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舒之曾想過無數種再次相見的場景,但再次相遇見麵時,卻發現自己口齒不聽使喚,什麽話都說不出口,隻能一臉呆萌訝異的注視著溫婉。


    上次春秋學院一別,直至今夜相遇,過去快十多年光景了。幼時的一幕又重新浮現眼前,簡舒之感覺仿佛經曆一場大夢。夢醒時分,忽然發現眼前站的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姑娘正是夢中人,他的嘴角慢慢開始上揚,露出傻笑,“溫姑娘,別來無恙。”


    胖子打死也沒有想到眼前這位姑娘,就是簡舒之口中經常提起的那個人。剛想插嘴講話,卻又扯動傷勢,忍不住咳嗽起來。


    溫婉臉上露出關心的神情,對著簡舒之說道:“還傻愣著幹嘛呀!得快點回去。小胖子受傷嚴重,不能再做耽擱,要趕緊安置包紮以防傷勢惡化。”


    簡舒之點點頭,架起胖子的一隻粗肥胳膊,“小胖,實在太疼就要喊出來,千萬別硬撐著。我現在架你回去!”


    胖子吃力的點點頭,腦袋上汗水滴個不停,麵孔已經扭曲變形擰成一團。他一直強忍沒有喊疼。


    簡舒之又對著溫婉說道:“溫姑娘,麻煩你在後麵搭把手幫忙扶著。”


    溫婉點頭。她見簡舒之架起胖子,便從後麵扶住,以防往後跌倒。“簡公子,你也要小心一點,注意自己的傷勢。”


    簡舒之心內被一陣微風拂過,心頭暖暖。他向麵露關切神色的溫婉姑娘點頭表達謝意。


    回到府衙的時候,胖子已經昏迷過去。


    這會兒,郎中正在屋內給他做診斷治療。


    簡舒之和溫婉呆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沉默不語。吳軒聲守在門外,葛夫子等人陸續趕來……


    雖然焦躁,但又不能高聲喧嘩,唯恐吵到屋內之人。


    葛夫子在來回踱步,酒鬼老人在喝悶酒。高鳳翔和鄭西坡趴在窗邊偷聽裏麵的動靜。宋知書見簡舒之和溫婉坐在石階上,也慢慢湊了上來。


    一個時辰過去之後,郎中大夫輕輕打開房門,慢慢走了出來。他沒允許大家進去探視,卻把人召集到一起,輕聲的說道:“這位小兄弟已經脫離險境,正在沉睡。大家要輕聲講話,唯恐驚擾到他。經我診斷,小兄弟的胸骨斷了兩根,已經為他正骨包紮完畢。胸腹有些微創,需要服藥靜養一段時日。養傷期間不宜下床劇動。這是藥方,還請妥善保管。切記按時服藥,不要誤了時辰。三天過後,我會過來複診。”


    吳軒聲接過藥方,對老郎中施禮表示感謝,又請管事帶郎中去取酬勞並幫忙護送回家。


    胖子脫離險境,大家心裏懸著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因為擔心吵到病患,所以沒人追問事情的緣由和經過。


    倒是酒鬼老人見到溫婉後,發現這是一張新麵孔,便打趣簡舒之,“新交的小女友?”


    簡舒之聞言頓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答話。溫婉則是羞臊得滿臉通紅,轉頭看向別處。


    這時,吳軒聲站了出來,幫著解圍說道:“宋老,您就別戲弄舒之了。小心這位溫姑娘提劍砍你!”


    溫婉不依了,這哪裏是解圍,分明是把人往火坑裏推嘛。溫婉跺腳嬌嗔道:“吳先生……你也笑話我……”


    “好了,好了,不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舒之和溫姑娘都告訴我了。天明尚早,大家還是回去再睡一會兒吧,白天再來探視。”吳軒聲轉身對著溫婉說道:“溫姑娘便先暫住府上吧,來回折騰也挺麻煩。我明天差人去悅來客棧給你通報一聲即可。”


    溫婉見吳軒聲誠意滿滿,便也沒和他客氣,畢竟是老熟人嘛。


    酒鬼老人衝著簡舒之一樂,“今晚好好照顧別個小姑娘,別讓她受涼了。男人嘛,要有擔當!大家先回去睡啦,天亮再來探望……”


    “鏘”!的一聲。一劍光寒,釘在酒鬼老人的跟前。


    酒鬼老人瞧著溫婉微怒的俏臉,嘿嘿嘿尷尬的笑了三聲。


    吳軒聲在一旁打岔,“宋老,我這可是提醒過你呀!”


    酒鬼老人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衝著簡舒之說道:“小子,還是趕緊拜我為師學點功夫吧。萬一你們小兩口哪天打起架來,至少能夠自保!這條玉嬌龍,怕你降不住!”


    “宋老……你……”溫婉氣的直跺腳,劍起!直撲酒鬼老人而去。


    酒鬼老人見狀,嚇得落荒而逃……


    宋知書望著兩人的背影暗自搖頭,對於自己的父親確實很無語!


