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該回去的還是得回去。跑去火鳳那裏一本正經的密探商議之後,周少瑜開始犯愁。


    眼下天都未黑,襄陽雖不實行宵禁製度,可周少瑜也沒處可去。逛青樓?這不是作死嘛,據他所知,愛蓮閣如今對於荊州方麵的青樓滲透的可厲害,真去青樓,分分鍾能揪出來。


    去茶樓喝茶?一個人傻乎乎的太沒意思了吧。


    而且,真以為熬到大晚上回去就可以安穩度過咯嘛?


    腳尖一點,方向一變,還是去酒肆吧。


    酒肆文化向來都是一大特色,而眼下荊州的酒肆風潮又有所偏差。


    眾所皆知,古代青樓女子的養成那可不是一時半會的,大多都是大小培養而成。要不然幹脆便是犯官之女,不然的話很難做到文采斐然豔名傳播,難有熬出頭之日。


    而背靠周少瑜這棵大樹,由愛蓮閣主導,荊州青樓女子大規模贖身走人,直接導致了荊州青樓水平大幅度下降,雖說後備役不是沒有吧,可這不是還沒長成麽。不管是年歲還是才學,都還差得遠呢。加之愛蓮閣的影響力從未消散,當地多有排斥,索性青樓都不去了,這才開始風靡蓄養家妓。


    蓄養歸蓄養,總不能在家中胡鬧吧。雖說男尊女卑,可正妻的臉色還是要看的。一次兩次也就罷了,老這樣,那也不叫個事不是。


    是以新一批的酒肆應運而生,大抵以高檔為主。畢竟有能力蓄養家妓的,財力都不會弱。


    各自攜美而來,開上一間上等的包間,一群好友談天說地,豈不美哉?


    若是誰家的家妓風姿卓越且驚才豔豔,必然是眾人所追捧的對象,連帶著其主自是長臉不少。


    可問題也就出在這了。


    看起來和青樓女子也無多少區別,畢竟青樓女子也是有主的,可有主歸有主,卻不是個人啊,標簽不會這般明顯。加之青樓的手段,所謂得不到的最讓人迷醉,欲拒還迎之下,身價倍增也是理所當然。


    而家妓還能這樣麽?顯然不能!


    說白了,她們就是個人私有物。若說青樓女子尚且還有半分選擇,那麽家妓,對不起,讓你幹嘛你就得幹嘛。


    本來這也還算好,想一下時下的主流吧,別說家妓這種地位了,就是妾侍,都有交換乃至送人的風俗……


    好吧,四個字,貴圈真亂。


    總歸這種另類的替代青樓的做法,卻是讓時下荊州的風氣有點糜爛。


    周少瑜並沒有選擇最高檔的酒樓,而是裝修不上不下地方規模卻是不小的中等酒館。


    他是來打磨時間的,又不是真喝酒,至多到時候往身上撒些酒裝醉回去蒙混一晚再說。是以安安靜靜的往大堂角落一坐,就準備點些東西聽聽人家都說些什麽話題。


    酒館也是提供陪酒服務的,而且基本以帶有異域風情的外族女子為主,比如正在中間舞台上表演的那位,其舞蹈就很有一種大唐盛行的胡旋舞那種既視感。


    再看大堂內,明顯商人富氣打扮穿著的,身邊基本都會陪同一位作陪喝酒。而若是士子書生,則半個女子的身影都沒。


    好吧,畢竟不是誰有本錢蓄養的麽。而這種胡女陪酒,他們又有點看不上。熱情是熱情了,可卻少了那才才華與之交流,斷不可能為紅顏知己。


    “前日之事爾等可曾聽聞?”那桌五六名儒衫的書生聊了起來。


    “前日事情可是不少,不知何兄說的是哪件?”


    “自是孫家玉郎了。”


    “可是大將軍幼侄?孫家玉郎我自是知曉,不過他不是一直在江南求學麽?”


