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墨明智與佟家兄弟結拜為異姓兄弟。結拜後,佟小峰說:“墨三弟,去君山之前,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好不好?”


    墨明智說:“好!大哥不說,我也有些肚餓了。我們轉回城裏吃飯嗎?”的確,墨明智一早便去嶽陽樓觀景,後來又碰上一連串的事件,還沒吃過東西,經佟小峰一說,他的肚子更是餓得咕咕叫了。


    佟小峰說:“不!城裏丐幫的人極多,我們還是找個不顯眼的地方吃飯好。”


    佟小天說:“我知道離這裏不遠有個小鎮,叫城陵磯,我們到那裏吃飯吧!”


    “對!我們就去城陵磯吃飯。”


    城陵磯,是長江邊上的一個小市集,離巴陵不過二十多裏。佟家兄弟選了這裏,一來它不是來往巴陵的交通要道,一般武林人士要去君山集會,不會來這裏。就算由水路去君山,都是經巴陵轉道,二來這小鎮並不繁榮,沒有什麽名勝風景,普通遊客更不會在這裏出現。


    他們在城陵磯選了一個靠江邊的小茶館吃飯。佟小峰首先問:“墨三弟,你怎麽與丐幫和峨嵋派人結怨的了”


    墨明智說:“我沒有與他們結怨呀!”


    “哦!?那他們為什麽千方百計要捉你?”


    “大概是我傷了他們的人吧。”


    “三弟,你怎麽會傷他們的人呢?”


    “是他們要捉我。我可沒存心去傷他們。”墨明智便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說出,隻是隱去了遇見掃雪姑姑和玲玲郡主的事。其他前後的經過,都一一說了出來。


    佟家兄弟聽了驚疑不已,暗想:要是墨三弟所說的一切屬實,那麽說,上靈道長卻是一個人奸大惡的偽君子了。可是上靈道長不僅是中原武林中—大名門正派的掌門,而且在俠義人士中素有名望,他會幹出傷無害理的事麽?這事情如果不是出於誤會,必然是有人從中挑撥,而造成這一場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來,不由問道:“三弟,你這次出江湖,就是想殺了上靈道長,為劉爺爺報仇雪限?”


    墨明智搖搖頭:“我不想殺他,這事要是真的,我隻希望他當麵認錯。在劉爺爺墓前賠禮,”


    佟家兄弟一聽,不由又想到,墨三弟連上靈也不願殺,難道他竟會殺害了陳莊主一家,火燒梅林莊?又不由問道:“三弟,你真的沒殺陳莊主一家?”


    “沒有呀!我隻是逃了出來,不知怎的,梅林莊卻給一場大火燒掉了。”


    佟家兄弟更感到事情來得蹊蹺,看來自己一定要去梅林莊察探一下,了解事情的真相,要是墨三弟說的是真的。那麽,陳莊主必然沒有死。陳莊主一身武功,就算喝醉了,也會從大火中逃出來,何況上靈道長都逃了出來,他難道沒把他心愛的侄兒救出水麽?佟家兄弟想罷,便說:“墨三弟,依我們看,你還是別去君山了。”


    墨明智一怔:“為什麽不去,難道不救神龍怪丐麽?”


    佟小峰說:“三弟,我們做錯了—件事,你恨不恨我們?”


    墨明智愕然:“大哥做錯丁什麽事?就算做錯了,我也不會恨大哥的。”


    佟小天說:“三弟,神龍怪丐根本不在君山,他也沒有事。”


    “那他——”


    佟小峰略帶歉意地說:“三弟,這一切,都是我們欺騙你的。我們是受了丐幫幫主和上靈道長之托,想將你騙去君山,活捉你的。”


    墨明智暗吃一驚,但心裏又茫然:“那、那、那你們怎麽又說了出來?不騙我了?”


    佟小峰說:“三弟,我們誤信人言,以為三弟是個行為怪異、心狠手辣的小魔頭。可是我們接觸三弟以後,知道三弟完全不是這樣的人。”


    佟小天也說:“是嗬!我怎麽也想不到三弟竟是一個心地忠厚的老實人。三弟,你不會怪我們吧?”


    墨明智怔了半晌,暗想:果然是江湖上人心險惡、奸詐百出。幸而我碰上的是這兩位哥哥,要是碰上了像笑麵虎和銀笛子那樣的人,我不給他們騙上君山活捉了麽?想到這裏,他慌忙向佟家兄弟拜謝說:“我怎麽敢怪兩位哥哥的?我應該感謝兩位哥哥才是。”


    佟家兄弟更是感動地說:“三弟,你的心真比金子還珍貴。你不怪我們,我們倒要感謝你才是。怪不得有人說,一個誠實的人,盡管他有時會受人愚弄和欺騙,但他往往會碰到好運氣,得到意想不到的好結果。三弟能有今天這樣一身上乘絕技,看來是三弟為人誠實好心的結果。”


    “多謝哥哥的鼓勱。”


    佟小峰說:“三弟,你為人誠實也勇敢,但太忠厚會吃虧的。希望三弟今後在江湖上行走,別太老實了,腦筋要靈活些,以應付心地險惡的偽君子。”


    “哥哥說的是,小弟記在心裏。”


    佟小天問:“三弟,你現在打算去哪裏?”


    “二哥,我沒一定的去處,我出來隻不過想查明劉爺爺一家是被誰殺害的。但是現在,我想先去四川成都,等候我那不知道兄弟。兩位哥哥,你們又打算去哪裏?”


    “我們打算回君山。”


    墨明智一怔:“你們還要回君山?”


    “三弟,我們答應過要騙你上山的,這事總要向丐幫幫主和上靈道長說明白呀!”


    “你不怕他們怪你麽?”


    “三弟放心,他們頂多笑我們沒本事將你騙去君山罷了,怎會怪我們的?再說,我們去君山,也想聽聽幾大掌門人今後將怎麽對付你,然後告訴你,使你有個準備。”


    “那我在哪裏等兩位哥哥?”


    “三弟,你不是要去四川成都麽?到時,我們去四川成都找你好了。”


    墨明智大喜:“到時,我—定在成都等候兩位哥哥到來,順便介紹我那小兄弟與兩位哥哥相識。我小兄弟可比我機靈多了。”


    佟小峰“哦”了一聲,問:“你的小兄弟叫什麽名字?”


    佟小天笑問:“他是不是叫沒名號?”


    墨明智一怔:“他怎麽叫沒名號的?”


    小天說:“你叫沒名字,他不是叫沒名號嗎?”


    墨明智笑了笑:“二哥別說笑,我小兄弟不姓墨,他也是我的結拜兄弟。”


    小峰問:“那他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


    佟家兄弟不由愕異起來:“什麽!?你連你小兄弟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姓‘卜’,叫知道呀!”


    佟家兄弟一聽,不禁大笑起來:“有趣,有趣,三弟,你是沒名字,你小兄弟是不知道。看來,他不但機靈,恐怕比你更怪了!對不對?”


    墨明智搖搖頭:“我那小兄弟半點也不怪,但人比我聰明。”


    “是嗎?我真想見見你那聰明而又機靈的小兄弟。”


    “兩位哥哥,你們一定會見到他的。”


    飯後分別時,佟小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荷包,遞給墨明智說:“三弟,我知道你的銀子在梅林莊丟失了,這荷包裏的一些金豆豆,你帶在路上用吧。”


    “不!大哥,我身上還有兩片金葉子和一些散銀。”


    “三弟,拿去吧,不是我說,你身上的金銀,恐怕連雇船去四川的盤費都不夠,別說在路上吃飯了。”


    佟小天也說:“三弟,你要是不拿,就是不當我們是哥哥了。”


    墨明智見他們這麽說,隻好收下,說:“那我多謝大哥、二哥了。”


    “自己人,何必客氣。三弟,你要上四川,就在這裏雇條船去,別再回嶽州城,以免叫人發現。”


    “大哥說的是。”


    分手後,佟家兄弟便徑直上君山。墨明智來到江邊,正在問有沒有船上四川時,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來:“噯!你要雇船,為什麽不到巴陵城去問,卻跑到這裏來問的?”


    墨明智不禁嚇了一跳。他正是怕人知道自己,不敢到城裏去問,現在一下叫人揭了出來,會不心慌?他急忙回頭一看,隻見一個機靈秀氣、綠衣綠褲的小姑娘正笑著望自己,這個小姑娘的麵孔,自己仿佛在哪裏見過。他正愣著,小姑娘又笑了:“怎麽!?你不認得我啦?”


