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在方興走後,勤加練習刀法,武功進步如飛。


    時間一晃,多半年就過去了。


    爆竹鞭炮陣陣,紅燈掛滿全城,又是一年春。


    桃花綻開,細雨綿綿。


    這一年,孟然已經十二歲了。


    如果他生在鄉下,那麽此時的他已經是家裏的壯勞動力了。不過即便他生在書香門第,眾人雖是把他當成小孩子寵愛,卻不影響他的日漸成熟。


    這半年多的生活,使得孟然長高了許多,臉上的線條也變得硬朗,不似尋常讀書人那般嬌弱。他鼻梁挺拔,雙眉濃重,很有一股子男子氣概,再加上長期習武,他有著一副猿臂蜂腰的好身材,稱得上是一個美男子。隻是眉眼間的一絲青澀,使得他缺了那麽一點兒男人味兒。不過若是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是一個魅力四射的好男兒。


    身在江南,他的身高已經有些突兀,每次出現在街頭的時候,都有些引人注目,不過對於這些,他並不在乎。


    他隻是默默地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這一日,張先生臨時有事,也就放了孟然的假。


    孟然在家待著無聊,也就喊了丫鬟小蓮一起出門逛街。


    走了一陣子,兩人有些累了,找了個茶館稍事休息。要了一壺茶以及兩盤點心。


    兩人正在喝茶談笑的時候,忽然聽到身旁有個聲音傳來,那聲音裏飽含著焦急、關切,“呀,這位公子,我看你印堂發黑,近幾日會有血光之災啊!若是想要趨吉避凶,請聽我一言。若是不聽勸告,恐有大禍臨頭啊。”


    孟然回頭一看,隻見身旁站著一個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的老頭,穿著一身道袍的他看上去竟然有著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他微微一笑,“老先生,您是不是還在學道之初立下誓言,凡是為人看相都要收錢,是也不是?”


    那老頭兒還沒有接話,小蓮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少爺,不要胡說......”還沒說完,她又笑了起來,這是這次笑的時間有點長,臉頰已經有些泛紅,眼睛也泛出了淚水。


    那老頭兒麵色有些難看,一本正經道:“你這年輕後生,不知輕重,就等著厄運臨頭吧。”


    說罷,自是轉身離開,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與其說是瀟灑,不若稱之為狼狽。


    這時候,小蓮終於止住了笑聲,有些難為情地看了孟然一眼,嗔怪道:“少爺,你非要笑死人嗎?你說話怎麽這麽刻薄啊。”


    孟然對於丫鬟的點評並不在意,隻是淡淡笑了一聲,“不過是個江湖騙子罷了,又何必對他溫言細語。既然不喜歡,那就讓他知難而退好了,總好過與他一番言語糾纏。”


    小蓮點點頭,“少爺說得有道理,不愧是讀過書的人,就是有辦法。”


    孟然對此隻是聳了聳肩。


    兩人繼續喝茶,說著一些有的沒的的閑話。


    此時的小蓮已經十五歲了,已然亭亭玉立,身材玲瓏有致,相貌雖談不上傾國傾城,但也是秀外慧中,再加上性格溫柔賢淑,稱得上是一位好姑娘。如果她不是罪官之後,不是孟府下人的話,恐怕早已經嫁人了,更甚至,已經有了孩子了。


    小蓮看著眼前的孟然,時而侃侃而談,時而文雅地喝上幾口茶,一顆心有些酥了。對此,感情世界稚嫩單純的孟然並無異樣。


    茶喝得半飽,孟然看著桌上剩的半盤點心,輕聲說道:“小蓮姐,去找小二要幾張紙,將沒吃完的打包帶走。”


    小蓮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無動於衷。


    “小蓮姐?”


    “恩?少爺,有什麽事兒嗎?”小蓮的臉出現了一絲紅暈。


    “小蓮姐,你沒事兒吧?怎麽臉頰紅撲撲的?”


    小蓮像是做了錯事被抓的孩子,有些局促不安,隨即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剛才走神了,少爺有什麽事情嗎?”


    那一眼的風情,像一道魔咒一樣砸中了孟然,他隻覺得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隻是呆呆地看著小蓮,不知道說什麽好。看著孟然一副傻傻的樣子,小蓮的臉上紅暈無聲蔓延,直至滿臉通紅。


    孟然不自由地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小蓮的手上......


    兩個純情的小男女,就這樣在充滿春天氣息的茶樓裏無聲地坐著。直到街上傳來了兩聲小販的吆喝聲。


    “冰糖葫蘆...冰糖葫蘆...”


    兩隻搭在一起的手如同觸電般迅速縮回。


    無風無花亦無月。


    少年如風,佳人似花,情思滿如月。


    “唔,小二...”孟然呆了一下,隨即喊來小二,“請將剩下的點心打包。”


    小二點頭去了。


    不一會兒,小蓮提著那半盤點心,跟在孟然的身後出了茶樓。


    “小蓮姐,要吃糖葫蘆嗎?”