    葛夫子瞧著一老一少打鬧的身影,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簡舒之見兩人跑遠,便也一臉關切的追了出去。


    剛才靜謐如嚴冬的氣氛經此一鬧,出現一絲破冰的跡象,而溫婉就是那股拂麵春風……


    也不知道是誰多嘴,京都四少半夜打殘百姓的消息竟然不脛而走,一夜之間傳的沸沸揚揚。據說更為可怕的是,他們欺負的對象還是兩名懵懂少年。


    京師,風雨滿城。風雨聲大,全然掩蓋住了釋迦菩提遠去的腳步聲。


    大相公晏仲安坐在府衙中,烏雲密布一臉。座下大小值事低頭不語,默默做著手頭上的工作。


    觀察大相公的神態,隻怕見著公子後會大發雷霆。朝堂上的事情本就鬧心,這京都四少在此刻又惹出這樣的事端,換誰都沒有好心情。


    如果隻是單純的胡鬧,也沒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的話,倒還能接受。畢竟睜隻眼閉隻眼,可以就這麽糊弄過去。但是事與願違,京師大街小巷的叔婆公伯都在議論此事,指責京都四少行事越來越荒唐。大相公晏仲安則首當其衝,誰讓他貴為四少之首的父親呢!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晏治平早上起床時,覺得左眼一直在跳。用過早飯之後,便要去叩見父親了。


    昨晚鬧的那出戲實在令人感到心煩,好在跟班荀孜見事情辦砸,主動示好,說要介紹一位新朋友給他認識。還聽說那人帶了不少新鮮玩意要進獻給他。想到此處,晏治平的心情頓時舒坦許多。


    丫鬟桐兒扭著腰肢端上製作精美的糕點和紅豆米粥,盛裝在價值千金的焚窯瓷碗中。


    晏治平眯眼注視著在自己眼前晃動的細細腰肢,眼裏能冒出火,便一把抓住那丫鬟的小手……


    丫鬟掙脫不開,又不敢大聲叫喊,手裏的東西摔了一地。


    晏治平的眼睛直勾的盯著她看,手也沒有停下動作。


    此前,晏治平從未覺得這個服侍自己飲食起居已有幾年的丫頭會如此好看,這一刻,仿佛看到溫婉。


    晏治平一邊用言語耐心的安慰丫鬟,一邊用雙手粗暴的撕開丫鬟的衣衫……


    這名被喚作桐兒的丫鬟拚命摟著自己的胳膊,蜷曲一團瑟瑟發抖,臉色蒼白,淚珠一顆一顆順著臉頰往下流淌……


    晏治平見狀,簡直怒火中燒。多少王公貴卿的千金小姐想上這張床,都被他無情踹了下去,而這一個低賤丫頭不僅不知道投懷送抱還在一旁哭哭啼啼,真是大煞風景。便憋不住氣朝著桐兒的肚子上狠狠踹了兩腳,他覺得還不夠解氣,又翻過身來用力掐住桐兒細長的脖子,一臉猙獰的說道:“想死還是想活?”


    桐兒被他掐得眼珠露白,不斷彎腿蜷曲掙紮。此刻,她的內心早已崩潰,她並非是那貪生怕死之人,求死雖易,活著卻難,更怕禍及他人。她在心內暗說一聲對不起,便雙目一閉,任憑眼淚嘩嘩流下……


    晏治平慢慢鬆開雙手,得意的躺在床榻之上,冷冷問道:“是自己脫還是要我來?”


    桐兒緩緩坐直身體,抓著扯碎的衣服蓋在身上。她用纖細的手指抹幹眼淚,顫抖著鬆開了雙手……


    晏治平一聲冷哼,“瞧你那賤樣!”說罷,再次掀翻桐兒。“這樣不是省事多了嗎?”


    晏治平心裏一聲默念:溫姑娘,我來了。


    ……


    依照往日這個時辰,晏治平早該過來了。大相公看了一眼外麵,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混賬東西!”


    滿堂值事被嚇得不敢言語,噤若寒蟬。


    晏仲安環視一眼眾人,說道:“罵的不是你們,趕緊做自己的事情!”說罷,靠上花梨木太師椅背,眯上雙眼壓住一腔怒火。


    相公夫人去世的早,未能給晏家多添幾支香火,留下這對父子相依為命。晏仲安貴為國之基石,平時公務繁忙,便很少過問兒子,對他的請求幾乎是有求必應,晏治平就這樣被驕縱放養著長大。


    父親乃當朝權相,晏治平的身價自然會水漲船高。他便成功吸引了一批趣味相投的朋友圍繞身旁,幫著搖旗呐喊。當然,這都是些權貴子弟組成的圈子,沒點家世背景的人根本擠不進去。


    京都四少的名頭最先從這個小小圈子裏叫開,然後被人加以渲染,開始傳遍京師。


    晏治平如同往日一樣,慢悠悠的往著府中疏密院而去。一邊走路一邊搖扇,嘴角掛著得意。一個低賤下人居然敢在本公子麵前裝清純,最後還不是被大爺我馴的服服帖帖,想怎麽玩弄就怎麽玩弄,也不知她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不過,這看似瘦瘦小小的人兒,玩起來倒是挺有肉感。晏治平露出一臉回味的表情,忍不住拍扇說了句,“該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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