    墨明智—下想起來了,這不是在巴陵城中賣藝的小姑娘嗎?昨天自己還擔心她會給她那光著上身的父親用匕首捅死哩,便睜大了眼睛問:“是你!?”


    小姑娘眨眨眼睛問:“我是誰呀!”


    “你——!”墨明智又疑心自已認錯人了,“你不是在城裏玩把戲的小姑娘麽?”


    “噯!我還以為你忘記我哩。”


    墨明智放心了,問:“你怎麽跑到這裏來的?”


    小姑娘反問:“你能來這裏,為什麽我不能來?”


    “這——!”墨明智不知怎麽說才好。


    小姑娘笑起來:“我們跑江湖的,什麽地方不去?這有什麽奇怪?倒是你想雇船去四川,不在城裏雇船,卻跑到這小地方來,這才叫人奇怪了。”


    墨明智盡管是個老實巴交的少年,但幾次江湖上的驚險經曆,使他變機靈了。雖然這小姑娘隻是江湖上一個賣藝的小女孩,並非武林中人,但這小姑娘人細鬼大,一臉的聰明伶俐。墨明智不敢對她講實話,隻好說:“我是一路貪看江邊景色,不知不覺,來到了這個地方,所以,所以……”


    “所以你不想再回去,就在這裏雇條船去四川對不對?”


    “對,對,就是這樣。”


    “你真是個書呆子,這個小地方怎會有船去四川的?你想過江還可以,要去四川嘛,隻好到城裏去才行。你是一個人去四川嗎?”


    “是。”


    “你去四川幹什麽?是遊山玩水呢?還是去訪親問友?”


    “我是訪親問友,也順便想看看長江兩岸景色。”墨明智不想再與她多談下去了,便說,“小姑娘,要是沒事,我告辭了。”


    “唉!你別走,我當然有事啦!”


    “哦!?你有什麽事的?”


    “這不是我的事,而是你的事。”


    墨明智一怔:“我的事?”


    “是呀!你想不想去四川的?”


    “想呀!”


    “你想去四川,怎麽不求我?”


    “求你!?”墨明智心裏感到好笑,我求你幹什麽?難道你有船去四川嗎?不想這個頑皮聰明的小姑娘果然這麽說:“因為我有船去四川呀!”


    墨明智一愣,他幾乎不敢相信:“你真的有船去四川?”


    小姑娘一指:“你看,那不是我家的船嗎?”


    墨明智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遠處的江邊上,停泊著一條大船,船篷上插著“盤家班”的那麵旗幟,真是又驚訝又喜歡。但他仍不敢相信,問:“你們去四川?”


    “唉!我們沿江賣藝為生,哪兒不去?我告訴你,我們正要入川哩,你求不求我?”


    墨明智大喜:“求,求,求!不過,你爸爸答應我搭船麽?”


    “我爸爸媽媽頂喜歡我的,隻要我答應了,他們就會答應的。”


    墨明智慌忙朝小姑娘一揖說:“小妹妹,那我多謝你了。”


    “慢著,你是否急著要趕去四川的?因為我們是沿江賣藝的,要到年底左右,才能去得了四川成都。”


    墨明智更是大喜:“不急,不急,你們也是去四川成都的麽?”


    “是呀,成都的蜀王爺為他母親王太妃娘娘做八十大壽,專程打發人來請我盤家班去獻藝,慶賀王太妃娘娘生日。那麽說,你也是去成都的了?”


    “是呀!是啊!我正是要去成都。”


    “你不是去蜀王府慶賀王太妃娘娘的生日吧?”


    墨明智搖搖頭:“我是去會我兄弟的。”


    這時,一位中年婦人的聲音在焦急地叫喊:“小玉,你在哪裏!”


    小姑娘一聽,連忙應道:“媽媽,我在這裏哪!”


    不久,碼頭上出現了一對中年夫婦,墨明智一看,那位中年漢子正是在巴陵城中光著上身表演吞火炭吐長紙的江湖藝人。小姑娘似燕子般地飛撲過去,中年漢子責備她說:“你怎麽不聲不響跑到這江邊玩的?”中年婦人卻朝墨明智望來,目光略現訝異。小姑娘撒嬌地說:“爹!你不是說那公子很好麽?我在跟他談話呢!”接著她又低聲說了幾句,朝墨明智呶呶嘴。


    小姑娘這幾句低聲的話語,墨明智卻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心虛起來,隻見中年漢子望了自己—眼,微笑地走過來問:“公子,要搭我們的船入四川嗎?”


    墨明智隻好點點頭:“是!不知大叔方便嗎?”


    中年漢子笑道:“隻要公子不嫌棄我們這些粗人,肯與我們在一起,哪有不方便的?”


    墨明智一揖說:“那我多謝大叔了,至於船錢,我會一一照付的。”


    “公子說笑了。我們既然答應,又怎能收公子的錢?不過,我卻有件事相求公子,不知公子能否答應?”


    墨明智已知道他所求的事了,卻害怕這江湖藝人看出自己內力深厚,隻好裝作不明白地問:“不知大叔要我做什麽事?”


    “這件事不難,對公子來說,可以說是舉手之勞。就是小女想求公子教識幾個字,不至我一家人目不識丁,在江湖上走動吃虧。”


    墨明智正是心虛這件事,心想:我才讀過三本書,識字不多,怎能教人讀書寫字嗬!他有點為難地說:“可是,我也讀書不多嗬!恐怕有誤了小姑娘……”


    中年漢子認為墨明智謙虛,笑道:“公子客氣了,小女隻求認識幾個字,能粗略看懂官府的一些公告而已,並不想當什麽女秀才。”


    墨明智心想:要是隻認識幾個寧,自己還可以教得來,便說:“既然這樣,我就答應了,教不好,望大叔莫見怪。”


    中年漢子大喜:“公子答應,我一家就感激不淺了,哪裏還有怪公子的道理?公子,你還有什麽要辦的?沒有,就隨我上船,很快我們的船就要開了。”


    墨明智心想:我隻有隨身一套衣服,連手巾也不多一條,再說小姑娘要讀書識字,我也得去買一本書才好,不然,她隨便拿本書來要我教,我不但不懂,恐怕連字也認不全哩!那不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便說:“大叔,我想上街買一些東西,一會兒就回,好不好?”


    “好,好,公子,那我在船上恭候公子了,望公子快點趕來。”


    “大叔,我會很快趕回的。”


    小姑娘見墨明智答應教自己讀書寫字,高興異常,拉著母親奔過來說:“公子,你要買什麽東西?我跟你一塊去。”


    “小妹妹,你還是跟你爸爸媽媽先回船吧,別跟著我跑累了你。”


    “不!我就是要跟你一塊去嘛!我怕你會跑掉。”


    “嗨!我怎麽會跑掉的?”


    中年婦女笑喝道:“小玉,你怎麽跟公子這樣說話的?”她又對墨明智說,“公子別見怪,我這丫頭都叫我平日慣壞了。”


    “哪裏,哪裏,小妹妹卻是頂可愛的。”


    中年婦人笑了:“是嗎?以後就麻煩你多多教導她了。”


    小姑娘說:“公子哥哥,我們快去買東西吧。”


    墨明智隻好帶著小姑娘上街了。路上,墨明智問小姑娘:“小妹妹,你以前沒讀過書麽?”


    小姑娘笑起來:“我讀過書,還求你教我嗎?”


    墨明智一想也是,人家讀過書,還求自己教麽?他不由也笑了一下,問:“小妹妹,你為什麽要讀書識字的?”


    “因為讀了書,就不是睜眼瞎子了,也就不會莫明其妙地惹上一場禍了!”


    墨明智感到愕異:怎麽不讀書會惹上一場禍的?難道讀了書,就不會惹禍麽?讀書和惹禍,這扯得上嗎?問:“小妹妹,這是怎麽一回事的?”


    小姑娘說:“這一次我們在南昌府賣藝,剛選好場地,敲響鑼鼓時,一下便奔來了兩三個如狼似虎的差人,不分情由,一條鐵鏈,就將我爹鎖上了。我們都慌了,問差人:‘我們犯了什麽罪的?’差人們一瞪眼,說我們藐視知府大人,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


    墨明智問:“你們怎麽藐視知府大人的。”


    “我們也莫明其妙嗬!問差人,才知道南昌府的知府大老爺死了個寶貝兒子,下令全城百姓,在半個月內,不準嬉戲娛樂,不準有弦管之聲,當然也不準我們在城裏賣藝了。”


    “你們不知道?”


