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浩土,廣袤無垠。


    北疆,地之以北,天之以南,人跡罕至,幽冷詭異,素有“生命禁區”之說。


    一望無際的邊陲疆域山脈起伏,暗黃的岩石依山而立,山穀之中荒草叢生,偶有些許疆木,卻枯枝病容,一派荒涼景象,淒冷無邊。


    雖說北疆人跡罕至,荒涼幾許,但在這一片無垠之地上,卻是生存著一族古老部落——上古雪族。


    上古雪族生活在北疆北端,與世隔絕。之所以稱之為雪族,是因為他們世代皆生活在一片雪原之中——北疆雪域。


    北疆雪域橫穀交錯,綿延的山脈銀裝素裹,積雪冰川在所多有,寒風呼嘯。偶有些許白熊白狐悠然走過,眨眼間,卻是與那錚亮白雪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百年有餘了,想不到還是回來了。”


    老者一襲灰白衣袍打扮,須發皆白立於雪穀之中,如不是懷中抱著一個紫色貂絨包裹的男嬰,仿若於這茫茫雪域融為一體。


    “七七四十九天,食之豹乳,靈氣為衣,想不到你小家夥也是挺了過來。”老者伸出幹枯粗糙的食指摸了摸懷中的男嬰,眼中閃過幾許憐愛。


    醫者,道也,道者,心也,若心無雜念,心係百態,皆為大愛者。


    “走吧,為師帶你去瞧瞧那珠千年雪蓮,有了它啊,你就能活命咯。”


    話音剛落,老者一愣,隨即便是撫須搖頭輕笑了起來,道:“誒,小月那小家夥!老朽竟是自稱為師了!”


    “啊切~啊切~”


    逍遙山上,一個小姑娘連打了幾個噴嚏,碎了幾許:“誰這般缺德!。”


    這小姑娘便是小月無疑了。


    小月此時在逍遙天珠峰上,由於師尊去了北疆雪域,年紀尚小的她隻好搬到天珠峰上,與眾位師兄一起參經煉道。


    “小月師妹這是怎麽了,染風了不成?師兄給你把把脈。”聞聲,一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少年緩步走來。


    “紫月見過二師兄。”小月揉了揉泛癢的粉鼻,道“謝二師兄關懷,紫月無礙。”。


    不待婉拒,青衣少年便是牽起小月的手,手掌朝上放於左手手心,而後雙眼微閉把脈試診。


    片刻,並未察覺異樣,青衣少年這才鬆開雙手,見小月左手不停的揉著粉鼻,也是伸手刮了刮那粉嫩的小臉,打趣道“我說小師妹啊,師叔都離去四十九天了,可能是雲遊四海去咯,以後啊,你就得常居天珠峰啦,這樣呢,你就得討好二師兄我啦。”


    “走開啦,誰要討好你呀,師尊是去醫治江山師弟啦,才不是雲遊四海呢。”粉臉被人輕刮,小月頓時便不樂意了,伸出小手將其拍開,嘟嘴辯解道。


    話雖如此,可小月眼中難免閃過些許落寞,對於三歲大的她來說,第一次師尊離開這般之久,正如二師兄所說,莫不是...


    幾歲大的女童,天真無邪,什麽心情皆寫在臉麵上,青衣少年見小月眼中泛起絲絲波紋,隻好收起打趣的笑容,蹲下身子,牽過她的小手,柔聲道:“師叔他的確是去醫治小師弟了,想來時日也差不多快回來了,走吧,二師兄帶你去雲崖摘果子吃。”


    “師尊真的快回來了嗎?”聞言,小月頓時揚起水汪汪的大眼看向青衣少年,任由他牽著小手,略顯焦急的問道。


    “那江山師弟也隨師尊回逍遙嗎?”


    “是啊,你這一口一個江山師弟叫的,他能不回來嗎?”


    “這可是你說的哦二師兄。”


    “哎呀你這小妮子,還要不要去摘果子啊。”


    “師尊,江山師弟,你們快些回來吧,小月好想你們呢...”


