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韓的身影剛跨入第三進院子的時候,孟然喊了一句,“老韓?你來一下。”


    老韓轉身,回到了亭子跟前,對著孟然施了一禮,問道:“少爺有什麽事情嗎?”


    “唔,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問你,你們七個是賤籍還是良籍?”孟然咂了一下嘴,隨口問道。


    老韓的神情有些苦澀,輕聲回答道:“都是賤籍。”


    “契約在哪兒?”


    “在您的書房裏。”


    孟然哦了一聲,隨即說道:“好了,沒事了,你去忙吧。”


    老韓弓著身子回了前院。


    孟然在亭中坐了一會兒,感覺有些無趣,也就挪了位子,坐在湖畔的青石板上,晃悠著雙腿,定定地看著遠方。


    孟然正看得入神,被人一聲喊叫打回了現實。


    “孟小子,你不練刀了?”


    神遊天外的孟然扭頭看著不知何時來到後院的李浩然,輕聲說道:“今天先不練了,明天開始。”


    李浩然也不多說,一屁股坐在孟然的身旁,對著漸漸下沉的夕陽慨歎道:“還是外麵待著舒服啊。”


    孟然沒有接話,隻是對著腳下的水波歎了口氣。


    “孟小子,想家了?”


    孟然怔了一下,問道:“前輩怎麽知道的?”


    “猜的。”


    “是啊,我想家了,想娘親了,可是我知道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


    秋風拂過,掀起無數鄉愁。


    李浩然沒有作何點評,隻是忽然想起年輕時候聽過的一首詩詞,聲音低沉地吟頌道:


    “迢迢江湖風雨路,幾多憂與愁。


    功名利祿薄如紗,轉眼複歸空。


    巍巍名山依舊在,大河水長東。


    幽幽琴聲瑟瑟蕭,鬢角已微霜。


    午夜夢回漸次醒,猶憶春衫郎。


    門前花開客紛至,把酒共黃昏。”


    孟然拚命地鼓掌,把手掌拍得通紅,大聲喝道:“好詩,好一個轉眼複歸空,好一句把酒共黃昏。”


    麵朝湖心的李浩然看著一旁拍手喊叫的孟然,微微一笑,混濁的眼睛露出一縷神光,昂首豪邁道:“孟小子,拿刀來。”


    “好嘞。”


    孟然很是爽快地答應了一聲,在聲音消散之前已是跑回了第三進院子。


    等孟然回到後院的時候,已是微微氣喘,他將手中長刀向前一扔,被李浩然輕輕接住。


    李浩然背對孟然,握著那把凡鐵鍛造的長刀揮了起來。


    刀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遊龍穿梭,行走四身,時而輕盈如燕,揮刀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紛崩。


    一時間,刀影如風,吹得周圍水波蕩漾,刀光揮灑,晃得孟然眼花繚亂。


    一套刀法過後,李浩然持刀斜指湖麵,隻是他輕描淡寫地輕輕一揮,湖水如同被利刃剖開一般,直直地分成了兩半,形成了一道長約一丈的水溝。


    這一日,墮境多年的李浩然重返第七境。


    等湖中浪花平靜下來,李浩然將長刀拋回孟然手中,輕聲問道:“看明白了?”


    孟然點頭又搖頭,“不太明白。”


    李浩然歎了口氣,有些鬱鬱道:“真是給瞎子拋媚眼。”


    孟然又羞又氣,卻也沒說什麽,隻是定定地看著李浩然,希望這位脾氣古怪的老前輩可以講述一番剛才的刀法。


    李浩然瞥了孟然一眼,並沒有傳授刀法奧義,語氣古板地說道:“刀中八法知道嗎?”


    “知道。”


    “從明天開始,各五百。”


    孟然沒有討價還價,也沒有問為什麽,隻是直截了當地說了個好字。


    就在這時,綠屏出現在後門跟前,對著孟然福了一福,輕聲說道:“少爺,該吃晚飯了,您是哪兒用飯?”


    “回房吃吧,耿叔那裏已經送過去了嗎?”


    “已經送過了。”


    “好。”


    孟然看向李浩然,邀請道:“前輩跟我一起吃吧?”


    李浩然懶得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


    晚飯畢,秋月將杯盤碗筷收拾走以後,綠屏端來了兩杯熱茶,隨後也退了出去。


    孟然喝了會兒茶,走到書房裏,看到桌上有個木匣,也就隨手打開,隻見裏麵躺著一遝銀票以及幾張賣身契,契約下麵有著十幾片金葉子和幾十錠銀子。


    孟然啞然失笑,隨即將木匣合上,走向一旁的書架。


    他正研究那書架上的書時,聽到正廳裏傳來一聲喊叫。


    “孟小子,拿點酒去。”


    孟然走出書房,對著李浩然問道:“前輩喝什麽酒?”