    “我們要知道了,難道還會跑去南昌府賣藝?”


    “差人也應該事先告訴你們才對呀!”


    “他們早已告訴了呀,隻怪我們全班人個個都是睜眼瞎子,才惹下這場禍。”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問:“這與睜眼瞎子有什麽關係的?”


    “因為知府大老爺早巳在四麵的城門口貼上了告示嗬!我們不識字,所以沒留意。公子哥,當時我要是識字,就不會惹下這場禍啦!”


    墨明智這下全明白了,便關心地問下去:“差人們鎖上你爹後怎樣?”


    “帶進知府衙門去了,打了四十大板還不算,還將我爹關進了監獄,聲明交不出五十兩銀子不放人。”


    墨明智感到氣忿:“這知府也太橫蠻霸道了,怎麽這樣不講道理的?”


    “哼!我爹說,官字兩個口,有他說,沒百姓說的,他是一府的大老爺,他不橫蠻,還有誰橫蠻的?”


    “那你們怎麽辦?交出五十兩銀子了?”


    “我們賣藝之人,一時間怎麽拿得出五十兩銀子嗬!”


    “那你爹怎麽出獄的?”


    小姑娘望了望前後,輕輕地說:“聽說是一位行俠仗義的女俠暗中救了我爹。”


    “哦!?她怎樣救了你爹的?”


    “她在深夜裏,悄悄地進了衙門,將知府大老爺的頭發神不知鬼不覺地割了下來,還寄刀留柬說,再不放我爹出來,不但要割下他的腦袋,還將這事宣揚給京城的皇帝知道。知府這才慌了,第二天就將我爹放了出來。”


    墨明智一聽,不禁對這位女俠神往起來,急問:“這位女俠是誰?”


    小姑娘搖搖頭:“我們也不知道,聽我媽說,是江湖上行蹤無常的玉羅刹。”


    墨明智不由一怔:“玉羅刹!?”


    “你認識她?”


    墨明智怕露出自己的真相,連忙搖搖頭:“我不認識,聽人說,她本領頂高的。”


    “當然高啦!要不,她怎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知府大老爺的頭發都割了下來?我一家人,真不知怎樣去報答這位女俠。要是我識字,就沒有這件事了。”


    墨明智安慰她說:“小妹妹,我一定教會你認識字的。”


    “是嗎!?那我多謝你啦!”


    墨明智便買了《增廣賢文》《千字文》和《百家姓》,因為除了這三本書,其他的書都沒有讀過。他要教小姑娘讀書,隻好依樣畫葫蘆,照慕容子寧教自己的辦法來教小姑娘了。但想到有幾個月在船上生活,於是他又買了《幼學瓊林》《論語》和《三字經》,打算自己讀讀,多識幾個字,不至在船上沒法子打發時間。隨後他又買了兩三套衣服和汗巾鞋襪之類,便隨小姑娘回船了。


    途中,墨明智又從小姑娘的口中,了解到盤家班的一些情況。原來小姑娘的父親,是鎮江府北固山人氏,姓盤名龍飛,幾代人都是賣藝為生。因此,盤家班是以盤氏家族組成的,所有成員,不是盤龍飛的子侄,便是堂兄妹,其中也有個別是盤龍飛的內親。盤家班雖然也有走鋼線、空中飛人等雜技表演,但主要以魔術為主,盤家班的魔術從不外傳,由上一輩的藝人身傳口授,因而他們不必讀書識字,而學得一套神奇、驚險、變化莫測、令人驚訝的魔術,因而名傳江湖,成為江湖有名的一個賣藝集團。所以成都的蜀王爺才不惜千裏迢迢,派人請他們去成都表演,以慶賀母親的壽辰,因此他們在鎮江包了一條大船,溯江而上,沿途在各個大州府賣藝。沒想到他們日不識丁,幾乎在南昌府遭到了一場飛來橫禍……


    說著說著,墨明智和小姑娘已來到了盤家班大船停泊的江邊。盤家班班主盤龍飛已在船頭上翹首盼望,等侯著他們了。


    小姑娘一下飛奔上船說:“爹,我們回來啦!”墨明智也跟著上了船,向盤龍飛一揖道:“讓大叔久等了!”


    盤龍飛忙說:“不,不!公子沒其他的事要辦了吧?”


    “沒有了。”


    “好,好,那我們開船了。”盤龍飛向船家一揮手:“船家,開船!”


    盤家班的人聽說來了一位教小玉讀書識字的秀才,一時好奇,都湧到船頭爭看。這麽一來,弄得墨明智尷尬異常,連手腳都不知怎麽擺放才好。有人“嗤”的一聲笑起來,輕輕地說:“怎麽我們小玉請的小先生,靦腆得像個小姑娘似的?”又有一位姑娘笑著說:“你們這班粗人,怎麽這般看人的?可別將我們的小先生嚇壞了!”


    眾人一聽,又是哄笑起來。墨明智本來是個多見樹木少見人的山裏少年,盡管這幾個月在江湖上闖蕩,總算見過世麵,但還是不習慣在人多的場合露麵,一張麵孔,早已紅得像關公一樣了。小玉一見,急得跺腳道:“走開!走開!人有什麽好看的,他又不是多個鼻子少隻耳。”


    小姑娘不說還好,一說,眾人更是大笑起來,有人揶揄地說:“小玉,你請的先生不讓人看的麽?你最好將他藏起來呀!”


    盤龍飛見眾人說得太不像話了,擔心墨明智受不了,會一惱離船而去,連忙喝住眾人,對墨明智抱歉地說:“我們這群粗人,不懂禮貌,出言不知輕重,望公子千萬別見怪。”


    墨明智忙說:“不,不!我沒什麽。隻不過我是一個新來的人,大家想認識我罷了,大家心裏是沒有什麽惡意的,對嗎?”


    盤龍飛聽了反而一怔,他想不到墨明智竟是這麽的隨和、寬厚和坦率,沒有半點讀書人的架子,不由暗喜,連忙應道:“對,對!公子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公子,你別看我們這班粗人,交起朋友來,會將—顆心交給你,絕不會三心兩意的。日後你有什麽困難,他們會誠心誠意地相助你的。”


    “這,這,我就多謝大家啦!”


    盤龍飛對大家說:“你們看,這公子多有禮貌,希望大家別再為難公子了。”


    本來大家見墨明智樣子稚嫩,幾乎還是個小孩,半點也沒有教書先生的架子,便有意逗逗這小先生。聽了墨明智這番坦誠的話,感到這個靦腆的小先生,卻真誠坦率,一下對他敬重起來。再加上盤班主這麽一說,大家便都不敢再揶揄這小先生了,說:“班主,小先生是我們自己人,我們怎會為難小先生的?”可是小玉仍不解氣,指著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說:“小狗子!你最使壞了!”


    小狗子眨眨眼問:“我怎麽使壞了?”


    “你剛才說什麽來著?叫我將小先生藏起來,不是你說的麽?”


    眾人已經是止住笑了,現在一聽,又不禁笑起來。一位紫衣姑娘忍住笑說:“小玉,你這樣幫著小先生,真是越幫越忙了!你少說幾句好不好。”


    墨明智不禁朝那紫衣姑娘望去,一看,不由一怔,脫口而說:“是你!?”


    眾人奇怪,問:“小先生,你認識我們的蓉大姐嗎?”


    蓉大姐?墨明智又茫然了。這不是那個敢向索命刀找麻煩,武功極好的玉羅刹嗎?難道我認錯人了?


    紫衣姑娘感到愕然,問:“你認識我?”


    “我,我,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的。”墨明智感到困惑,是自己認錯了人,還是玉羅刹怕暴露了自己,故意裝著不認識?


    小姑娘疑惑地問:“你在哪裏見過我蓉表姐了?別不是你昨天見過我蓉表姐走鋼絲,對她特別好印象,對不對?”