    “恩。”


    孟然追上那個小販,要了三串糖葫蘆,小蓮掏出荷包付了幾枚銅錢。


    小蓮接了一串,孟然則是一手一串,頗有閑情逸致地啃了起來。竹簽應該是小販自己削的,有部分竹刺突出;山楂應該是城外野地裏剛摘的,果子並不好看;山楂外麵包裹的糖漿應該也是小販家裏熬製的,薄薄的一層,倒有些香甜。


    對此,孟然並不在乎,一邊吃著,一邊在街道上隨意走著。


    兩人正自走著,小蓮忽然看到正前方的路邊有著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兒,一聲歡呼,就跑到了小攤兒跟前,站在那裏細細地端倪那些耳環釵子以及頭飾。


    就在這時,那個說孟然印堂發黑的老頭兒又出現在孟然的視線裏。隻見他手持一根竹杆,上麵掛著一個布幡,幡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卜’字。


    老頭兒毫無半分被擠兌的尷尬,好似第一次見到孟然一般,對著他微微一笑,“這位公子,要卜卦嗎?”


    要是在平時,孟然一定會冷笑一聲然後一走了之,隻是今天有些不同,一是小蓮正在挑選飾物,二是這個算卦的老道士已經被他遇到第二回了,他也就沒再推辭。


    孟然上前幾步,走到老道士的身前。


    那老頭兒一開口,又是之前的那番很是不中聽的話。


    孟然隻是微笑點頭,並不搭話。他的身後有話音傳來:“好你個老道士,會不會卜卦?竟然詛咒我們家少爺,是不是想去衙門裏吃板子?”


    那老道士撫須一笑,“信則有,不信則無。小姑娘何必介懷?”


    “我不管,不許你說那些不好的話。”


    老道士嗬嗬一笑,並不理小蓮,隻是看著孟然,“這位公子,可否要卜上一卦?”


    孟然點點頭,“你要是算的準,我自然雙手奉上銀子,但若是算的不準,就得勞煩老先生給自己找個大夫了。”


    老道士笑了笑,笑容裏帶著一絲不甚明了的詭異,“那咱們找個地方說道說道?”


    “好,就去剛才的那個茶樓吧。”


    三人轉身,往剛才相遇的茶樓走去。


    對於孟然的去而複返,店小二有些驚訝,卻也很是歡喜,“三位客官,要點什麽?”


    孟然一肚子水飽兒,自然示意老道士點些東西。


    老道士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隨即吩咐道:“先來一壺好茶,再來四盤點心,要本店最好的。”


    店小二答應了一聲,也就去忙了。


    倒是小蓮一臉憤憤,“點那麽多,你吃的完嗎?”


    老道士微微一笑,“自然是吃得下的,老道最恨浪費糧食了。”


    小蓮氣得不輕,坐在一旁嘟著嘴巴。


    孟然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輕輕拍了拍丫鬟的肩膀,示意她無須在意。


    “敢問道長姓名?”


    “老道雲遊四海,名字於我而言,隻是一個符號而已,說與不說並無關係,你知與不知也無關係。”


    孟然點點頭,“道長說得有理,是晚輩著相了。”


    老道士一臉欣慰地看著陸羽,口中直道:“孺子可教也。”


    對於這一句托大的話,孟然不甚在意,卻把小蓮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竅,她在一旁重重地哼了一聲。


    對此,老道士隻當未聽見。


    他捋了捋頜下長須,正了正臉色,換了一副嚴肅的口吻說道:“小兄弟,我遊曆天下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麵相。”


    孟然開著玩笑道:“或許是先生見的人少了。”


    老道士一本正經道:“老道我並非是虛言,我走南闖北也已經好多年,此等麵相生平僅見。”


    孟然笑道:“在下並無兄弟姐妹,道長不曾見過倒是合情合理。”


    “小兄弟誤會了。”孟然開著玩笑,老道士卻是頗為嚴肅道:“我並非大言欺人。我觀你麵相,天庭飽滿,神氣十足,雙眸有神,陰陽均衡,即便我見過那麽多人,你這樣的麵相也是少見。要知道人之麵相總有盈虧,盛衰,粗疏,喜滯之分,你卻是三停均衡,隻是這頜下小痣隱隱帶有煞氣和折福之相,雖被雙目衝和之光所抵,但日後恐怕會有短命之相。”


    孟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他隻覺得這番話很是耳熟,似乎是在哪裏聽過。


    是在哪裏呢?


    電光火石之間,他想起來了,是先生曾經對他說過這番話,而且兩人的分析絲毫不差,簡直是一模一樣。孟然有些懷疑眼前的人就是齊先生,可他左看右看,絲毫沒有舊日裏的一點兒影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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