    被青衣少年大手牽著,小月三兩回過頭來,看向身後的逍遙山腳,心中似乎有股靈氣被抽空了一般,輕聲心喚道。


    可誰曾想到,小月的這一呼喚,卻是不知喚去了多少春暖冬寒...


    ......


    八年後...


    雪域深處,白雪皚皚,渺無人煙,一座冰峰橫劈而過,仿佛要將這雪原一分為二般,氣勢磅礴。在其山腰處,一口百丈寬的涵洞竟是將這座無比雄偉的山峰硬生生的撕裂開來,股股寒流從涵洞內呼嘯而出,奔湧垂下,最後轟砸在山穀下的寒潭之內,婉婉流淌。


    立於瀑布百丈之遠,奔流之聲震耳欲聾,水珠肆意濺射,八年,來到雪域已經八年之久,從一個男嬰變成了一個小小少年,從一個即將死去的男嬰,變成了神州浩土上的修真者,這一切皆是身後的老者所賜。


    夏日的陽光灑在雪域之上,與那厚厚的積雪交相輝映,江山於湖畔盤腿而席,雙手彎肘立於胸前,左掌向上右掌朝下,一股若隱若現的清氣蠕動於雙掌之間,隨著氣息的平緩,雙掌之間的清氣愈發明顯,最後竟是在手心形成一個圓形,佇立不動,青光閃爍。


    周身的風速緩慢增加,股股清氣仿佛受到牽引一般,由四周輕微席卷,席起片片雪花,最後沒入江山的軀體。


    寒風輕卷,冰雪微移,懸頂的豔陽逐漸西沉,最後沒入雪峰之中,消失不見。江山雙手在胸前畫了一個詭異的圖形,隨後一口濁氣緩緩吐出,雙眸緩緩睜開,一絲青光在那雙如墨雙瞳內一閃即逝,一個修煉周天,便這般結束。


    “不錯,看來今日進步不小。”盤坐在不遠處的老者見狀,略帶笑意的點點頭,撫須稱讚道。


    江山感受了一下體內的靈氣,雙掌握了握,力量確實有了不小的增加,這才起身恭手對著老者恭敬道:“多謝師傅,都是師傅教導有方。”


    “你我師徒一場,無需多禮,要是讓你那小師姐見了你這般模樣,豈不是讓她笑話了。”老者也是緩緩起身,擺了擺手含笑道。


    江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


    在這渺無人煙的雪域之中,天為被雪為床,餓了食河中魚物,飽了修真煉道,生活過的枯燥乏味,為了緩解江山心中壓抑,老者便隻能與他說說這世間的樂趣與美好,這一聊便聊到了小月,久而久之,小月也成了兩者之間最好的話題,慢慢的,有些憧憬,在心頭,也是逐漸的生了根發了芽。


    “小師姐...她...她...她會怪我嗎?”江山泛了泛眼,低聲問道。


    “瞧你那模樣,她啊,疼你還來不及呢,哪會怪你,隻怕這一回去,她也從一個小姑娘長成大師姐咯。”老者拍了拍江山肩膀,笑道,不過眼中卻是閃過一抹不可覺擦的思緒。


    師者,豈不念徒?


    “那我便趕緊修煉,爭取早日與師姐重逢。”


    “恩,你體內的毒素年前已經全部排除體外,也是時候修煉我們逍遙法門了,還有,從雪族借來的書籍都看過了嗎?。”老者點點頭,笑容逐漸淹沒在臉上。


    說起雪族,江山嬉笑的臉蛋也是緩緩沉了下來。來到雪域,自然會與雪族有些接觸,日而久之,江山從內心裏有些排斥雪族,說不上緣故的排斥,除了雪族中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孩以外。


    “回師傅,都看過了。”江山如實回答道。


    老者點點,道:“似乎你跟雪族的一個小女孩多有接觸?”


    “是的師傅,據說她是下一代的雪族雪女。”


    聞言,老者略作沉吟,負手而立遙望雪原深處,良久,方才開口,歎道:“江山,你且喚我一聲師尊可好?”


