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陸有百善孝為先的傳統,故在父母親人去世之後,子女要守孝三年。文聖孔子曾說,孩子生下三年之後,才能脫離父母的懷抱。為父母守孝三年,是天下通行的喪禮。


    孔子認為,守喪三年並不是禮的要求,而是個人之仁心的要求。君子在父母去世的時候,心情是悲痛的,而吃美味的食物,穿華麗的衣服追求的是快樂,這與悲痛的心情相矛盾,因此在守喪期間追求快樂,心不會安,而隻有痛哭悲傷,內心才會安寧,才能滿足幸福。


    父親孟浩下葬以後,孟然就按照習俗,搬出了孟府,住到了守護孟氏祖墳的農莊裏。自此開始三年守孝生活。


    一身孝服的孟然每日裏,或讀書,或沉思,或對著父親的墳墓喃喃自語。


    從夏到秋,從冬到夏。


    一年的光陰便在不經意間流逝。


    是年六月初十,是孟浩的周年祭日,是為小祥之祭。“小祥,祭名。祥,吉也”。這就是說,到了小祥之祭後,孝子可漸除身上的喪服,換上吉服。例如男子可以除去頭上的喪帶,換上熟絲織成的練冠,所以小祥之祭又稱“練祭”。小祥祭祀的重點是以練服代替喪服。


    這一日,祭祀完畢,孟然也開始換下身上的孝服,穿上練服。


    等祭祀的親族各自散去,隻留寥寥數人在場等著。


    孟夫人拉著兒子孟然的手,靜靜地看著他的臉龐。過了半晌,才輕聲說道:“然兒,你黑了,也瘦了。”


    孟然隻是微微點頭。


    “不過啊,長高了許多...都快夠到為娘的肩膀了。”孟夫人頗是欣慰。


    孟夫人示意兒子孟然看向不遠處的方興,“然兒,你還記得方興方叔叔嗎?”


    孟然點頭,“記得,他在縣衙大牢任職,去過咱們家好多次。”


    “恩,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他有事情跟你說。”


    孟夫人說完,示意方興過來。


    方興走到孟然身前,對著孟然審視了一番,看門見山說道:“少爺,你以後注定要出遠門,可否想過一人在外的時候如何保護自己?”


    孟然有些措手不及,“方叔叔,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您有什麽主意嗎?”


    “有。”方興停頓了一下,“就是從今往後,你跟隨我學習一些世俗武功,既可以強身健體,又能讓你有一些自保之力。你可願意?”


    孟然想了想,點頭道:“我願意。”


    “好,隻願你能堅持住,勿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自第二天開始,孟然開始跟隨方興學習一些呼吸要訣,練習一些拳腳功夫。


    每日早晨,孟然打坐練習呼吸法門,下午讀書寫字,晚間則在月光下學習拳腳套路。孟然每天都過的很充實,當然也很累,不過他並沒有抱怨,而是甘之如飴。這樣的勞累,可以讓他忘卻傷痛,可以減輕內心的悲傷。


    時間一晃,三個月就已經過去了,這一日,已是霜降。


    孟然打坐結束,方興朝他慢慢走來,隨口問道:“感覺如何了?”


    孟然起身,對著方興行了一禮,恭敬答道:“方叔叔,我現在已經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身體內氣血的運行了。最初我隻能在劇烈運動之後感受到,現在隻需要調整呼吸就可以了。如今隻要我將意識集中於一處,就可以以對應的呼吸要訣盡可能地跟隨氣血的運行,加快或是減緩其運作的速度了。”


    方興點頭,稱讚道:“一開始你隻能籠統地感覺到,不到一旬的時間,你就能清晰地感覺出來了,真是個學武的好材料啊。”


    方興誇完,轉而嚴肅道:“這隻是個開始,你勿要驕傲。等你什麽時候能夠在舌頂上顎、意守丹田的時候內視血氣,才算是小成了。每一個人最初身體的氣血運作都是無意識的,呼吸要訣的修煉便是以各種方法有意識地操控氣血,以加強身體各個器官的能力。人的身體充滿了奧秘。作為全身中樞的十二正經充滿了無數枝幹般的分岔,主脈分分合合,分岔則通向周身無數的毛細血管與奇經八脈。通過長期的鍛煉,人能夠以自身的意誌引導著部分氣血的流通,但有意識的引導隻能加強血行的強度,卻無法證明血行的路線和方式是否正確。通過正確的路線引導主宰某一器官的氣血,這一處器官會因為得到更多的溫養而變得強大,但假如氣血被引導向錯誤的方向,又或是本應緩緩而行的細微血管反複遭到錯誤的衝擊,人反而會因此而廢掉。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二十條主幹道,百千的分支,以百萬計的細微血脈,習武者找到每一處的正確運作方式,才有可能讓自己變得強大。


    所以,你今後的路還有很長。”


    “恩,我明白,我一定會勤加練習,不辜負方叔叔的一片心血。”孟然鄭重地回到道。


    方興點頭,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被孟然叫住了。


    “恩?有什麽事情嗎?”