    墨明智又朝紫衣姑娘望去,見紫衣姑娘睜著一雙愕異的眼睛望著自己,一時捉摸不定,隻好含糊地應著。盤龍飛心中感到奇怪,他從墨明智剛才驚訝的神情中,已感到墨明智絕不是看了蓉女走鋼絲才有印象的,一定是和蓉女有過接觸。但見兩人都不願說出來,也就不點破了,說:“公子,我們給你準備了一個房間,我帶你去看看。”


    “多謝大叔了。”


    盤龍飛帶墨明智穿過前艙,來到中艙的一個房間。這房間不大,僅容得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張小方桌。本來這房間是兩個人住的,現在騰出來,作為墨明智的單人房間,既方便墨明智看書寫字,也方便墨明智在這裏教小玉讀書。這中艙有六個房間,除了其中一間住兩位女成員外,其他都是班中有一定藝能的藝人住。而後艙則是盤龍飛夫婦和小玉住,其餘的成員都集中在大艙住下。


    盤龍飛安頓好墨明智後說:“公子,你先休息,吃飯時我會叫人送來的。”


    其實江湖藝人都是圍在一起吃飯的,就是班主也不例外。但盤龍飛敬重墨明智是個讀書人,所以決定讓他單獨用膳。而墨明智卻不懂這些規矩,以為其他人吃飯也是這樣,因而就客隨主便了。他放下行李後,問:“大叔,我幾時教小妹妹讀書?”


    “別忙,明天開始吧。但小玉隻能半天讀書,半天學藝。公子,你看上午教還是下午教好?”


    “大叔,你說幾時教好?”


    “那就上午教好不好?”


    “好!我幾時教都可以。”


    盤龍飛離開後,墨明智打點好床鋪,將書放在方桌上,從窗口往外一看,船已經是在江中航行了,心想:幸而碰上了小玉這小姑娘,才能搭上盤家班的船去四川成都。不然,自己一個人雇條船去四川,那不太寂寞麽?他一下又想起了那位穿紫衣的姑娘。她真的不是玉羅刹?可是她無論身段和麵貌,都跟玉羅刹一模一樣,隻是說話的聲音和神態不大相同。正想著,有人走進他房間了。他一看,見是小玉,便問:“嗬!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嗎?”


    墨明智一笑:“能,能,誰說你不能來嗬!我是問,你現在來是不是要我教你讀書?”


    小玉搖搖頭:“爹說,我明天才讀書,而且還要我今後稱你做先生呢!”


    “不,不,你千萬別叫我為先生。”


    “哦!?那不稱先生稱什麽?稱老師嗎?可是,你並不老呀!”


    “不!老師更不能稱。你,你叫我為明哥好了,我就叫你為小妹。”


    “我爹會罵我不尊重你的。”


    “我,我會跟你爹說清楚的。其實,我怎能當人家的先生嗬!”


    “好吧,那我就叫你做明哥啦!”


    幸而墨明智和小玉都不了解男女之情,一派天真無邪。要是他們兩人年紀大了,這樣的稱呼,會引起別人誤解,以為他們私自許以終身哩!小玉才十歲,可以說根本不懂男女之情,她隻感到稱墨明智為先生有點別扭,不如稱明哥來得親切自然,而墨明智更不會想到這方麵去,隻感到自己為人先生有愧於心,所以不願別人稱自己為先生,不如叫自己的名更好。


    小玉又說:“明哥,你知不知我為什麽來找你?”


    “哦!?為什麽?”


    “是我蓉表姐叫我來的。”


    墨明智一怔:“你蓉表姐?”


    “是呀,她要我來問你,你在哪裏見過她的?她可不認識你呀!”


    “這——!”


    “明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墨明智心想:看來我的確認錯人了!要是她真的是玉羅刹,就不會叫小玉這樣來問我,便說:“是!我是認錯人了。”


    “你認識的那個人很像我蓉表姐嗎?”


    “像,像極了!要不我怎會認錯人的?”


    “那個人是你什麽人?”


    墨明智搖搖頭:“她不是我什麽人,隻不過談過兩次話,見過兩次麵罷了。”


    “噢!我還以為她是你什麽親人哩!好啦!我走啦!”小玉一溜煙地走了。


    墨明智感到茫然,紫衣姑娘打發小玉來就是問這幾句話?這是什麽用意的?難道也隻是好奇而問麽?


    第二天,墨明智開始教小玉讀書了,他幾乎是原封不動地,慕容子寧怎麽教自己,他也怎麽教小玉,首先教的也是《增廣賢文》,教十句,得一炷香的時間,要小玉背給他聽,並聲明,要是背不出,就打手板心。小玉笑問:“你真的打我手板心嗎?”


    “當然真的啦!怎麽不真?你可要好好用心記嗬!”


    “你教我這麽多的句子,我怎麽記喲!”


    “十句怎麽多了?”


    “當然多啦!明哥,你少教我兩句吧!”


    “這——,那教你八句吧!”


    就是八句,一炷香的時間後,小玉也背不出來,才背出兩句,第三句就記不得了。墨明智皺皺眉:“小玉,你怎麽不用功讀的?”


    “明哥,我已經用心讀啦!”


    “那你怎麽背不出來的?”


    “我怎麽知道嗬!”


    “不行,你伸出手板來,我要打了。”


    小玉睜大了眼睛:“你是當真的啦?”


    墨明智幾乎給小王逗得笑起來,但卻板起麵孔說:“你以為我說說玩的麽?怪不得你不用心讀書了!快伸出手來。”


    小玉無可奈何地伸出手掌,說:“你,你別打重了,不然我會哭的。”


    墨明智一聽,倒也不敢打重了,害怕她真的會哭起來,隻輕輕打了幾下,說:“我再教你讀一遍,也不限你時間了,你幾時能背出來,就幾時背給我聽,背不出,你今天就不許吃飯。”


    “不準吃飯,那不會餓壞人嗎?”


    墨明智給這小姑娘弄得啼笑皆非,說:“好,好,我算怕了你了,我是嚇唬你的,希望你能用心讀書。”


    “噢!原來你是嚇唬我的。”


    “你,你快去讀書吧!”


    這一個上午,墨明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小玉才背熟十六句。他感到有些納悶:小玉並不是一個蠢笨的姑娘,說話聰明伶俐,怎麽會讀得這麽慢的?要是自己,可以背熟兩百個句子了。其實聰明的人,並不是樣樣都聰明。有的人對於計算方麵,具有奇異的才能,對其也事物,卻比一般常人還不如;有的人會成為能工巧匠,可以創造出別人想像不到的東西,但對日常生活的處理,卻像一個小孩子了。就說墨明智,他的記憶力就像現在的攝影機一樣,能過目不忘,但對人的觀察和理解,卻又不如別人了,可以說還比不上小玉。小玉對人的觀察,對社會上現象的理解,又有異於同齡人的敏銳,不然,以她小小的年紀,又怎能一下看出墨明智是可以信賴的好人,求墨明智教她讀書識字?聰明,往往跟一個人的生活環境、愛好、經曆和努力是分不開的。


    墨明智才教了兩天,小玉便對他說:“明哥,這兩天你可以放假啦!”


    墨明智愕然:“放假!?放什麽假的?”


    “因為明天一早船便到荊州府佝監利縣啦,我們要在監利縣賣藝兩天,我不能讀書了。”


    “這——!”墨明智真不知怎麽說才好,心想:你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幾時才能讀完這本《增廣賢文》嗬!


    小玉又問:“明哥,你明天上不上岸玩玩?監利可是荊州府的一個大縣城呀!”


    紫衣姑娘突然在門口說:“小玉,你怎麽叫先生跟我們上岸,不怕人見了奇怪麽?”


    墨明智不由一怔:是嗬!各派武林人士在追蹤我,尤其是丐幫的人,各個州縣都有,我一上岸,不叫他們發現了?不行,我還是在船上為好,不然,可連累了盤家班的人。便說:“小玉,我想在船上看看書,你們去吧,我不上岸了。”


    小玉說:“這有什麽奇怪的?明哥,你要是怕人見了奇怪,你可以不和我們在一起呀!”


    紫衣姑娘說:“小玉,先生要看書哩,別叫人家去了。”她朝墨明智微笑一下,“先生,你說是嗎?”


    “對,對,我是想多看一些書。”墨明智暗暗奇異:這位紫衣姑娘怎麽知道自己不想上岸的?他不禁又望望紫衣姑娘,感到她麵貌、神態無一不像是玉羅刹。暗想:其非她真的是玉羅刹?知道自己是九幽小怪,才幫自己說話?不然,世上絕沒有這麽相似的人。紫衣姑娘離開後,墨明智輕輕地問小玉:“你蓉表姐是不是一向就在盤家班的?”


