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張大嫂潑婦般的言語,有一個紅臉漢子上前指責,“張家嫂子,再如何孟家也是我們的主家,怎能如此這般呢?”


    “嗬嗬,不過是一個寡婦罷了。”張大嫂將昨晚在丈夫身上受的委屈全部迸發出來。


    小環聽了,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張大嫂嘴角溢出了鮮血。


    張大嫂正待要還手的時候,被護院耿師傅攔住了。


    張大嫂順勢蹲在地上撒潑喊叫,大聲罵道:“這是什麽世道啊,孟家的人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啊......要打死我了啊......”


    張大勇從人堆兒裏冒了出來,一把拉起了自己的媳婦兒,與耿護院對視。


    眾人一陣騷亂。


    孟夫人笑了笑,“好好好,好得很,真的是不掉棺材不落淚啊。既然這樣,那就讓你們家張羽說說昨天早晨發生的事情。”


    眾人的目光瞬間從孟夫人的身上轉移到了張羽的身上。


    張羽的臉頰在這一瞬間迅速充血,漲得通紅。


    張伯見事已至此,也就按耐住心底的敬畏,對著孫子說道:“小羽,你就實話實說吧,有爺爺在,沒人敢欺負你。”


    張羽囁喏了幾下,始終不曾開口。


    張伯有些著急,一個勁兒地催促。


    張羽雖是笨拙,卻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到了這一步,自己要是說出實話,因定會狠狠地打自家人的臉麵;可要是撒謊,怎麽才能將謊言圓好呢......


    張羽無意間抬頭,看到了孟然的眼睛,那是一雙充滿坦然、布滿信任的眼睛。張羽終是下定決心,他要說出實情。


    “昨天早上,我從地裏回來,看到孟然少爺練功結束,想著這個時節的野物已經很肥碩了,就喊了少爺一起進了山林......”


    張伯氣急敗壞地抓著孫子的肩膀,厲聲問道:“小羽,你說的可是實情?你不要為了你和孟少爺的那一點點情誼就置我們家於不顧啊,你可要考慮清楚了再說。”


    “爺爺,我說的都是實話。”張羽一臉倔強地說道:“是我的錯我就要認,我不能讓少爺蒙受不白之冤。”


    孟夫人看到說話內容已經偏離主題,輕咳了一聲,“小羽,你繼續講吧,進了山林之後發生了什麽!”


    張羽微微抬頭,“進了山林許久,我們兩個還沒有看到野物,很是感到不可思議。正要繼續往深處走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坨糞便,我上前仔細分別,得出結論是那是一坨野獸的糞便。我和少爺在驚慌之中迅速返回。不曾想,還是遇到了一頭惡狼。”


    張羽撓了撓後腦勺,支吾著說道:“我隻記得那惡狼向我撲來,之後的事情我就不大清楚了。隻知道等我回過神來,那頭野狼已經趴在地上了,隨後我就背著受傷的少爺跑了回來。”


    孟夫人點點頭,隨即轉身對著兒子孟然說道:“然兒,你把小羽沒說的說一下吧。”


    一臉慘白的孟然輕聲開口,“那頭野狼先是撲向小羽,被小羽橫握木棍格擋了回去,但它的爪子劃破了小羽的臉頰。我在野狼掉落的瞬間劈了它一刀,那野狼吃痛之下,就開始朝我攻擊。我匆忙之間,半蹲下身子,不曾想還是被野狼抓傷了肩膀,但野狼的腹部也被我的柴刀劃破了,就此倒地不起了。後來就是小羽背著我往回走,後麵的我就不清楚了。”


    眾人看了看孟然的肩膀,又看了看張羽的臉頰,已然相信了七八分。


    就在此時,那張大嫂大聲嗬斥:“騙子,你一個十來歲的小屁孩竟然能夠殺了野狼?我不信,我不信。我可憐的兒子被你們蠱惑了,他說的都是假的......”


    孟夫人搖搖頭,隨即說道:“有人願意去山林找出那頭野獸的屍體嗎?”


    眾人有些退縮。


    孟夫人出了一個讓人很難拒絕的價格,“我出十兩銀子,去五個人就行,找到屍體,並把屍體帶回來,無需逗留。”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剛才的那個紅臉漢子站了出來,“小人石頭,願意去......”