    “是有一些,請您解惑。”


    “你說說吧!”


    “我想問您,您和我父親是什麽關係,為何願意幫助我們。”


    “你說這個啊......”方興沉吟了一會兒,終是決定說出實情,“這件事說來話長,我與大人相識的時候他還沒有成婚。那時候我在你們家的農莊上幫忙做工,他到農莊散心,也就與我相識了。日子久了,感情也慢慢好起來。後來我父親去世,大人陪我回家處理喪事,也就愈發親近了。


    隻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也就離開了臨安,去外麵闖蕩,直到前些年才回了臨安。”


    孟然恍然,“原來方叔叔與父親是舊識,怪不得啊。那您的功夫是在哪裏學的?”


    方興輕描淡寫道:“我在外遊曆,沒什麽錢財,也沒什麽手藝,隻能靠了一把力氣在碼頭做工討生活。一天正午,我看到順著水流漂來了一個人,那人在水裏一動不動,我當下於心不忍,跳入水中將他救起。後麵的事情也就很簡單了,那人並沒有死,為了報答我,就教了我修煉法門。之後在我武藝小有所成的時候,我們二人開始闖蕩江湖,後來也就一起回了臨安。”


    “恩?那人現在在臨安嗎?”


    “在啊,跟我一樣,都在縣衙大牢做事。”


    “哇,你們那裏真是藏龍臥虎啊......”孟然感慨完,又接著問道:“方叔叔,你當年為什麽離開臨安啊?是出了什麽事嗎?”


    隻見方興的臉上浮上了縷悲傷,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你知道與否已經沒有什麽必要了,所以,你不用知道,隻需安心習武讀書就好。”


    孟然見到方興一臉悲傷,也就不再追問,隻是點頭。


    秋去春來。


    在方興的指導下,孟然每日打坐、練拳、長跑,身體也長得很快,已經有幾分他父親孟浩少年時候的影子了。


    在方興的教導下,孟然花了八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能夠大致地感受到氣血運行一個周天的路線,已經初步的掌握到“內視”的方法,他在鍛煉之中不斷地加深對身體的認知。


    這一日清早,孟然繞著田野跑了兩個大圈,使得全身的氣血得以充分活動,但身體並不疲倦,自去歲以來從未間斷過的鍛煉給孟然的身體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首輪的熱身之後,他身上的血氣翻湧,他讓自己慢下來,站定之後,專注於體內的狀況。舌頂上顎,意守丹田,身體的狀況猶如透明一般的反映在他的腦海中。已經充分熱身後的心髒猶如地下暗流一般的湧出血液,血液在血管之中奔湧,經手三陰經至手,經手三陽經至頭部,再經過足三陽至腳,最後自足部通過足三陰至腹,通過這十二正經,在身體的各腑髒、器官間完成一個周天。當然,十二正經隻是一個大方向上的路線,在身體的每一個部分,血脈運行的方式都有不同,或分或合、或急或緩。


    孟然有意識地引導氣血遍行全身一次,是一個小周天,九個小周天為一個大周天。行遍兩個大周天後,太陽已經高高地升起來了,他的身上微微出汗,全身血脈微微脹痛,這意味著今天的練習已經到達極限。他的意識從內視狀態裏退出來,周圍的天地開始變得生動而真實:鳥兒與蟲子的聲音,清晨吹過和煦的風聲,農田裏忙碌的佃戶聲音......


    孟然結束練習後開始返回住處,正在田野中行走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一道身影朝他跑過來,尚未至跟前就已經招了招手:“少爺......”


    一路跑來的少年叫張羽,是農莊管事家的孫子,因其與孟然年齡相仿,也就被家裏人派來在孟然身邊跑腿。


    相對孟然的高挑結實而言,張羽的身材略顯消瘦,膚色是農家百姓特有的黝黑,他的嘴唇有些過厚,穿著一身有些破舊的衣服,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跑到孟然身前的時候,張羽的氣息有些混亂。


    張羽喘了幾口粗氣,開口說道:“少爺...張小姐來了,正在你的屋子裏呢。”


    “唔,就她一個嗎?”孟然加快步伐,目光示意張羽跟上自己的速度。


    “張小姐帶了一個護院師傅還有她的貼身丫鬟。”


    “知道了。”


    兩人沿著張羽來時的道路疾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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