    小玉感到奇怪:“她當然一向在我們班啦!你怎麽這樣問的?”


    墨明智又茫然了,要是這位紫衣姑娘一向在盤家班,恐怕不是那個玉羅刹了。又問:“兩天之前,她有沒有離開過你們?”


    “沒有呀!”


    墨明智的疑心更動搖了。既然紫衣姑娘沒離開,她怎能去巴陵城中的客棧訂下房間?但他—想到玉羅刹一身出奇的輕功,行動神出鬼沒,仍帶一線希望問:“小玉,她半夜三更有沒有離開過你們?”


    “半夜三更,她不要睡覺嗎?”


    看來,從小玉口中,是怎麽也問不出玉羅刹的了。說不定世上真有那麽相似的人哩!小玉見墨明智低頭沉思,默言無語,問:“明哥,你是不是疑心我蓉表姐是你所見過的那個人?”


    墨明智點點頭。小玉又問:“她在半夜三更來見過你?”


    “是!”


    小玉嘟起嘴來:“原來你以前說的話是在騙我。”


    墨明智愕然:“我幾時騙你了?”


    “你不是說你隻見過她兩麵,談過兩次話麽?要是你們不是好朋友,她會三更半夜的來見你嗎?再說,你還這麽惦記著她哩!”


    墨明智頓時怔住了!他想不到這麽一來,引起了小玉的誤會,連忙說:“小玉,你千萬別誤會,我的確隻跟她見過兩次麵,這事,你千萬別向人亂說。”


    “你放心啦!我才不會跟人亂說。”


    第二天上午,船便到了監利城下。盤家班吃過早飯,打點道具準備上岸,墨明智卻坐在船頭,背向碼頭,凝望著長江的對岸。突然,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搖著紙扇,身後跟著兩個家人,從跳板走上船來,扯開豆沙喉喝問:“誰是你們的班頭?叫他出來見我。”


    盤家班有兩個人正在船頭上,聽到喊聲,不知來的是什麽人物,嚇得不敢出聲。盤龍飛聞聲從艙裏走出來,上下打量了管家一眼。他久闖江湖,一看來人氣勢和裝束,已感到來人要不是官府中的師爺,必定是豪門貴族的總管了。這一類的人物,千萬不能得罪。正所謂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他慌忙拱拱手說:“不知大爺見小人有何要事?”


    豆沙喉管家兩眼一瞪,看盤龍飛—身的裝束,不像是個有名氣的班主,問:“你就是盤龍飛?”


    “不錯,正是小人。”


    墨明智仍然坐在船頭上,暗想:這個人怎麽這般沒禮貌的?不由轉過身來望望。


    豆沙喉管家說:“聽說盤家班在江湖上頗有些名氣,我家少爺想看看是不是這麽回事。”


    盤龍飛低聲下氣說:“江湖上人賞麵,給了小人這一虛號,還望大爺包涵。”


    “哦!?你不願給我家少爺演藝麽?”


    “不敢,你家少爺這麽賞麵,小人萬分感激,怎敢不演給少爺看的了我們正要上岸進城賣藝,到時請大爺帶你家少爺來,小人一定準備一個好座位,讓少爺觀看。”


    豆沙喉雙眼一翻:“什麽!?你敢讓我家少爺與市井小人混在一起,看你們賣藝?”


    “請問大爺想怎樣?”


    “你們別到街頭上賣藝了,到伍府中演給我家少爺看。要是演得好,技藝出眾,我家少爺自有重賞。嘿嘿,要是不好嘛,不但一文錢不給,還將你這盤家班旗拔了,省得你們四處招搖撞騙,騙人錢財。”


    墨明智感到吃驚。怎麽這個人這般橫蠻霸道不講理呐?就算人家演得不好,你不看就是了,怎麽要拔人家的旗,不準人家在江湖賣藝的?正想說話,紫衣姑娘一聲冷笑,問:“大爺,看來你是很懂得技藝的了!”


    豆沙喉愕異:“我懂不懂又怎麽樣?”


    “請問,好與不好你用什麽來衡量?憑你的喜歡和高興嗎?我們演得好,你說一聲不好,那我們一班人不要喝西北風?”


    墨明智一聽,心裏不由一動,是嗬!蓉姑娘說得對,本來明明是演得好的,你說不好,那盤家班不完了?看來蓉姑娘不但心細,也老練,我怎麽沒想列這一點?我今後遇事得好好想想,別太魯莽了。


    豆沙喉管家沒想到江湖上一個賣藝的女子,居然敢頂撞自己,不由大怒:“你敢頂撞我?你知不知道我們伍府在這裏的地位?”


    蓉姑娘又是一聲冷笑:“有理走遍天下,沒理寸步難行。就算你伍府是縣太爺,也得講理吧?”


    豆沙喉跳起來:“反了!反了!”他話還沒有說完,驀然有人在岸上喝道:“胡管家,你怎麽對姑娘這般說話的?”


    豆沙喉胡管家一聽到這人的吆喝聲,頓時軟了下來,垂手站立。眾人感到奇怪,誰有這麽大的威風,令盛氣淩人的胡管家頓時變成了軟腳蟹?不由朝岸上望去。隻見從人群中走出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慢慢踱上船來,朝胡管家喝著:“你怎麽還不向這位姑娘賠禮的?”


    “是,是,小人馬上便去賠禮。”這位胡管家真的向蓉姑娘賠禮了。墨明智心想:這位公子人倒不錯,怎麽他的管家竟是這般的橫蠻?他平時沒管教麽?隻見這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向蓉姑娘一揖說:“在下管教不嚴,令管家出言無禮,望姑娘別見怪。”


    這麽一來,反而弄得蓉姑娘麵孔紅起來,慌忙回禮說:“不敢,小女子直言,得罪了貴管家,還望少爺原諒。”


    “姑娘言重了,在下素闖盤家班技高藝絕,名傳天下,在下仰慕已久,幸得你們來臨敝縣,故打發管家特來相請。想不到管家出言無狀,這都是在下平日禦下不嚴之過,請姑娘和各位千萬別記在心上。在下再次向姑娘和各位賠禮了!”


    盤龍飛慌忙說:“少爺這樣,小人們怎受得起?別折了小人們的壽嗬!”


    公子朝盤龍飛望了一下:“想閣下就是盤家班的班主吧?”


    “正是小人。”


    “盤班主,在下這次前來相請,確是出於一片誠意,望班主能到敝府演出,以慰平日之渴望。”“少爺既然這樣賞麵,小人們怎敢推辭?隻好到貴府獻醜了。演得不好,請少爺您千萬見諒才是。”


    “盤班主客氣了!”公子轉身對胡管家說,“管家!先將紋銀一百兩送給盤班主,作為訂金。”


    眾人見這位風度翩翩的少爺,出手就是一百兩,真是又驚又喜。因為平常每日的演出,所收到的錢,隻不過幾十兩而已。盤龍飛說:“少爺,這訂金太重了,我們受不起。”


    公子一笑:“區區一百兩,望班主笑納,要是各位絕技能博得在下家父家母的歡心,恐怕另有重酬嗬!”


    小玉在旁問:“我們演得不好,這一百兩你要不要回的?”


    “小姑娘說笑了,在下怎會要回的?就算演得不好,這一百兩就作為各位的茶錢,何況盤家班名動天下,怎會演不好的?”


    小玉還想說,盤龍飛連忙喝住,對公子拱手說:“小女說話不知輕重,望少爺別怪。”


    公子一笑:“小姑娘說的也是真心話嗬!盤班主,這樣說清楚了不更好麽?”當胡管家送上一百兩紋銀後,公子問:“盤班主,幾時可以動身光臨敝府?”


    盤龍飛遲疑了—會說:“請少爺先走一步,小人準備一下,隨後就來。”


    “好,在下就在家中恭迎各位。”公子同時又瞟了蓉姑娘—眼,微笑說:“姑娘芳姿綽約,想必演技壓眾,到時一定能令在下大開眼界。”


    蓉姑娘一笑:“少爺取笑了。小女子在盤家班中隻是一個三流角色。”


    公子笑道:“姑娘真會說話。”說完,留下一個家人為盤家班帶路,便與胡管家上岸而去。那位家人對盤龍飛說:“班主快些準備,小人在岸上等候。”


    盤龍飛說:“麻煩大哥了!”


