讓她又難受又害怕。


    上官婉兒脹紅著臉蛋,低聲喝道:“你這混蛋!還不放開我!你……你抓哪裏呢?”


    “啊?”


    楊帆這才醒過神來。


    方才他一撲,把上官婉兒製住,一手捂住她嘴,一手就卡在她肩胛處,因為被她識破身份,抬手扯下麵巾,再放回去時,順手就搭在了她胸口,因為他正茫然於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竟然全未注意。


    這時被上官婉兒一喝,楊帆才清醒過來,隻覺掌緣觸處圓潤柔軟,質感豐厚,但是並不鬆馳,柔軟中極具彈性,臉上不由一熱,趕緊抬起手來。


    上官婉兒見他臉頰微紅,自己更是臉上發燙,想要掙紮起來,可他身子牢牢壓在自己身上,腹部相貼、髖部相吻,稍稍一動,一股異樣的感覺登時讓她全身都酥軟了,就像睡夢中壓著了手臂,麻酥酥的全然使不上氣力。


    上官婉兒又羞又氣地道:“你……還不起來?”


    “起來?”


    楊帆此時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就在這時,一個清脆冷厲的女孩兒聲音喝道:“賊子!好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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