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尚早,且逢秋雨綿綿,故而高升酒樓門口人跡寥寥,店小二百無聊賴地坐在門檻上,對著行色匆匆的行人行注目禮。


    眼神流轉往複的時候,霍然看到雨中有一道身影,徑直朝著酒樓而來。


    店小二急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對著來人點頭哈腰道:“客觀是要打尖兒還是住店?”


    耿護院輕聲吩咐道:“給我找個雅間兒,再來四道下酒菜,一壺好酒。”


    店小二本想勸說客人坐在大堂吃喝,但轉念一想,反正今兒的人也不多,就隨客人高興吧。


    他遲疑了一下,帶著耿護院去了二樓的一個雅間兒,門口掛著‘山海居’的牌子,很是富貴大氣。


    耿護院坐定以後,凝神靜聽附近的動靜,聽了一陣後,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也就回神盯著桌上的竹筷看,仿佛那製作精美的竹筷上刻著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就在耿護院癡等的時候,南湖巷出現了一道高挑的白色身影,對著孟府的大門咚咚地敲著。


    大門本是緊閉,隻聽‘咯吱’一聲響,門縫裏伸出了半個身子,正是冒雨而來的老韓。


    老韓對著門外的身影打量了一番,很是客氣地問道:“請問公子找誰?”


    敲門之人對著老韓微微點頭,聲音清冷地問道:“你家主人可是姓孟名然?”


    老韓頷首道:“正是,不知公子姓甚名誰?我好去通報一二。”


    來客輕輕一笑,很是爽朗地說道:“勞煩通報,就說新市鎮陸沉前來拜訪。”


    老韓歉然一笑,“請公子在這裏等會兒,小的立馬去通報。”


    “好。”


    老韓衝入雨中,朝著正院跑了過去。


    陸沉透過門縫對著前院掃視了幾眼,隨後緩緩收起手中的雨傘,靜靜地等待著。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老韓已經從正院跑了出來,等他到達大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些氣息不勻了。


    他斷斷續續地說道:“公子,我家少爺臥病在床,不能親自來迎接,請公子見諒。”


    陸沉嘴角微微翹起,“無妨,我們之間不需要這些俗禮。”


    老韓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將大門緊緊關閉以後,帶著陸沉往廳堂而去。


    廳堂裏,孟然的丫鬟綠屏正俏生生地站在那裏。


    老韓退下以後,綠屏帶著陸沉徑往孟然的臥室而去。


    臥室裏,陸沉看著臉色蒼白的孟然,並沒有老友重逢後的喜悅及噓寒問暖,而是笑眯眯地說道:“孟大少爺這是怎麽了?該不會是當街調戲良家婦女被人揍了吧?”


    侍立一旁的綠屏,眼神古怪地看了陸沉一眼,眼底有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深長意味。


    孟然白了陸沉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別再讓人......”


    說到一半,孟然忽地停下,對著綠屏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話跟陸兄說。”


    綠屏對著二人施了一禮,就準備離開了。


    陸沉撇了撇嘴,不滿道:“我大老遠跑來看你的,連杯茶也沒有嗎?”


    孟然伸了個懶腰,絲毫不給陸沉麵子,吩咐道:“下去吧,他不喝茶的。”


    綠屏笑意盈盈地退了下去。


    陸沉捏了捏拳頭,語氣凶狠地說道:“孟大少爺是皮癢了嗎?就不怕我讓你再傷上幾分?”


    孟然對於陸沉的威脅無動於衷,輕哼道:“我要是沒受傷的話,你敢這麽說嗎?”


    陸沉嗤笑道:“喲,修為沒漲多少,這脾氣大了很多啊。忘了被人擒住的滋味兒了?”


    孟然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倒也沒有生氣,隻是冷聲道:“還不都是因為你?再說了,當時我還沒有開始修煉,若是現在碰上,他們幾個不一定能好好站著呢。”


    陸沉眉頭一挑,神情古怪地說道:“好吧,都怪我,是我讓你沒了麵子,我給你賠不是了。”


    說完,陸沉裝模作樣地施了一禮,逗得孟然直樂。


    孟然擺了擺手,示意無需如此。


    陸沉施完禮以後,唉聲歎氣道:“哎呀,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差點被紅姐姐嚇尿了褲子。今日我來的有些急,不然一定會給你準備一套新衣服的。”


    孟然臉色一變,輕聲問道:“紅前輩也來了嗎?”


    陸沉哈哈大笑,指著臉色難看的孟然道:“瞧瞧你那膽子,該不會是被紅姐姐嚇破膽了吧?”


    孟然輕哼一聲,卻也沒有爭辯,隻是認真地問了一句:“紅前輩的修為到了哪個境界?”


    陸沉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反問了一句,“你真想知道嗎?”