    見老者如此,江山有些惶恐,這是眼前的老師傅八年來第一次於他這般說話。


    記得有些夜間,江山與雪女說起自己的生世時,他說他是孤兒,是師傅將他從河中救起,賜他名諱,養育成人。自古皆天地君親師,可在他眼中,師傅必須位列第一!天要阻我,定當逆天,地要攔我,定當破地,若君親忤我,白骨化窟!


    “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聞言,江山收斂笑容,雙膝砰然落地,從未有過的嚴肅,恭敬道。


    這也是八年以來,第一次這般認認真真的尊稱過。


    見江山這般,老者僵硬的鄒臉慢慢的鬆緩了下來,彎腰伸手將跪於雪地上的江山扶起,道:“江山,你我並未實師徒之禮,也無見證,可在我的心中,早已將你當做徒兒,視如己出。”


    老者歎了口氣,繼續道:“為師知曉,如果在這浩土神州上,沒有手段修為,斷然無可存活,弱肉強食乃上天鐵律,眾生無可改變,也無力改變。可江山,為師生為醫者,終其一生隻為能挽那茫茫生靈,這點,希望你不要怪為師固執。”


    “為師隻希望,你今後所做一切,勿忘初心!”


    “弟子謹遵師尊教誨。”江山毫不猶豫的恭答道。


    老者伸出粗糙的手掌,輕輕的撫摸江山那稚嫩的臉頰,心裏多出些許欣慰,讚許的點點頭,道:“今日我無需真人便正式收你為弟子,生為逍遙人,死作逍遙鬼,江山,你可願意?”


    “生為逍遙人,死作逍遙鬼!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三拜。”老者話音剛逝,撲通一聲,江山便是雙膝落地,重重的向老者三叩首。


    無需真人袖袍一揮,雙手交疊於身後,氣度非凡,再也不像從前那個樂趣無邊的老者,嚴肅道:“為師沒有過多的教誨,隻此一點,今後無論何時何地,切勿忘初心!”


    “徒兒時刻名記於心。”


    “你且起身吧,這裏為師便不與你多說逍遙之規,回去小月自當與你解釋。”無需真人點點頭,甚是滿意,道:“不過,想要成為我逍遙弟子,必須經過重重考核,千錘百煉才能塑佳才。”


    “是,師傅。”江山起身,恭敬應答道。


    “好了,你我二人不必拘謹,今日天色已晚,為師便與你說說這修真吧。”無需真人點頭笑了笑,隨後便收起了剛才嚴肅模樣,轉眼間又變成了那個與江山相處了八年之久的老師傅。


    無需真人盤腿而坐,伸手指了指身邊的雪堆,道:“來這坐。”


    “修真,自太古以來,便流傳至今,修真之人世俗上稱之為修真者,何謂修真.....”


    “在這其中又有位階之說,最低價的,便如你現在一般,稱之為武者,之後為築基、化靈、金丹、元嬰、地尊、天尊、至尊丶飛升丶真仙,其中武者為修真的基礎,武者有三勁,一勁身,二勁心,三勁神,三勁皆滿方可築基......”


    江山在一旁認真的聽著無需真人的介紹,時而眸子睜大,時而輕呼出聲,臉上百態皆顯。


    長達兩個時辰的介紹,這才讓江山對修真有些粗略的了解,當下問道:“師傅,這武勁,我現在是第幾勁了?”


    “嗬嗬,今日為師見你打坐時的變化,想來已經到了神勁了,待基礎打穩之後,便可築基了。”無需真人不厭其煩的回答著江山的各種問題,笑道。


    “哦,那如果築基成功了,是不是就能回逍遙了啊?”江山撓撓頭,試探性的問道。


    “的確如此,不過,築基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功的,它是修真者的第二門檻,若根基打得不紮實,以後隻怕摔得越深。”無需真人點點頭,話音嚴肅。


    “師傅,小月師姐所用靈氣是什麽?”江山越聽越精神,小聲問道。


    “嗬嗬,月兒啊,她也如我這老頭一般,尚迷醫道,不過她的悟性頗高,小小年級便能在醫道上創出些許法道來,如此,她所用的靈氣,便是掌門賜與的古拂。”


