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憐詞無法拒絕聽龍。


    原因不僅是因為聽龍勢大,也因為他們李家確實是皇族分支。


    甚至按照輩分來說,當今皇上都要叫他一聲堂哥。


    隻不過他們這個李家卻並不是正統出身,而是罪人遺嗣,所以不能封王,甚至不能自稱皇族。


    隻能以李氏的名號獨立,流落於江湖,並世世代代,身處暗中為朝廷效力。


    這也是李家,為什麽坐擁著這麽大的一個家業,卻始終沒有一個絕頂高手的原因。


    老幾輩的都死了,死於那次罪責。


    而新幾代的要麽還沒長成,要麽就是早年便被看出了習武天賦,送入了宮中。


    隻有李憐詞,作為下一代的家主,和一個殘廢,才留了下來。


    同時李家也不能自己雇傭修為絕頂的供奉,他們隻能調遣一二流的好手奔波江湖,替朝廷搜集武林秘聞。


    而這,也正是李憐詞會親自找到王戊,並希望以賬房先生的名義,讓她在自己的身邊待上三年的主要原因。


    他想要一個真正可以信任的幫手。


    可惜一夜的時間,他光顧著查王戊的底細了,卻沒來得及摸清寧缺兒的身份。


    同時李家也沒有收到任何來自聽龍的消息。


    否則他估計都不會去找王戊講理。


    然而他們李家作為罪人後代,聽龍衛的事情他們又哪裏管得著呢,甚至連去探查的心思都不敢有。


    蓋因如此,每至夜裏,他們都會勒令所有耳目不要出門,以防萬一,保全自身。


    乃至連李憐詞之前在夜間出行,其實也是違反了李家的家規的。


    說來可笑,李家身為皇室旁係,卻要比別的江湖勢力都更忌諱與聽龍發生接觸。


    除非聽龍主動找他們幫忙,就像是眼下這樣。


    此時的李憐詞才知道,鄱陽城裏居然來了聽龍。


    而寧缺兒,居然是個前朝餘孽,叛亂舊黨。


    他會幫聽龍誅殺寧缺兒嗎?


    當然會,甚至會不遺餘力,這其中無關私人恩怨,隻是身不由己。


    哪怕王戊想要保下寧缺兒,他們也會配合聽龍殺了王戊。


    畢竟在李憐詞的心中,家族才是最重要的,家人的性命,才是他所在乎的一切。


    為了家族,他才會在看穿了王戊的性格之後,選擇謀劃王戊,盡力爭取在不惹怒對方的情況下,讓她為李家實現最大的價值。


    而不是順水推舟,順其自然地送個人情。


    但是如今,同樣是為了家族,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除掉任何人。


    隻是可惜,為何偏偏是她。


    為何偏偏是聽龍。


    ……


    或許就連李憐詞自己都沒發現。


    此時的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悵然。


    ……


    在大街上晃蕩了一整天。


    王戊是真不知道寧缺兒怎麽就這麽能逛。


    而且這小子花時間還不是用來挑自己的衣服的,而是給她挑衣服的。


    事實上,在進第一家裁縫鋪的時候,寧缺兒就已經給自己定好了衣裳,一套白色的無花長袍。


    但是在給王戊選衣服的時候,他卻是左看右看的不滿意。


    先是讓王戊把店裏的衣裙幾乎都試了試。


    接著又帶她去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裁縫店……


    等傍晚準備回客棧的時候,寧缺兒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帶著王戊走了一天的大街小巷。


    最後才在王戊忍無可忍地武力脅迫下,悻悻地給她買了一件青色的男子長衫了事。


    “所以說,你以後要是再拉我去逛鋪子,我就把你綁起來丟到河裏去沉了。”


    晚霞金紅的老街上,王戊臉色鐵青地抱著手裏的一包裹衣服,咬牙切齒地對著寧缺兒說道。


    原本她在外麵還想給寧缺兒留點麵子,但是現在,這小子要是還敢來觸她黴頭,她說什麽都會給他的右眼也來一拳。


    幫他弄個左右對稱,讓他體驗一下後現代潮流中的煙熏妝是什麽樣的!


    “我這不是,也想讓你穿得好看些嗎。”


    從心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寧缺兒走在王戊身側的一米之後,輕聲地嘀咕了句。


    “穿得好看點給誰看啊,給你嗎,啊?”


    “嘶,寧缺,我尋思著是不是我這兩天對你太好了,讓你飄了啊。知不知道你姐我這幾年在江湖上是混黑的啊,你把我打扮得跟個小姑娘似的我不要麵子的嗎!”


    “阿戊,我年紀比你大……”對於客觀問題,寧缺兒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插一句嘴,適當糾正一下。


    雖然王戊現在明顯正在氣頭上。


    但他寧缺兒,向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可隨即,王戊就已經伸出了一隻纖細的柔夷,扯住了他的半截耳朵。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那姑娘的聲音是如此平靜。


    然而寧缺兒卻沒由來地打了一個寒顫。


    “我,沒,沒什麽,阿戊,姐。”


    “嗯。”算是滿意地鬆開了手,王戊的眼神依舊犀利,一臉嚴肅地教訓道。


    “今天我就再教你一個道理,咱們老爺們兒在姑娘生氣的時候,不能跟她們講道理,隻管乖乖地等著她們消氣就可以了,記住了嗎!”


    “?”


    一臉呆滯地眨了眨眼睛,寧缺兒發現王戊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他就聽不懂了。


    “我問你話呢!”


    “記,記住了!”


    “行了,今兒這事就這麽算了,畢竟這兩天你傷財勞力地也不容易,我不好和你計較什麽。但是下次別再這麽折騰我了,清楚明白?”


    皺著眉頭,不輕不重地在寧缺兒發紅地耳朵上揉了兩下,王戊也算是委婉地為自己的暴脾氣道了個歉。


    結果這下,寧缺兒卻是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清楚,明白……”他斷斷續續地回答道。


    “嘖。”於是下一刻,王戊的臉色便又黑了一些。


    因為身為過來人,看著寧缺兒露出這幅模樣,她又怎麽會不知道此時對方的心裏在想什麽。


    所以第一時間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說寧缺,你能不能把你的那些小心思收一收,藏一藏,別整天跟沒見過女人似的行不。”


    “阿戊,普通的姑娘也沒你這麽漂亮啊……”


    “嘶,寧缺兒!你是不是皮又癢了!武功低就悠著一點知不知道,我怕一拳把你打死!”


    “可阿戊,你剛才還說了不計較的……”


    “我……”


    差點被自己一口氣憋死的王戊沒再說話,而是磨著牙轉身大步走開。


    寧缺兒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淺淺地笑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遠處天邊,夕陽半垂,彩霞溢散。


    近處的人,隻覺此時此刻,如是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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