    孟然微微頷首。


    陸沉嘿然一笑,對著空氣說道:“紅姐姐,進來吧。”


    隻聽‘吱呀’一聲,窗戶開了又關,臥室裏已經多了一道身影,正是一襲紅衣、蒙著臉頰的紅姑娘。


    孟然瞪了陸沉一眼,隨後對著紅姑娘施了一禮,很是恭敬地說道:“小子孟然見過紅前輩。”


    紅姑娘正要說話的時候,掛在孟然臥室牆壁上的長刀一陣亂顫,幾要出鞘。


    隻聽到兩聲急促的碰撞聲,孟然的床前已經多了一道人影,正是匆忙趕來的李浩然,隻見他須發亂張,手裏握著一把長刀,小心謹慎地看著那一襲紅衫。


    孟然輕咳一聲,訕訕道:“前輩,這兩位是朋友。”


    李浩然回頭瞪了孟然一眼,緩緩收斂氣機,慢慢出了臥室。


    等李浩然走後,孟然又對著陸沉與紅姑娘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啊,前兩天剛被人暗算了一次,所以李前輩很是擔心我的安全。”


    陸沉擺了擺手,說道:“好事啊,說明有人關心你。”


    他往前走了一步,徑直坐在床邊,一拳擂在孟然的肩上,笑著問道:“好小子,行啊,從哪兒拐來的高手?”


    孟然嘿嘿一笑,“天機不可泄露。”


    陸沉白了他一眼,調笑道:“你不是想知道紅姐姐的修為境界嗎?她現在就在這裏,你問唄。”


    孟然悄悄地咽了口口水,細聲問道:“不知紅前輩是什麽修為?”


    紅姑娘很是隱晦地看了陸沉一眼,見到陸沉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後,低聲說道:“九品。”


    孟然又問:“修的是武道嗎?”


    紅姑娘搖頭否認,但也沒說自己修的是什麽法門。


    就在這個時候,清冷的寂寥長空中射出一道人影,如長槍一般斜斜刺向南湖別院。


    原本靜立的紅姑娘臉色一變,身上的衣袍無風而動,隻聽‘嘩啦’一聲,她已撞破窗戶站在了院子裏。


    ‘轟隆’一聲後,屋內的孟然隻覺得耳廓處響起一陣驚雷,震得他頭暈目眩,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屋裏隻剩下他一個人,抬眼望去,入目處盡是狼藉一片。


    隻見朝著庭院方向的木質牆壁基本都已損毀,木板東倒西歪地掛在那裏,好似醉酒一般。


    孟然透過破爛不堪的牆壁,傻傻地看著院子裏站著的四道人影,正是李浩然、陸沉、紅姑娘以及出門許久的耿護院。


    一陣冷風吹過,孟然打了個寒顫,對著院子裏的人影喊道:“喂...”


    四道身影齊齊轉身,看著哆哆嗦嗦的孟然,四人臉上的表情精彩豐富,各不相同。


    過了一會兒,耿護院對著紅姑娘抱了抱拳,嘴裏不住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以為來了不懷好意的賊人,所以......”


    紅姑娘擺了擺手,正要說話的時候,吐了一大口血,臉色瞬間蒼白,想來是受了不輕的傷。


    耿護院眼中的歉意更甚,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憋的臉頰都有些發紅。


    倒是一臉輕鬆的李浩然打了個圓場:“咱們還是進屋說吧,總在這裏淋雨也不是那麽回事兒,況且孟小子也不能吹冷風,會加重病情的。”


    剩下三人微微點頭。


    之後,陸沉扶著紅姑娘進了正院廳堂,耿護院猶豫了一下,也跟在兩人的身後。


    李浩然則是穿過破損的木製牆壁,來到孟然的床前,沉聲問道:“孟小子,怎麽辦?”


    孟然想了一下,“前院的房屋沒啥損傷吧?”


    李浩然搖了搖頭道:“就是正院的房子被勁氣衝擊,破損得狠了些,其餘院子沒什麽影響。”


    孟然急忙問道:“其他人呢?”


    李浩然道:“都暈了過去。”


    孟然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勞煩前輩把三個丫鬟都搬到宋飛兒隔壁房間,我去西廂房首間。”


    李浩然點了點頭,用被子將孟然一裹,就往前院送去。


    等府中下人安頓好以後,五個人聚集在孟然的新臥室裏,一躺兩站兩坐,坐著的自然是憊懶模樣的李浩然與嘴角溢血的紅姑娘。


    孟然靜靜躺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什麽緩和氣氛,隻好直勾勾地看著房梁,仿佛空中有美人跳舞、神仙講道。


    陸沉看著不說話的孟然,狠狠地剮了他一眼,隨後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恨恨地扔到孟然的身上,嗔怪道:“本來是給你送東西的,沒想到卻搞成這個樣子,真是討厭死了,你說該怎麽辦?”


    孟然尷尬一笑,吱唔道:“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怎麽能怪我呢?就算要解決問題,也得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呀。”


    陸沉翻了個俏生生的白眼,很是無語地乜了孟然一眼,氣鼓鼓地站在那裏,似是打定主意不再搭理孟然。


    李浩然瞅了一眼床上的孟然,又看了看陸沉,臉上露出一縷玩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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