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長華街,拐到一處青苔爬滿牆的小巷,窄窄的,寧晨手中拎的袋子差點擠不進去,然後就是一片未開發的老樓,門口的柏油路坑坑窪窪,諸多垃圾在風中打著旋。


    寧晨走到這片老樓的最尾端,那是一棟被爬山虎侵略了的老樓,樓下的鐵門鏽跡斑斑,像是從三十年前屹立至今的斑駁,陳舊而迷糊。門上的褪了色泛白的牌子上寫著由黑變藍的“萬家百貨”,簡單明了,以及愚蠢。


    “哐當哐當”的門響,寧晨搬了兩個高腳凳抵住兩扇門,屋內明亮不少,但是采光仍舊不夠好,像是淩晨四點旭日初升,揮之不散的陰暗中老舊衰敗的味道隱藏在變形蓋了層灰的空蕩蕩的貨架上,成為唯一出售商品。


    隨著門響,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梯也響起了吱呀吱呀的聲音,站在樓梯上的是個男人,二十五六歲的模樣,長發,紮了個丸子頭,瓜子臉,濃厚的粗眉,卻配上一雙桃花眼,嘴唇略薄,噙了一絲笑,渾身上下就穿了條平角黑色內褲,勻實的肌肉,一米八一的身高,用寧晨的話說,看著就像是玩弄女性感情的人渣,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永遠是人渣長得帥。


    然而最最可怕的是他手中拿著個礦泉水瓶,裏麵裝了半罐的蟑螂。


    “喲,回來了。”趙孟軾揚了揚手中的瓶子,嘴角裂開的得意的笑,露出十二顆雪白的牙齒,牆上開著的小窗中照下絲絲光線,給他鍍了層金。


    趙孟軾噠噠地光腳跑下樓梯,將手中的瓶子往桌子上一放,震得裏麵蟑螂嘩嘩響,他說道:“看,房間中的所有蟑螂,我曾經聽過一個理論說如果你在房間中發現一隻蟑螂的屍體,那這個房間中會有一千隻蟑螂,這裏麵隻有三十四隻蟑螂,你趕緊把你那些亂七八糟家具扔了好好打掃一下,說不定晚上睡覺的時候蟑螂就爬到嘴裏了,不過那味道應該比貝爺吃蜘蛛好吧……”


    “啪”寧晨將一大瓶光明的冰冷的鮮奶放到桌子上,又拿出各種味道的夾心麵包說道:“吃早飯了。”


    但是很顯然飯是極難堵住趙孟軾的嘴的,他嘴巴裏是牛奶和藍莓味麵包的混合物,嘟嘟囔囔地說道:“說說那個搶劫犯吧,竟然有人搶劫便利店?”


    寧晨仔細咀嚼嘴巴裏的麵包,他從袋子裏拿出情侶的紅藍配套牙刷,咽下食物說:“忘了還沒刷牙呢。”


    “草泥馬!”趙孟軾一把將手中啃了一半的麵包扔下,赤腳跑到門外大吐起來。


    “嗬嗬。”寧晨像是看智障玩耍一樣,他還是不能明白一個經常談論貝爺大餐的人竟然僅僅會因為沒刷牙就吃飯而嘔吐。


    趙孟軾,二十五歲,來曆不詳,一周前倒在寧晨家門口,被寧晨救起。


    他是個殺手,寧晨知道的。他的虎口、食指和掌心有老繭,顯然是經常握槍,指根和手掌處的那一條線上也有老繭,是個經常用刀的人。他倒下時穿著的是白襯衫,紅領結,西服背心,黑色緊身西服褲和尖頭黑皮鞋,高檔酒店侍者的打扮,腹部有v字型的傷口,幹淨利落,力道控製極好,非常人能夠砍出來的傷口,被暗殺那人的保鏢是個高手。


    “寧晨,沒想到你房間髒兮兮的也就罷了,人竟然會這麽惡心,不刷牙就吃飯,你知道睡醒一夜之後口腔中有多少細菌嗎?上萬種細菌!你就這樣吃下去?嘔——”趙孟軾再次蹲在地上,臉色慘白,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你不是還要吃烤蟑螂的嗎?”寧晨手中拿著一塊麵包,靠在門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幹嘔的趙孟軾問道。


    “我隻是想烤給你吃,像我這種吃慣了魚翅燕窩的人會吃那玩意?就算是換換口味也是去吃辣的魚翅鹹的燕窩。”趙孟軾扶著腰站起來,強忍住胸口泛溢的惡心,說道:“看我等會不削死你,用我知道的最殘忍的方法,全身麻醉,把你的頭固定住,讓你看著自己被我開腸破肚,不,我要先把你的腸子拿出來放到鍋裏煮一鍋味增湯,配料是肝,湯汁是血……”


    “嘔——”寧晨略一想象,他也蹲下身子連胃液都吐出來。


    “哈哈,呸”趙孟軾吐了口口水,蹲在地上像鴨子一樣搖擺著走向寧晨,說道:“傻狗,知道小爺的厲害了吧,想當初我一個人單槍匹馬闖入黑手黨的總部,真的就帶了一把m500……”


    “我刷牙去了。”


    “等等,”趙孟軾急忙起身,兩步跨出去追上寧晨,道:“我先來。”


    磨磨蹭蹭無聊的上午終於過去,寧晨躺在房間中的破皮沙發上,手中舉著一本歐拉的《微分學原理》,無疑,寧晨喜歡數學,因為數學是最純粹的邏輯,最理性的思維,不會被愚蠢的情感所左右,又可以將他與周圍的弱智區分開來。


    趙孟軾坐在鋪了染灰的白床單的床沿,他的右手上蝴蝶刀旋轉的眼花繚亂,令人目不暇接。


    “噌”,他手中的刀筆直地釘到寧晨額頭上方兩厘米處,寧晨放下手中的數學書,坐起身子說道:“沙發又被你損壞,得賠五十,之前從你身上一共拿了五百塊錢現金,你在我這邊住了七天,又吃了七天,而且你住的是我的床,一天住宿費按五十算是三百五,一天飯錢二十就是一百四,現在你還欠我四十塊,我希望明天你把錢還給我然後從我眼前自行消失。”


    “和我這麽帥的男人住一起你竟然還要錢?”趙孟軾的手指頭劃過腰腹旁寧晨稚嫩的手法縫合的傷口,砸吧著嘴說道:“算了,反正我也要離開,不然遲早被找出來,這幾天你把小爺伺候的舒服了,我回去後給你打一大筆錢,你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錢。”他用手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巨大的餅,如果寧晨是個女性,那麽看著趙孟軾的模樣,倒也會覺得秀色可餐繼而畫餅充饑。但可惜的是寧晨隻覺得這比在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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