    “古拂是什麽,之前從雪族借來的書籍裏,好像沒有介紹啊。”江山撓撓頭,一副好學模樣。


    “你也偷偷的去過雪族幾次了,想必也見過族裏的雕像了吧,雕像為三清元尊,他所持之器不能稱之為靈器,靈器太多低階,三清元尊乃仙界上仙,所持乃仙器,便叫仙拂。”


    “嘶,那豈不是小月師姐的便是仙佛?”江山小口張猛張,驚訝道。


    聞言,無需真人苦笑了起來,隻得伸手拍了拍江山腦門,笑道:“你呀你,好了別多想了,身為修真者,必須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切勿急躁,雪域隻是神州浩土上一粒芝麻,等你以後出去闖蕩了自然會明曉,為師便不過多為你解惑了。”


    “入夜了,寒風正甚,若不修煉,豈不辜負了它的一番好意。”


    見無需真人沉神入定,江山吧唧了下嘴巴,把手伸進貂袍中,摸索了好一番,方才將一個漆黑的“毛筆”掏出來,上下前後的翻看著手裏的三尺毛筆,半晌也覺察不出什麽門道,小聲嘀咕道:“雪女那丫頭別是騙我的吧,書上都說一寸長一寸強,這毛筆又如何當做靈器呢,嘖,還是師姐厲害,靈器啊靈器,嘖,看來我也得自己摸索摸索了,不然可得荒廢了這破筆了。”


    ......


    雪域十年。


    這日與往常無異,銀裝素裹,豔陽高照,冰川河流千年不變一般,隻是在瀑布之下,一道盤腿而坐的身影格外顯眼。


    瀑布底部,奔湧直下的河水似千斤一般轟砸在那道瘦小的身軀之上,偶有血跡從嘴角溢出,瞬間卻是被河水衝刷掉,這麽源源不斷的融入河水之中。


    “一個時辰了,想來換血也是差不多了,肉身經過兩年的瀑布錘煉,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契機,一定要抓住契機啊,如有任何閃失,這十年的心血就白費了。”無需真人立於湖畔,眉頭微皺的緊盯瀑布之下的瘦小身軀。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瀑布之中的人影仿佛沒有任何動靜一般。


    莫約一刻,狂風突然呼嘯而起,朝著瀑布入口呼嘯直入,股股氣流奔湧,絲毫不亞於狂湧而下的河水,隻見瀑布之下的人影雙掌微動,最後竟是畫出一個太極圖樣!一陰一陽,道法無常!


    “這便是契機了吧。”感受到源源不斷的靈氣湧入體內,最後竟是成股流淌,江山心頭有些許欣意,卻是絲毫不敢大意。


    依照無需真人先前所教,江山將體內的靈氣全部擠壓至丹田處,隨著雙手的變動,落於丹田內的靈氣逐漸的呈現圓形,逐漸壯大,逐漸壯大...


    “築基!成!”


    心頭一聲怒吼,宛若雄獅咆哮!


    隻見瀑布之內青光溢閃,無需真人便含笑了起來,伸手捋了捋須發,點頭笑讚道:“五年的感靈,兩年的冰河煉體,想來這世間沒有比這更穩固的根基了罷,築基順其自然爾。”


    一道身影從瀑布內緩緩走出,此時的瀑簾已經自然的形成一道門簾,被那道身體外所散發出來的青光抵觸著,沒有一顆水珠能落於身上。


    身上的獸衣在這之前就被河水衝破消失不見,一身結實有條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之中,看上去與那清瘦的臉蛋格格不入。


    無需真人隨手一揮,一張皮毛便將其裹住。


    緊了緊身上的皮毛,江山一改之前頹廢模樣,容光煥發,氣宇軒昂的來到無需真人身前,笑道:“幸不辱命,弟子江山拜見師傅。”


    “不錯不錯。”見江山渾身皆是散發著修真者的氣息,無需真人也是眉宇含笑,滿含讚許之意。


    想來,歸期已是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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