    孫玉郎?周少瑜想了想,這才對號入座。這家夥並非孫守仁的兒子,而是孫守仁幺弟的獨子,前些年孫守仁奉命北上抗拒匈奴,帶上其幺弟隨軍,不想卻是戰死沙場。而後孫守仁歸來,對孫玉照顧有加,為保其弟血脈延續,便讓孫玉棄武從文,送去了餘杭一處有名的書院進學。算算時間,如今也應當二十有餘才是。


    不過周少瑜也隻是知曉這號人,並未見過,也不知是何模樣,品性如何,總歸聽這意思,應當是回來了。


    “求學卻是求學,不過前些日子已然歸返,不僅如此,孫家玉郎還邀請了餘杭花魁安歌姑娘,前日詩會,安歌姑娘一展風華,力壓群芳,就連前陣子李家風頭正盛的若雲娘子都黯然失色……聽聞,那孫家玉郎有意迎娶安歌為妻,隻是孫家何等門第?玉郎雖不是正房嫡子,卻也絕不會允許娶一介青樓女子為妻。眼下玉郎已然被大將軍軟禁不得外出,是以這兩日千萬雲來客棧求見安歌姑娘的不知凡幾,以求垂青。”


    “此事我也有所耳聞,那安歌姑娘乃是餘杭有名的清倌人,前兩年曾有幸遠遠見過一麵,其風姿至今難忘,而今安歌姑娘早已為自己贖身,隨後又受孫家玉郎之邀來此襄陽,顯然二者心中有意。然眼下看來,怕是有情人不得眷屬。”


    “哈哈哈,這襄陽城中,怕是有不少都盼著此事不成呢!”


    說到這,一名書生匆匆跑進來還未坐下,便道:“大消息!我等幸甚啊!安歌姑娘爾等可曾知曉?”


    “也是巧了,正巧提到佳人。有何大消息與安歌姑娘有關?且快快道來。”


    隻是接下來的話語卻是聽不到了,隻見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走了進來,急匆匆的占位。又過得片刻,酒館掌櫃出現宣布突發事宜,周少瑜這才明白發生何事。


    原來那安歌姑娘也不知是個何種想法,許是自知與孫玉無望,悲戚傷心之下忽然做出決定,居然意欲公開選擇良人托付終生。而地點,卻恰好是這處酒館了。選這的原因卻也簡單,隻因此處地方委實夠大,能容下更多人。


    “安歌安歌,疏緩節兮安歌……”周少瑜輕聲默念,此句出自《楚辭·九歌·東皇太一》,意指神態安詳的唱歌,體現多才多藝、雅致。同時安歌帶有平安、吉祥的寓意。


    不過也無甚興趣,純當看個熱鬧,被說現在妹子足夠多了,單單自己是開溜跑出來的,完事還拐帶個妹子回去的話,嫌死的不夠快不夠慘?


    相比起安歌姑娘,周少瑜更看重從方才的對話以及此次事件所透出的信息。


    荊州他處暫且不提,至少襄陽城此處,人們並無甚緊迫感,哪怕明明外頭已經是三方調兵遣將似是圍攻荊州,這些書生也壓根沒放心上,寧願將話題放在各種八卦以及女子身上,也不商議此事。


    此外,那孫家玉郎看似備受孫守仁照顧喜愛,可似乎也僅此而已罷了。若孫玉當真如此重要的話,這會兒也不會有這麽多人趕來酒館了。很顯然,大夥都知道孫玉和安歌的事情了,這時候誰若是撬了牆角,妥妥的會成為孫玉的死敵。


    若是出身富貴的人家可以尚不在乎,可好些人明顯出身家境尋常,他們也如此踴躍,顯然並不懼怕那孫家玉郎。


    周少瑜摸摸下巴,如果沒記錯的話,孫守仁那位最終戰死的弟弟,當初也是掌了一部兵權的,至少那時候,孫玉這一脈,絕對無人敢如此輕視。


    除此之外周少瑜更好奇另一點。


    論愛蓮閣在各處的影響力,潭州肯定第一,隨後便是荊州,可到底荊州發生事端,青樓已然沒落下去。而隨後便是江南地界了,至於其他處,影響都不太大。


    原因卻也簡單,除卻荊州的江南,其他地方或大或小都不太平過,像是並州,等於重新被洗了一遍,人都活不下去了,哪還來的什麽青樓,發展過去也無大用。


    而其中餘杭,乃是愛蓮閣重點功略的地方,蘇杭之地,向來出美女,而青樓女子更是冠絕天下名聲在外,或許一個當地小有名氣的青樓女子,放到其他州都可以做花魁了。


    而安歌既然出自餘杭,那麽沒可能不知道愛蓮閣。既如此,那有沒有可能安歌幹脆也是愛蓮閣的成員?如果是,那麽安歌好端端的跑到荊州來,當真隻是和孫玉兩情相悅那般簡單?真那麽有愛的話,應當也不會這般隨隨便便的就忽然公開在荊州擇選良人了吧。


    莫非這裏頭有啥我不知道的謀劃?周少瑜如此想著。看來此事回去得問問李香君,此次過來的妹子裏,就她打理愛蓮閣事宜最多,若真有此事,她必然知曉。


    正想著,卻是又見一位客人邁步進來,隻是此刻已無座位……不對,周少瑜一呆,似乎,隻有自己所在的這個角落有位置了,這張雙人桌,還就坐了他一個人。


    按照酒館小二的引路意思,顯然是往這邊帶了。對於拚桌,周少瑜並無意見,隻是待看清來人,傻了!


