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小半個時辰,有軍卒帶了一個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長胡子老頭兒來到楚常存的房間。


    那老頭兒先是給張孝忠把了把脈,又順著他的筋骨摸索了一番,微微搖了搖頭,“倒沒什麽大礙,就是背部受了點重傷,內髒略微有些移位,隻需好好吃藥,活血化瘀以後好好修養一陣,還是可以康複的。”


    楚常存聽了以後,略微鬆了口氣,隨即又細細問了一遍,“大夫,他是軍將,會影響日後的仕途嗎?會影響日常活動嗎?會不會留下病根?”


    老大夫沉吟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說道:“正常生活倒是沒有什麽影響,但是日後的舞刀弄槍怕是有些力不從心啊,若是強行用武,怕是會引發後患,甚至傷及性命。”


    楚常存眉頭緊皺,臉色很是難看,他又沉聲問了一遍,“大夫,真的不影響日常生活嗎?”


    老大夫也看出了楚常存的擔心,並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認真地重複了一遍,很是懇切地說道:“真的不影響日後的生活,隻是不能妄自動武。”


    楚常存對著大夫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大夫了,勞煩您開個方子,先為我的兄弟治療外傷活血化瘀。”


    老大夫微微點頭,“多謝這位大人明白事理,隻是你要勸住他才好。”


    “我盡量勸住他吧。”


    隨後大夫開了一劑藥方,說道:“請來個人跟我去抓藥。”


    楚常存隨便指了一位軍卒跟著大夫去了。


    等大夫走後,楚常存揮了揮手,屋裏的人全都退了出去,隻剩下他自己和張孝忠兩人。


    過了好一會兒,楚常存緩緩說道:“效忠啊,這次回去以後,我就去都尉大人那裏給你申請個文職,你以後就好好操辦案牘文書之類的事宜,不用再摻和巡防之事了。”


    張孝忠勉強一笑,“多謝大哥的好意。但我不喜歡做那些文書之類的活計,此次回了軍營,我自己向都尉大人辭行。”


    楚常存伸手拍了拍張孝忠的手臂,安慰道:“我知道你怕我為難,但你一定要留下,不然的話,我的心裏會不安的。我原本以為這是趟好差事,所以特意求了都尉大人,才得了這份任務,不曾想,才來了一天的工夫,就損兵折將,我真的對不住諸位兄弟......”


    一張虎虎生威的國字臉上,瞬間淌下兩道淚痕,好不傷心。


    張孝忠噗嗤一笑,調侃道:“大哥,你就別哭了,上一刻還是個錚錚鐵骨的好漢子,下一息就成了嬌滴滴的柔娘了,你這樣讓我很害怕啊。”


    楚常存伸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爭辯道:“胡說什麽?我哪裏哭了,隻是有沙子進了眼睛而已。”


    張孝忠無奈地笑了笑,“好好好,大哥沒有哭,大哥是個好男兒,流血流汗不流淚。”


    楚常存輕輕擂了一下張孝忠的肩膀,“讓你小子沒大沒小......”


    “大哥,你該做正經事了。”張孝忠喊停了楚常存的動作,沉聲說道:“現在您要做的事情是把馮一刀抓住,別讓他跑了,不然的話,怕是會惹出更大的亂子。”


    楚常存微微頷首,吩咐道:“效忠,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來。”


    “祝大哥馬到功成。”


    楚常存拿起自己的佩刀,狠狠地看了張孝忠一眼,隨即出了房門。


    青石台階上,楚常存厲聲吩咐道:“你們保護好張隊正,若是出了差錯,軍法處置。”


    “是。”


    那兩位守護房門的軍卒應聲稱諾。


    楚常存歎了口氣,隨即一個箭步翻上了牆頭,靜靜地站在屋簷上觀察著附近的情況,看了一會兒後,他朝著一個方向奔馳而去。


    ......


    子時剛過,天空中的星辰已經沒有幾顆了,入目盡是一片青冥。


    馮一刀將張孝忠打下屋簷以後,順著西北的方向急速奔跑,他想趁著這個機會溜出城門,然後逃離杭州府,以後的日子,要麽找個小山村隱姓埋名,要麽入山為賊寇。


    想到這裏,馮一刀心裏暗罵道,不過是想賺幾個銀子,竟然遇上了硬茬子,碰到了戶部侍郎的女婿,得虧自己提前知道了,不然的話,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馮一刀一邊想著一邊加快速度,朝著北門的方向奔騰而去。


    在隱約能夠看到北麵城牆的時候,馮一刀霍然停住了身影,嘴裏喃喃道:“我身上沒有令牌,怕是難以出城,說不定還會碰到皇城司的狼崽子,不如找個地方貓上幾天,等風聲過了再找機會出城。”


    打定主意的馮一刀跳下屋簷,竄進幽深的街巷之中,朝著人跡偏多的貧困城區跑去。


    繞了七八個街巷以後,馮一刀到了一處地麵髒亂、房屋高矮不一的區域,正是嘉興縣最貧瘠的坊區,也是最為魚龍混雜的地方。


    雖然已經夜半,但坊內還有點點燈光,伴隨著零星的淫穢聲音。


    馮一刀挑中一個還亮著燈、易守難攻的二層小房子,他自原地輕輕一躍,就攀住了二樓露出的木椽,輕巧地翻了上去,這時在屋裏野合的公鴛鴦輕呼了一聲,“是誰在那裏?”


