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孟府。


    孟浩的書房裏,孟夫人坐在那裏細細研讀孟然郵寄的家書,一遍又一遍地讀著那不過百字的內容,臉上布滿了思念擔憂之情。


    侍立一旁的小環,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心底暗暗埋怨著孟然,怨他不能在孟夫人膝下承歡,怨他不能在母親麵前盡孝,怨他......


    孟夫人微微抬頭,對著貼身丫鬟輕聲問道:“小環,你是不是又在心裏數落然兒了?”


    小環點了點頭,滿含心疼地說道:“能不怨他嘛,快兩個月了,就寫了一封信回來,還那麽短,這麽大的人了,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人。”


    孟夫人笑著揉了揉丫鬟的腦袋,輕聲道:“你呀,別再埋怨他了,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願意出這趟遠門的。你當真以為他在外麵是享福啊,那可是實打實地吃苦。


    他雖然沒有在信裏說明,但我隱約能夠猜到他吃了不少苦頭,他不願說,我這個當娘的卻不能裝作不知道。他給家裏來不來信沒有關係,隻要他平安就好。


    再說了,他哪有多大呀,不過才十二歲而已,別家少年這個時候還在家裏胡鬧呢,他就已經出門吹風淋雨了。”


    小環臉色一緩,低聲道:“其實也不是真的埋怨少爺,隻是心疼您。少爺不過才走了一個多月,您就消減了許多,再這麽下去,該如何是好啊。”


    孟夫人輕輕一笑,柔聲道:“無妨的,瘦點也好,顯得年輕些。”


    小環嘀咕道:“可也不能太瘦了呀,少爺回來的時候會心疼的。”


    孟夫人點了點小環的鼻翼,笑道:“知道了。”


    小環嘻嘻一笑,關心地說道:“那夫人要好好聽話,多吃些飯菜,這樣才能身體好。”


    孟夫人很是寵溺地看了小環一眼,說道:“你這麽乖巧懂事,不知道是哪個男人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小環賭氣似的說了一句,“奴婢不嫁人,要一直陪著夫人。”


    孟夫人捏了捏丫鬟的手,輕聲道:“我們女子啊,哪有不嫁人的。放心吧,就算把你嫁出去,孟府也是你的娘家,日後若是有人欺負你,我一定幫你出氣。”


    小環隻是死命地抱著孟夫人的手臂,低聲哽咽道:“不嫁,小環不嫁。”


    孟夫人揉了揉小環的鬆軟頭發,寬慰道:“不嫁不嫁...好孩子,不哭啊,我不會逼你嫁人的。”


    小環重重地點了幾下頭。


    ......


    或許是下雨的緣故,天色很早就暗了下來,晚飯尚未開始的時候,屋裏就已經燃起了一排排的蠟燭。


    孟然穿得很是厚實,高坐在主位上,認真地聽著老韓的匯報。


    聽了一陣後,孟然開口說道:“這件事就由你全程盯著,銀子什麽的都不是問題,質量要好,速度要快。”


    老韓點頭道:“我一定將少爺的意思傳達給他們。”


    孟然微微頷首,說道:“具體事宜你跟飛兒姑娘商量就是了,銀子的用度也跟她請示。”


    老韓愣了一下,低聲稱是。


    孟然輕輕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吩咐道:“下去吧,有什麽需求都找飛兒姑娘。”


    老韓嗯了一聲,慢慢退出了房間。


    剛過不久,房門就被人敲了幾下,耿護院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進來吧,耿叔。”


    耿護院進了屋子以後,並沒有客氣,一屁股坐在左手首位,很是認真地看著孟然。


    孟然怔了一下,笑著問道:“耿叔,有什麽事情嗎?”


    耿護院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地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北上?”


    孟然皺眉想了一陣,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月底或者下月初。”


    耿護院頷首道:“那還好,時間還算充裕,從今晚開始,我會向你傳授我的獨門修煉秘訣,另外開始錘煉敲打你的體魄關竅,即便是日後轉武為道,也需要一個強健的體魄作為支撐。


    至於我的槍術,你要是想學的話,我就教你,若是沒什麽興趣,我也就不浪費口舌了。”


    孟然一臉為難道:“我還是老老實實練刀吧,槍術還是不碰了,您以後若是遇到好的苗子,傳給他就是。”


    耿護院輕輕地歎了口氣,卻沒有再說什麽。


    孟然不知道耿護院凝重的表情後麵有著什麽,他隻以為他是單純的被拒絕後的不喜,他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這一瞬間失去了什麽。


    耿護院起身拍了拍孟然的肩膀,囑咐道:“晚飯後我來找你,到時候給你講解法門。”


    孟然重重地嗯了一聲。


    晚飯的時候,宋飛兒親自為孟然送來了飯菜,一副伺候孟然用膳的模樣。


    孟然連忙擺手道:“不用在這裏侯著我,你去吃飯就行,等會兒來收拾就行。”


    宋飛兒一臉不情願地磨蹭了一會兒,才輕輕退下。


    孟然無奈地歎了口氣,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用餐完畢,宋飛兒進屋收拾了一番,又將床鋪整理了一下,儼然一副貼身侍妾的作態。


    宋飛兒走後不久,李浩然與耿護院聯袂而至。


    孟然看著李浩然,不解地問道:“前輩,您有什麽事情嗎?”