    有人打頭站了出來,後續的四個名額也紛紛有人占了。


    孟夫人當即讓小環發了銀子,五人領過之後,一起向山林出發。


    孟夫人對這眾人再次頷首,“辛苦各位了,我在這裏謝謝大家。不過,事情既然已經快要水落石出了,你們該忙的就去忙吧,吾要耽誤了農活兒。”


    接著,就有三三兩兩的人離開了,不過選擇留下觀看熱鬧的人還是不少。


    到了這時,管事一家再想要如何抵賴,都已經不可能了,隻能奢望著五人找不到野狼的屍體。


    佃戶們張羅著孟府一家人的早飯後,離開的人更多了,隻留下寥寥數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尚未午時的時候,田野上就傳來了陣陣轟動。


    那五人回來了,帶了一具野狼的屍體。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屍體帶到了院子裏,自是一番檢查。不用多說,檢查的結果自然是和孟然說的一模一樣。


    這下眾人也就徹底信了默認的說辭,看著管事張伯一家的眼神則有些複雜。


    農莊的佃戶都是租賃著孟家的田地耕作,雖然不是孟家的仆役,但幾乎都受了孟家的恩惠。這些年,需要上繳的收成比例一直不變,眾人心裏都念著孟家的好,如今孟然因為張羽的原因受了傷,還被張家的人公然頂撞、辱罵,眾人都默默地站在了孟家這一邊,抵觸著張家的人。


    到了這時,張伯再也無法保持之前的鎮定,雙腿發軟,重重地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夫人啊,都是我這老不死的沒有管教好孩子,請您責罰,不管夫人有什麽樣的處罰,我都受著。”


    孟夫人微微一笑,“張管事,原本這件事隻是小事,我並不想鬧得人盡皆知,但你們家人的做法真的是寒了我的心。我家老爺在世的時候,對你們張家百般照顧,豐年不漲地租,災年減少地租,可你們呢?不分青紅皂白,就想把責任推到我兒子身上......”


    張伯一把鼻涕一把淚,“夫人,是我錯了,您對我要殺要剮都行,隻求您給我們家一條活路吧。”


    “我給你們活路的時候怎麽不好好珍惜?到了這般地步了反而想要條活路?看看你的兒媳?看看您自己?”孟夫人毫不心動。


    張伯又是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起身來到兒子身前,對著兒子的方臉就是一個大嘴巴子,“畜牲,還不認錯?還不帶著這個潑婦跪下認錯?”


    張家三口整齊地跪在地上。


    “之前我也說過,若是這件事是我家然兒引起的,我自然不會計較。隻是,如今這事情並非我兒引起的,我自然想要一個說法。布置張管事是否能給我一個說法?”


    張伯又是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夫人,是我的錯,沒有管教好家人,我願意認罪。另外...”


    張伯頓了一會兒,沉重地說道:“我會讓大勇休了這潑婦,給您賠不是,希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給我們張家一個機會......”


    跪在地上的張大嫂聽了這話,瞬間便怒發衝冠,站起身來不敢對著張伯發火,隻是對著孟夫人大聲咒罵:“你這個黑心肝的寡婦,活該你死丈夫,活該你兒子差點死掉......”


    孟夫人撇了一眼護院耿師傅,耿師傅點頭。


    隻見耿護院上前幾步,一腳將張大嫂踹翻在地,然後緩緩地拔出腰間的佩刀,輕輕地搭在她的脖子上。


    張大嫂嚇得不敢言語,隻是瑟瑟發抖,不出數息的功夫,她的身上傳出了臭烘烘的味道,想來是被脖子上明晃晃的樸刀嚇得大小便失禁了。


    孟夫人皺了皺眉,從懷裏掏出手絹捂著鼻子,揮手示意旁人將張大嫂抬出去。


    等張大嫂被人抬出了院子,空氣才慢慢恢複清爽。


    孟夫人瞥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的張氏父子,微微搖頭,“人都說鬥米養恩、擔米養仇,以前我還不信,現在倒是看明白了。既然你們不珍惜,那麽管事的位子就換個懂得報恩的人吧。”


    張伯膝行幾步,老淚縱橫,“夫人,我們家為孟家效勞了好幾代人,您不能這樣啊!”


    孟夫人冷笑一聲,“那你可曾想過,我們孟家也是讓你們張家過了好幾代人的舒服日子?可你們呢?不思報恩,隻想著自己,冤枉我兒不說,還大肆咒罵,真的是死有餘辜!”


    “是是是,是我們的錯,隻希望夫人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給我們家一個機會,我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個機會的。”


    “還是算了吧。話說到這個份上,希望您還是要點體麵,莫要糾纏了。有些舊事再翻出來的話,傷了最後的和氣。”


    “好好好,我們走就是了......”


    張伯哆嗦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在兒子的攙扶下離開了院子,背影有些蕭索,那原本有些彎的背,如今更加佝僂了。


    孟夫人雖是於心不忍,卻也隻能狠下心來。


    帶張伯走遠了,孟夫人對著那個叫石頭的紅臉漢子說道:“你叫石頭?”


    “是,夫人,小人石頭。”


    “你暫時管理本莊的事務,若做的好了,以後自然不會虧待你的,若是做得不好,那也別怪我換人。”


    石頭跪下磕頭感謝,眾人紛紛上前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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