    家人一走,墨明智說:“這位公子為人真好。”


    蓉姑娘一笑:“是嗎?他好在哪裏?”


    墨明智見蓉姑娘的神色中有揶揄之意,疑惑地問:“他不好麽?”


    蓉姑娘嘻嘻地笑起來:“他當然好嗬!出手大方,說話溫柔有禮,態度又和藹可親,我的小先生,你不感到這有點反常麽?”


    墨明智一怔:“反常!?怎麽反常了?難道他不是這樣麽?”


    “看來先生一定是少在江湖走動了!所謂有其主,必有其仆。那位胡管家目中無人,盛氣淩人,而他的主子態度竟然這般斯文有禮,先生不感到奇怪麽?”


    “這有什麽奇怪的?”


    “要是那位公子哥兒真的這麽好,他的管家敢在外麵橫行霸道麽?不早叫他滾蛋了?還能留他在身邊的?”


    墨明智不由又怔了半晌。是嗬,蓉姑娘說得不錯,真要是這樣,那位公子少爺不早叫胡管家滾蛋了,還能留下他來敗壞自己的名聲?不禁問:“莫非那位公子剛才的說話舉動都是假的?”


    “假不假我不敢說,我雖然沒讀過書,也知道有這麽幾句話: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那位公子少爺安的什麽心!別看他嘴裏說得那麽好聽,我擔心今天去他的家,不知是禍是福。”


    “姑娘,你恐怕太過疑心了吧?”


    蓉姑娘苦笑一下:“人在江湖上行走,就像在薄冰上行走,不能不步步小心。要不然,恐怕我們一天也不能生存下去。”


    墨明智同情地說:“姑娘,既然這樣,你們不如將那一百兩銀子退回去,別去他家了。”


    盤龍飛朝蓉姑娘打了個眼色,又望望岸上那個等候著的家人,說:“蓉姑娘,別亂說話了!”同時又低聲對墨明智說:“先生,伍家在監利縣財勢淩人,上有官府撐腰,下有凶徒為助,要是我們不答應,恐怕今後不能在這一帶走動了。”


    墨明智一聽,擔心地問:“大叔,那,那你們怎麽辦?”


    盤龍飛略歎一聲:“看來,我忙隻好見一步走一步了!但願不會出意外。”他又看了蓉姑娘一眼,略遲疑地說:“蓉姑娘,你是不是要避一避,就別去伍家了。”


    蓉姑娘說:“班主,你還看不出那公子說話的用意麽?我要是不去,他會放過盤家班麽?班主,請放心,到時我自有應付的辦法。一待演出完,最好你們能先離開伍家。”


    “你有什麽辦法的?”


    蓉姑娘不由看了墨明智一眼:“班主,你先別問,隻要班主能聽我的話,就有辦法。”


    盤龍飛長歎一聲:“好吧,那就看你了。”


    墨明智聽了他們兩人的對答,感到納悶:蓉姑娘有什麽好辦法的?萬一伍家恃強淩弱,蓉姑娘的辦法行不通,我怎麽辦?不去管嗎?要是我動手了,那不暴露出我的麵目麽?不行,盤班主一家對我這麽好,我可不能見死不救,必要時,我隻好出手了。如果暴露了身份,我頂多離開盤家班,別叫武林人士去為難他們。墨明智暗暗打定主意,準備悄悄地跟著盤家班,混進伍府中去。於是他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間,想不到他前腳走進房間,後麵就跟來了蓉姑娘,手裏還挽了—個小包袱,神秘地對他一笑問:“小先生,你大概想幫助我們吧?”


    “我,我是一介書生,怎麽幫助你們的?”墨明智不想露出自己的真麵目。


    蓉姑娘望了望門外,見眾人都在忙著打點行裝,搬動道具,輕輕地說:“我的小先生,難道你還認不出我來麽?”


    墨明智睜大了眼睛:“你—一!”


    “是呀!在巴陵城外的那一夜,你不是叫過我一聲‘好姐姐’麽?”


    “你真是那……”


    玉羅刹輕輕“噓”了一聲,壓低了嗓子說:“小兄弟,別大聲,別讓人看出我們來。”


    “你,你怎麽在這裏的?”


    “小兄弟,那你怎麽又來了這裏?”


    “我是——!”


    “我也跟你一樣,以這個身份在盤家班隱藏下來嗬!”


    墨明智明白了,盤家班在南昌府招來的橫禍,幸得玉羅刹出手才解救了,原來玉羅刹是以蓉姑娘的麵目,在盤家班隱藏下來的。便問:“姐姐,盤大叔不知道你嗎?”


    玉羅刹搖搖頭:“他隻知道我是他妻子的表侄女,叫玉芙蓉,會踩鋼絲。”


    “盤大嬸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那麽小玉也不知道你了?”


    “這個小丫頭,雖然聰明伶俐,我不說,她又怎知道我是玉羅刹?”


    “她們也不知道我了?”


    “小兄弟,隻要我不說,誰又知道你是那個名動武林的九幽小怪?不過,你能來這裏,卻是我暗暗出的主意。”


    “哦!?你出了什麽主意?”


    “是我唆使小玉去見你的呀!”


    墨明智一下明白小玉為什麽跑到江邊上叫喊自己了,原來是玉羅刹出的主意,他不由感激地說:“姐姐,那天你看見我了?”


    “你真是小糊塗,我不看見你,會唆使小玉來找你嗎?”


    墨明智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真是糊塗,姐姐沒看見自己,怎會打發小玉來的?可是玉羅刹說:“小兄弟,我能見到你,也虧得一位丐幫的弟子在暗暗地跟蹤你,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墨明智一震:“丐幫的人跟蹤我?”


    “小兄弟,你也太不注意了,隻忘情與佟家那一對活寶說話,沒去留意外麵的人。不過你放心,我已放倒了他,他嘛,再也不會說出你和佟家兄弟的事來了。”


    墨明智又嚇了一跳:“你殺了他?”


    “姐姐怎敢在大白天殺人的?”


    “那他怎會不說出來?”


    “因為我喂他吃了我的一顆毒藥,這毒藥要是沒我的解藥,半年後便會毒發身亡。隻要他不說出你來,我自會將解藥給他。”


    “姐姐,半年後他去哪裏找你?”


    “半年後,我從成都回來,叫他在那小鎮上等我,不就找到了我嗎?”


    墨明智這才放心下來,不然,為了自己而害了一條人命,那自己更不安了。玉羅刹說:“小兄弟,對付與你為敵的人,你別太仁慈了,不然就害了你自己,也害了與你有關係的人。我要不這樣做,你固然不怕,那就害了佟家那一對活寶了。”


    墨明智不由點點頭:“姐姐說的是。”


    “好了,其他事先別說,姐姐問你,盤家班的事,你管不管?”


    墨明智點點頭:“姐姐,以前我不知道你在這裏,現在有了你,還用得著我嗎?”


    “小兄弟,不瞞你說,憑伍家那一夥狐群狗黨,我也不放在眼裏,我一個人就可以將他們打發掉。但這樣一鬧,盤家班就難以在江湖上走動了。所以姐姐不方便出手,就靠你小兄弟啦!”


    “姐姐要我怎樣做?”


    玉羅刹輕輕地說了幾句話後說:“小兄弟,到時你不來,姐姐我少不了要出手殺人了!”


    “不,不,姐姐,我一定去,你千萬別亂殺人。”


    玉羅刹狡黠地一笑:“你來,不就用不著我殺人了麽?不然,我可要殺他個滿門幹淨。”


    墨明智連聲說:“我一定去,我一定去。”


    “好啦,這包東西你帶著,我走了!”