    “是烈酒就行。”


    孟然二話不說,徑直出了屋子,想來是去找丫鬟詢問了。


    過了一會兒,孟然拎著一壇酒回了正廳,隨手遞給了李浩然,輕聲說道:“前輩,少飲為好。”


    李浩然翻了個白眼,隻是大口大口地喝著。


    孟然歎了口氣,又去研究那一架的書了。


    一直到戌時末,孟然才將那些書翻了個大概,等他回到正廳以後,隻見李浩然已經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孟然也不去管這個醉了的老頭兒,隻是在綠屏的伺候下,簡單地洗漱一番,就回了臥室。


    綠屏倒完洗臉水以後,端了一盆熱水進了孟然的臥室裏間,先是伺候孟然洗完腳,隨後輕聲問道:“少爺,我晚上睡外間嗎?”


    孟然擺了擺手,“不用了,你還住你的耳房吧,要是有什麽事的話我會喊你。”


    綠瓶也就沒再說什麽,收拾完以後就默默地退出去了。


    一夜無話。


    “孟小子!”


    睡得香甜的孟然被這一聲驚醒,霍然睜開眼睛,隻見眼前有著一個頭發灰白的老頭兒,正在定定地看著自己,不由地大喊一聲:“啊!”


    “你大清早的叫個鬼啊。”李浩然不滿地說了一句。


    孟然這才反應過來,伸手拍了拍心跳如雷的胸口,喃喃道:“前輩有事兒嗎?”


    “有事兒嗎?”李浩然不屑地反問了一句,隨即緊皺眉頭,冷哼道:“就你這樣子還想習武,睡你的覺吧。”


    孟然臉上紅了一下,隨即大聲喊道:“綠屏!綠屏!”


    李浩然瞥了一眼孟然,譏諷道:“怎麽?不會自己穿衣服?”


    孟然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綠屏就已經推門進來了,她看著屋裏的兩人,輕聲問道:“少爺要起床嗎?”


    孟然看了李浩然一眼,隨即吩咐道:“你去給我打盆涼水就好,衣服我自己穿。”


    綠屏哦了一聲,一臉疑惑地退了出去。


    孟然在李浩然冷淡的目光裏,著急忙慌地穿戴好衣服,隨後就急匆匆出門洗臉去了。


    洗漱完畢以後,孟然拿了房中的刀,徑直出了後門,在湖邊練起了刀。


    等孟然完成一半任務以後,太陽已經升了起來,李浩然踱著步子來到了後院,他身後跟著丫鬟綠屏,綠屏手裏端著一大碗粥及幾小碟菜。


    李浩然沒好氣地說道:“先吃飯吧,吃完了再練。”


    孟然收刀,坐在亭子裏吃喝起來。


    飯畢,綠屏收拾東西走人,李浩然先是側耳傾聽一番,隨即沉聲說道:“下麵我傳授你神刀門的功法,你須用心學習,不要墮了神刀門的名聲。”


    孟然按照李浩然的指示,臨湖盤膝而坐,靜聽李浩然的講解。


    李浩然神情嚴肅,全無平日的嘻哈模樣,認真講道:“神刀門的功法並沒有什麽高明的出處,但勝在簡單易懂,雖然比不上那些大宗門,但也勝過世間許多小門小派的功法。


    你如今已是二流武者,認真修煉的話,不出一月就會進入先天,若是肯吃苦,三月內就會進入二品,比同齡的草莽江湖快了不知多少步,隻希望你能珍惜,能夠對得起神刀門的功法。”


    之後的時間裏,李浩然講了如何通過吐納之法吸取天地靈氣,如何通過經脈行氣,丹田存氣的方式,使先天之氣和後天之氣結合,最終達到氣力漸增、充養全身經絡及髒腑的效果。


    講完以後,李浩然就躺在地上,斜著眼睛看朝陽下的南湖。


    過了大約有一柱香的功夫,一直眯著眼睛的李浩然忽然坐起身來,定定地看著孟然,滿臉的震驚,心裏直犯嘀咕。


    或許是李浩然的目光太過灼熱,孟然睜開眼睛,轉身問道:“前輩有事兒嗎?”


    “你有氣感了?”


    “氣感?”


    李浩然想了一下,解釋道:“你以前應該學過帶動渾身血氣運行的功法,隻是你如今要運行的是真氣,而真氣的來源是天地靈氣,你剛才已經把一小股天地靈氣帶入了體內,被我察覺到了。”


    孟然嗯了一聲,說道:“我感覺到有一股東西在體內運行。”


    李浩然撇了撇嘴道:“繼續練吧。”


    孟然也就不再多問,繼續閉上眼睛打坐吐納。


    修煉之人,在靜坐之下,放空心神,引天地靈氣入體,過奇經八脈、修養五髒六腑,最後匯入丹田形成個人的真氣。


    一般而言,真氣的數量越多,個人的實力就越強,所以世間的修煉者基本都是靠打坐吐納天地靈氣,借此修煉個人的真氣,提升修為。


    世間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門派分別,也有著種類繁多的修煉功法,但歸根結底都是借助於天地靈氣,不過是各自的真氣運行路線不同,所以也就有了各種不同的功法。


    李浩然看著瞬間就進入打坐修煉狀態的孟然,苦笑不已,心底默默地嘀咕著:“這小子的天賦還真是不一般啊,可惜日後就要另投他門了,不然的話,神刀門必然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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