    來人也顯然一愣,隨後麵無異色的揮揮手,示意小二退下,而後施施然坐在周少瑜的對麵。


    “想不到周兄居然有如此雅致,方到襄陽,便欲抱的美人歸?”來者微微一笑,看似輕鬆攀談對話,可莫名很有一種壓力感。“不過以周兄之才,還不是手到擒來?”


    周少瑜嘴角一抽,無語道:“這隻是巧合罷了。”


    “巧合?世人誰不知周兄最是風i流,嬌妻美妾羨煞旁人。若是巧合,為何周兄隻一人前來?”


    “算了算了,不信拉倒。”


    “也是,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兄家中的妻妾怎的看待,若是一個吃醋忍不得,半夜摸出匕首抹了你的脖子……”說著,還抬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周少瑜下意識一個哆嗦,脖子不自覺的就涼了一下。


    沒錯,坐在的對麵的,赫然就是女扮男裝的蕭姽嫿無疑了。不然周少瑜才不會這麽大反應,這妮子可是真抹過他脖子的!


    “嗬嗬,嗬嗬……”周少瑜幹笑兩聲,道:“吾乃天降之子,殺不死的。”


    這下子蕭姽嫿鬱悶了,天降之子什麽的,自是不信,打殺不死卻是實打實的。那會兒明明抹了脖子留了那麽多血,愣是沒死活的好端端的!也是沒誰了。


    “哼,便是傳說中的貓妖也不過九條命,便不信你當真死不得,可敢讓我再多抹上幾次?”


    “霧草,還來?你有病啊!你莫要比我跟你說,瘋起來我自己都怕。”


    “那你瘋一個看看?”


    周少瑜一瞪眼:“那日在你玉體上留下的字跡,可還喜歡?”


    “你……!”


    一時間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讓誰,瞪到最後,二人雙眼通紅,實在憋不住了。


    “哼,幼稚。”蕭姽嫿冷哼一聲,低頭倒酒,悶掉。


    “彼此彼此。”周少瑜白眼一翻……嘶……眼淚都出來了,還是先多眨會眼吧。


    “往事就此作罷。”蕭姽嫿咬咬牙。“咱們就當扯平,誰也不許再提。”


    “白日做夢!”周少瑜不幹了。“你可是差點要了我的命,就憑我看了你……咳,就想扯平?你有那麽金貴嘛?你可是還欠我一條命來的。”


    “我可是大梁公主!”


    “我還大梁攝政王呢!”


    “你還真將你這攝政王當回事不成?再且你乃外姓,我乃姓蕭!”


    “是是是,姓蕭姓蕭,真是好了不起哦,我這玉簫沒有,黑漆漆的蕭有一根,要不你品品?”


    “什麽意思?莫非你得到了傳聞中的焦尾蕭?”


    焦尾蕭是什麽鬼!你的才焦了呢!不對,蕭姽嫿也沒這玩意不是,有才叫嚇人。


    “算了,暫且作罷,日後再說……咳咳咳,不對,以後再說。”周少瑜覺得自己忽然有點汙,搖搖頭,問:“你一個人跑這來做什麽。”


    “與你又有何幹係?”


    “我,我忍……!早知這般,當初就該直接刺青而不是寫字。”


    “你敢!”蕭姽嫿柳眉一豎。“嗬,真是反複小人,方才還說日後再說,結果立刻便又提及……”


    “我日了麽!”


    “嗯?”


    “哈,聽不懂?你這種級別,不行的很,壓根跟不上我這等老司機的思維。沒趣沒趣。”


    蕭姽嫿一臉疑惑的皺眉思索,片刻後,臉色一紅,隨即大怒。


    “你,你,以前怎的未曾發現你竟是如此厚顏無恥之輩!”


    “謝謝,大家都這麽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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