    玉羅刹將手中的小包袱交給墨明智,便一笑而去。這時,盤家班的人也已動身上岸了。


    墨明智打開包袱一看,裏麵有兩副凶惡的鬼臉殼和一套綢製的衣褲。這鬼臉殼,也就是蘇杭一帶小孩們嬉戲玩耍所戴的麵具,有傳說和古代人物麵譜,像張飛、土地公公和地獄中的鬼卒等等。墨明智從來沒有兒過這樣的麵具,感到新奇好玩,心想:玉羅刹想的辦法真好,這樣隻嚇嚇人,用不著出手殺人了。


    墨明智將小包袱藏在身上,向船家借了一頂鬥笠戴上,便飄然上岸,遠遠跟隨盤家班的人,朝伍府而去。


    伍府坐落在監利城中最寬闊的一條青石大街中,伍府不愧是監利縣最有財勢的一家,整條大街,伍府便占去一大半。大門口一對石獅子,虎視眈眈,注視著來往行人。門前有落轎和係馬的地方。這時,伍府上下老少都圍坐在大院前的空地上等著看戲,後院靜悄悄的,連幾個家丁也偷偷溜出去看戲了。墨明智便趁著這個機會,翻身躍過高大的圍牆跳入後院,這時,盤家班早已敲響鑼鼓,表演雜技了。


    墨明智身形如輕煙落葉,悄悄摸到前院,隱藏在高處,往空地上望去,隻見空地四周坐滿了伍府的家人奴仆小廝,正在觀看盤龍飛表演魔術。盤龍飛手裏拿著一竿空釣杆,往空中一晃,便釣出了一條活生生的魚來。從釣鉤上取下的魚,放到水缸中仍然遊動。墨明智更是看得呆了。


    空中釣魚表演完了,盤龍飛又表演一套“空箱換人”的魔術。兩個木箱,打開讓眾人看看,裏麵空無一人。盤龍飛將小玉裝進其中的一個空箱裏,蓋好,並用繩索捆好。盤龍飛口中念念有詞,再叫人將箱子打開,小玉已經不見了,木箱空蕩蕩的,所有的人都露出驚愕之色。而盤龍飛微微一笑,指指另一個木箱,叫人打開,小玉竟然從這個木箱中跳了出來,這下子墨明智差點叫出聲來。兩個木箱相距幾尺遠,一東一西,小玉怎麽會到了另一個木箱的?難道小玉會隱身法麽?趁著眾人還在驚愕中,盤龍飛又將小玉裝進了木箱裏。隔了一會,將木箱打開,小玉又不見了!跟著盤龍飛打開第二個木箱,眾人以為小玉一定在這個木箱裏了,可是這個木箱也空空如也,沒有人。眾人疑惑,小玉去了哪裏呢?不料小玉竟然從一群人的背後喊道:“我在這裏呀!”眾人愕然望去,隻見小玉笑盈盈地從這群人中走出來,含笑向大家鞠躬。


    跟著盤家班表演“空中飛人”“高竿翻筋鬥”“飛刀”等雜技,盡管驚險,都不及盤龍飛的魔術叫人驚奇叫絕。接著,是蓉姑娘(玉羅刹)表演走鋼絲。隻見蓉姑娘目光流盼,含笑生輝,身段嬌美,恍如紫衣仙子,手裏隻拿著一條彩帶,淩空在一條細如頭發的鋼絲上走著,彩帶飄舞,人似淩空。她不光是在鋼絲上走動,而且還做出向後彎腰、咬花、頂碗、踢毽子等等高難動作,真是技藝出眾,令人叫絕。最後,蓉姑娘竟在鋼絲上騰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一個筋鬥,落下來時,平平穩穩地仍然站在鋼絲上,首先是伍少爺拍手叫好,讚道:“姑娘一身絕藝,勝似仙子,令人佩服。盤家班有姑娘在,怪不得名動天下了。”


    墨明智在隱藏處循聲望去,隻見這位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公子,臨窗坐在一處閣樓上觀看。他身邊圍坐著一群女眷和其他人,他們一邊飲酒,一邊欣賞著樓下的表演。


    盤家班表演完畢,已接近酉時了。盤龍飛拱手告辭,叫人收拾道具行裝。墨明智心想:看來伍公子隻是想看看盤家班的技藝,沒有不良的意圖的,玉姐姐是多疑了。也正在這時,胡管家從人群中走出來,朝盤龍飛一揖說:“盤班主,我家老夫人想請這位走鋼絲的姑娘到後堂一見,恐怕老夫人另有賞賜給這位姑娘哩!”


    盤龍飛一時不出聲,用眼睛望著蓉姑娘。胡管家頓時沉下臉來:“盤班主,怎麽連我家老夫人的麵子也不給?”


    胡管家這口吻,已是不容盤龍飛不答應了。要是惹惱了伍家,別說今後不能在這一帶走動,恐怕今日連伍府的大門也出不了。盤龍飛慌忙說:“管家言重了,蓉姑娘蒙老夫人錯愛,小人們隻感到受寵若驚,哪有不答應的?不過,老夫人賞賜就不必了。”


    “我家老夫人喜歡這位蓉姑娘,即使賞賜給她,也不是賞賜給你們。請你說話小心,別得罪了我家的老夫人。”


    蓉姑娘說:“班主,既然伍家老夫人這麽賞臉要見我,我就去一下吧。”


    盤龍飛忍著氣說:“蓉姑娘,你去拜見老夫人一下,我們在這裏等你。”盤龍飛以防不測,先打發其他人帶了道具回船,隻留堂弟盤龍起和自己等待蓉站娘。


    不久,胡管家從裏麵轉出來,對盤龍飛皮笑肉不笑地說:“盤班主,恭喜你了!”


    盤龍飛愕然:“恭喜我什麽?”


    “因為我家老夫人看上了蓉姑娘,將她留了下來,你不用再等她了!”


    盤龍飛大驚:“你說什麽!?”


    “我說,我家老夫人將蓉姑娘留在身邊,你們不用等她了。”


    盤龍起年輕氣盛,不由大怒:“你們這不是強搶民女嗎?”


    胡管家嘿嘿冷笑:“你這小子敢在伍府中撒野麽?”


    盤龍起正想再說,盤龍飛喝道:“起弟,你怎麽這樣說的?”他又向胡管家拱拱手道,“管家,能不能讓小人見見老夫人一麵?”


    “我家老夫人豈能見你這等人的?”


    盤龍飛壓下一股火再問:“那能不能讓小人見伍少爺一麵?”


    胡管家又是一聲冷笑!“我家少爺現在沒空見你,我老實告訴你,蓉姑娘是我家少爺花錢買下來了!”


    盤龍飛一怔:“買下來了?”


    “嘿嘿,你以為少爺給你一百兩紋銀是看你們演技麽?他是看上了蓉姑娘,才肯花這一百兩。你也不打聽打聽,江湖上的賣藝人來到監利賣藝,誰敢要我伍家的錢?我家少爺看你們演技,已是給了你們天大的麵子了。不然,就是你們花錢請我家少爺看也不看哩!你識趣的,乖乖地走,別再在這裏自討沒趣了。”


    盤龍起早已忍耐不住,大吼一聲,人突然躍起,要抓住胡管家。誰知胡管家身後轉出一個彪形漢子,順勢接了招,跟著輕出一掌,就將盤龍起拍飛,摔到丈多遠的地方去。盤龍起雖會一些武功,但隻是一些花拳繡腿,隻能作表演用,怎是武林中人的對手?所以隻是一招,便給摔倒。這漢子拍飛了盤龍起後,不屑地輕哼一下:“你這功夫,怎是我的對手?我殺了你,不免汙了我的手腳,滾吧!”


    胡管家也輕笑一下:“我要不看在蓉姑娘份上,你們兩個能飛出伍府麽?快滾吧,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說時,他衣袖輕輕一拂,便將跟前一個成百斤門石礅拂翻了。這是武林中的流雲飛袖之功,顯然,這位胡管家竟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盤龍飛見他亮出了這—手功夫,知道憑自己和盤龍起,再也討不了好處,隻好扶盤龍起恨恨而去。


    再說玉羅刹(就是蓉姑娘)來到後堂,見空無一人,隻有一個俏生生的丫頭在迎接自己,略帶驚異:“老夫人呢?”


    丫頭說:“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請姑娘上樓。”說時,便帶玉羅刹登上樓閣。這時夜幕低垂,樓上已掌上了燈火。樓上也沒有老夫人的影子,隻見伍公子笑吟吟地說:“蓉姑娘,辛苦了,請坐。”


    玉羅刹鳳眼一掃,樓上隻有這位風度文雅,笑臉相迎的伍公子和兩個丫頭。玉羅刹已知其意,卻故作驚訝地問:“老夫人不在?”


    伍公子微笑:“並不是家母相請,隻不過在下想親近芳顏,請姑娘勿見怪。”


    “那為什麽說老夫人請我的?”


    “要不這樣,怎請得姑娘來到這裏?”