    窗外的馮一刀沒有應話,隻是捏著鼻子,學了一聲貓叫。


    “喵...喵...”


    屋裏的男人輕聲罵了幾句,“真掃興,這個時節竟然還有野貓,真是該殺。”


    女人則是聲音甜糯地說道:“好了,快睡吧,再不睡的話天都亮了。”


    男人不知做了什麽動作,惹得女人**連連,開口求繞道:“好人,別鬧了,明天還要早起呢。”


    聽了這句討饒以後,男人不但沒有停止自己的動作,反而愈發放肆,過了一小會兒,吱呀吱呀的床榻搖晃聲伴隨著男女之間的嗯哼聲從屋子裏向外擴散。


    站在窗外臨空而立的馮一刀對著牆壁低聲啐了一口,隨後輕輕拉開窗子,借著縫隙觀察屋裏的布局及擺設。


    過了一會兒,屋裏的男子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吼後,馮一刀霍然用力,一把拉開窗子,在二樓的地板上滾動了兩圈,準確地停在床鋪跟前。


    那發泄結束的男子正要喊叫,被馮一刀一記手刀敲暈,那女的倒是反應很快,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嘴唇,生怕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馮一刀低聲說道:“很好,你很聰明,你若是不出聲,我保證你的安全,你若是膽敢大聲喊叫,我就把你大卸八塊。”


    那女子拚命地點頭,一臉不安地看著這個忽然闖入她家中的持刀男子。


    女子的年歲不是很大,歲月還沒有在她臉上留下深刻的印跡,她的眼神有些閃躲,似是不敢正眼去看這個陌生人。


    馮一刀雖然江湖經驗老到,但也很少遇到這種情況,他被女子盯得有些不自在,輕聲說道:“你就當我不存在,繼續睡你的就好。”


    女子微不可聞地答應了一聲,伸手指了指她身上的男子。


    馮一刀遲疑了一下,隨即握住男子的肩膀,手上微微用力,將男子推到了床鋪的另一側。


    男子翻身過去,將被子也卷走了,隻這一下,女子的身上一片清涼,露出凹凸有致青春白皙的身軀。


    馮一刀馬上轉身過去,低聲說道:“你蓋好被子。”


    女子輕輕咳了一下,說道:“我拉不動被子,你幫我一下。”


    馮一刀再度轉身,將被子從男人的身下拉扯出來,輕輕地蓋在女子的身上。


    “謝謝。”女子輕聲道謝。


    馮一刀沒有理她,隻是將屋裏的燈燭吹滅,找了個角落盤坐在那裏。


    過了大約有一柱香的工夫,外麵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有沉重的腳步聲,也有隻言片語的說話聲。說話的聲音既有本地的口音,也有外地的口音。


    馮一刀緊握刀柄,心底不住地盤算著,“沒想到折衝府的人竟然敢把事情鬧得這麽大,還喊了嘉興縣的衙役幫忙,這裏恐怕不是久留之地,得想個辦法脫身才是。”


    就在馮一刀準備挪動身體的時候,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外間的火光將屋子裏照得影影綽綽。


    “開門,搜查盜賊。”


    “開門!”


    “快開門!!!”


    那些衙役竟然先選了馮一刀所在的小樓搜查,他正要起身逃跑的時候,床鋪上的女子已經起身了,她隨手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輕挪蓮步走到馮一刀跟前,打了個極其隱晦的手勢。


    隨後走到臨街的牆壁跟前,輕輕推開木窗,對著外麵細聲問道:“有什麽事兒嗎?”


    街道上站著三人,看那衣著,應該是兩名本地衙役與一位折衝府軍士,為首一人手裏拿著火把,一臉戲謔地看著二樓窗後的倩影,調笑道:“是許小娘啊,大郎沒在家嗎?”


    被叫做許小娘的女子回了一句,“原來是顧大哥啊,大郎不在家,有什麽事兒嗎?”


    那位姓顧的衙役皮笑肉不笑道:“城裏進了盜賊,我等奉命搜查,你快開了房門,我好進去搜查一二。”


    許小娘應了一聲,“稍等啊,等我穿好衣服。”


    姓顧的衙役大聲催促道:“快點啊,時間不等人呐。”


    衙役身後的折衝府軍卒一臉不屑地看了前麵兩人一眼,他如何不知道姓顧的的齷齪想法,隻是並沒有出聲,畢竟眼下是用人之際,不好出言嗬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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