    李浩然撇了孟然一下,吹胡子瞪眼道:“關你屁事,老子想來就來,不服的話咱來打一架。”


    孟然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前輩您怎麽了?我也沒說什麽呀,幹嘛發這麽大的脾氣。”


    李浩然哼了一聲,並沒有解釋自己發火的原因。


    一旁的耿護院輕輕一笑,直截了當道:“好了,閑話少說,接下來我為你倆講解真氣運行的法門。”


    孟然眨巴了幾下眼睛,霍然明白李浩然為何會那般惱火,當著一個年輕後生的麵,學習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後輩的法門秘訣,確實是有些難為情。


    孟然緊緊地抿著嘴唇,害怕自己笑出聲來。


    李浩然似乎是察覺到孟然的異樣,沒好氣道:“想笑就笑吧,別把自己憋壞了。”


    孟然也就不再束縛自己,結結實實地笑了一陣。


    笑過之後,孟然很是誠懇地說道:“文聖曾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前輩不必有心結。”


    李浩然撓了撓頭發,笑著說道:“我已經一把年紀了,有什麽看不開想不通的,武道一途,達者為先,好生學著就是。”


    耿護院輕咳一聲,語氣嚴厲地說道:“你們兩個盤膝坐好,摒除心底雜念,仔細聽我講說。”


    等孟然與李浩然坐好以後,耿護院徐徐說道:“我要傳授你們的功法叫做《混元功》,它是《開合功法》的簡易版。


    此功法要點,一合一開,共兩個基本要訣,一氣嗬成,合勁要快,開勁要慢。合勁時徐徐吸氣入丹田,開勁時徐徐吐氣。吐納呼吸之時,需要注意......”


    耿護院將混元功的精要講述了一遍,示意二人根據混元功的修煉法門運行真氣。


    耿護院看著很快就已入定的兩人,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隨後找了個位子坐下,靜靜地感受著身前兩人體內的情況。


    不知覺間已是亥時三刻,耿護院上前兩步,將二人緩緩叫醒,交代道:“你們兩個都有基礎,所以修煉起來毫不費工夫,唯一的弊端就是會與先前所學的法門衝突。


    不過不用擔心,隻需好好控製體內的真氣,讓它按照混元功的方法竅訣流轉,日子久了,也就形成新的習慣了,到時候就可以隨心所欲地修煉了。


    至於孟然,你最近一段時間的修煉可以適當放緩,等體內的暗傷真正好起來的時候,再用心修煉。”


    孟然點頭問道:“耿叔,我的傷什麽時候才能真正地好起來?”


    耿護院輕輕一笑,說道:“至少得養一旬時間。”


    孟然微微有些失落,所幸一旬時間並不是很長,一眨眼的工夫就過去了,到時候再勤奮努力也不遲。


    耿護院拍了拍孟然的肩膀,安慰道:“好好休養吧,我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吧。”


    孟然將兩人送至門外,反身回了屋子,剛坐下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他以為敲門的是耿護院或者李浩然,頗為隨意地去開門,嘴裏問道:“還有什麽事兒嗎?”


    房門打開以後,隻見外麵站著丫鬟綠屏,此時正一臉委屈地看著孟然。


    孟然有些摸不清狀況,輕聲問道:“綠屏,有什麽心事嗎?”


    綠屏癟了癟嘴唇,豆大的淚水奪眶而出。


    孟然束手無措,不過倒也沒有將少女晾在門外,輕輕扯起她的衣袖,將她牽進了屋子。


    關門以後,孟然將一襲綠衫的少女按到了椅子上,溫聲問道:“綠屏,有人欺負你嗎?”


    綠屏搖了搖頭,隻是淚流不止。


    孟然伸出手掌,輕輕地擦拭著滿是淚痕的嬌嫩臉頰,柔聲道:“綠屏,有什麽事就跟我說,我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綠屏微微抬頭,露出一雙紅潤的眼睛,帶著哭腔道:“少爺不要我了嗎?”


    孟然怔了一下,急忙說道:“哪有的事,你這麽聰慧懂事,我怎麽舍得不要你。”


    綠屏擦了擦眼淚,哽咽道:“真的嗎?”


    孟然點頭道:“真的。”


    “那您為什麽讓飛兒姑娘接手府中的大小事項?”


    “這不是心疼你嘛,怕你太累了。”


    聽著這明顯虛假的安慰話,綠屏破涕為笑,咬著嘴唇道:“少爺騙人,您肯定是想納飛兒姑娘為妾了。”


    孟然彈了一下少女光潔的腦門,輕聲道:“就你想的多,哭哭笑笑的羞不羞人。”


    綠屏扯住孟然的袖子擋在眼前,似乎這樣就可以讓自己不那麽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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