    玉羅刹故作驚慌:“你,你這是什麽意思?”便急欲下樓。


    伍公子早已攔住樓梯口,笑問:“姑娘怎麽走啦?不陪在下坐會麽?”


    “少爺,請你放尊重點。”


    伍公子哈哈大笑:“要不是姑娘國色天香,在下怎會如此?”玉羅刹心想:這賊子合該當死了,但卻故意害怕地問:“你,你,你想怎樣?”


    伍公子色迷迷地說:“沒有什麽,隻不過想請姑娘陪在下飲兩杯酒而已。”


    “我陪你飲灑後,你放我走嗎?”


    “姑娘,在我家裏,不勝過在江湖上四處流浪嗎?以姑娘這樣的美貌,受那風吹雨打,別人不可惜,在下卻心疼哩!”說時,便要動手動腳。


    玉羅刹大叫:“你走開點,不然,我大喊救命啦!”


    伍公子更是大笑:“姑娘,莫費心叫喊了,小心喊啞了玉喉。這樓閣上,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敢上來,你乖乖地順從我,今後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你,你這是強搶民女,不怕犯王法麽?”


    “王法!?什麽王法,在監利縣,本公子的一句話,就是王法。就是連本縣的縣太爺,也不能不聽在下的。”


    驀然間,兩個丫頭驚呼起來。伍公子回身一看,不知幾時,燈下出現了一個鬼臉的黑衣人,兩眼發光,陰森得可怕,仿佛如地獄中的鬼卒一般,不聲不響平空地冒了出來。伍公子嚇了一跳:“你,你,你是什麽人?”


    來人正是戴著鬼臉殼的墨明智,他身如輕煙,從窗口中飄然而落。由於他動作太快了,落地又悄然無聲,就仿佛平空出現一般,更增強了伍公子的恐怖感。


    墨明智不出聲,一步步朝伍公子逼近,伍公子連連後退,驚恐地大喊:“來人啊!”同時突然躍起,一拳朝墨明智擊去,墨明智身形一閃,已轉到了伍公子的身後,略一出手,便將伍公子拍暈在地。


    而這時,胡管家已帶了兩名護院武師奔上樓來,見狀大吃一驚,朝墨明智問:“你,你,你是人還是鬼?”舉刀便向墨明智砍來。墨明智身似幻影一般,不但從刀光中閃過,同時也將刀奪了過來,略一運勁,兩把利刀齊斷,胡管家更是心頭凜然,感到來人不是妖怪,便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墨明智這時身形一晃,已到了玉羅刹身邊,攔腰將她一挾,玉羅刹故意大叫“救命”,而墨明智早已從窗口躍出,霎時便去得無蹤無影,等到胡管家追出來時,哪有墨明智和玉羅刹的身影?


    胡管家驚疑不已,到底來人是妖魔還是武林絕頂高手?為救這江湖女子而來,還是為搶這江湖女子而至?他從屋頂躍回樓時,兩位護院教頭已弄醒伍公子了,但公子的一條右臂仍麻木不已,不能轉動。胡管家看了看,竟然看不出公子被什麽暗器所傷,問兩位教頭,兩位教頭也搖搖頭,胡管家更疑心是鬼神一道的邪術了。因為伍公子的右臂受的傷,既不是武林中的點穴手法,也不見紅腫和傷口。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墨明智憑著一身的怪異真氣,學會了奇俠一枝梅的“十字秘訣”後,以武林中所沒有的奇特手法,拍封了伍公子手臂上的要穴,令伍公子在四、五個時辰無法動彈。伍公子的暈迷,隻是由於他驚恐過度而已。


    胡管家感到,不管來人是鬼神也好,是武林絕頂高手也好,是誌在救人或搶人。倘若他要取人性命,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舉手之間,便完全可以將樓閣上的所有人殺掉。


    眾人驚魂方定,一個丫環又是一聲尖銳恐怖的叫喊:“妖,妖,妖怪。”


    胡管家等人回頭一看,果然見那個鬼臉可怕的妖怪立在窗口上,驚得伍公子渾身發抖,連滾帶爬地滾下樓去。等到家人打手持刀拿棍湧上樓時,隻見妖怪在窗口一閃而逝,而胡管家早巳屍橫在血泊中,兩位教頭暈迷不省人事。兩個丫頭縮在一角,嚇得麵無人色,連話小說不出來。不久,又聽到深院中有人驚呼:“妖怪,妖怪。”


    這一夜,伍府燈火通夜明亮,人心惶惶,害怕妖怪不知幾時突然又會出現。


    其實第二次來的妖怪不是墨明智,而是玉羅刹。當墨明智將玉羅刹帶出城後,玉羅刹說:“小兄弟,想不到你武功這麽俊,快放姐姐下來吧。”


    墨明智放下玉羅刹,說:“姐姐,我們快回船吧,別叫盤大叔為我們擔心。”


    玉羅刹說:“我們這樣回船,不怕盤家班的人對你起疑心麽?你快除下麵具和衣服交給我,先一個人趕回船去。要是有人問起你,你便說在城裏逛蕩,一時迷了路,幸而有人指點,現在才回來就行了。”


    “姐姐你呢?”


    “我等一會兒便回去。小兄弟,你快走吧,別叫人識破了你的真麵目。”


    “好吧,姐姐,那我走啦!”


    墨明智想不到玉羅刹在自己走後,戴上鬼臉殼,又去大鬧伍府。她恨透了胡管家和仇公子,所以出乎毫不戀情,將胡管家幹掉了,又點了兩個教頭的昏睡穴。幸而伍公子滾落下樓,玉羅刹怕多傷人命,所以來不及收拾伍公子,讓他僥幸地保存了一條性命。


    墨明智回到船,見盤家班的人個個心情沉重,相對無言,見墨明智回來,亦隻望了一眼,個個都不出聲,因為他們心裏都想著不知怎麽去救蓉姑娘。隻有盤龍飛略現驚喜,問:“先生,你回來了?”而小玉卻說:“明哥,你去了哪裏嗬!”


    墨明智隻好依玉羅刹的話說出,最後道:“盤大叔,真對不起,叫你們擔心了。”


    盤龍飛心事重重,隻敷衍應了一下說:“先生,你走了一天,去休息吧。”


    墨明智知道盤龍飛為玉羅刹之事而焦急,本想安慰他幾句,說蓉姑娘沒事,會很快回來的。但感到這麽一說,盤龍飛追問起來,那不暴露了玉羅刹和自己?所以他隻好回到自己的房間。小玉卻隨後跟了進來,說:“明哥,你不會怪我爹吧?”


    “我怎會怪你爹的?”


    “明哥,我爹現在很焦急,蓉表姐叫伍家的人留下了,還打傷了我起叔叔。”


    墨明智一怔:“什麽?他們打傷了你起叔叔?”當時墨明智見玉羅刹進了後堂,便暗暗跟蹤而去,所以不知道前院所發生的事。


    “是嗬!所以爹正擔心蓉表姐的安全。”


    墨明智感到小玉一片天真無邪,不忍心欺騙她,但又不能將真相說出,隻好說:“小玉,你放心,你蓉表姐會很快回來的。”


    “他們會放我蓉表姐回來?”


    “會的。”


    “明哥,我爹說,要是他們會放人,就不會將我起叔叔打傷了!”


    “那,那,那你們怎麽辦?”


    小玉輕輕說:“今夜裏,我爹和我兩位堂哥哥,準備去伍府救人。別的不擔心,就擔心蓉表姐在這一段時間裏,給他們糟蹋了。”


    墨明智一時無語,暗想:怎麽玉姐姐還不回來的?再不回來,盤大叔要去伍府,不闖大禍麽?不行,得阻止盤大叔去伍府。


    小玉又問:“明哥,蓉表姐為人可好了,你不惦記我蓉表姐麽?”


    墨明智說:“我當然惦記她,不過,你千萬叫你爹別去伍府。”


    “為什麽?不救我蓉表姐了?”


    “不,不,我,我,我回來時,聽說伍府正鬧妖怪哩!”墨明智隻有這麽說了。


    小玉睜大了眼睛:“鬧妖怪!?”


    “是,是嗬!伍府鬧妖怪,你蓉表姐為人機靈,不會趁亂跑出伍府麽?”


    突然,他們聽到盤龍飛驚喜地說:“蓉姑娘,你回來了?”


    墨明智說:“小玉,你看,你蓉表姐不是回來了麽?”


    到底是不是蓉表姐回來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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