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舒之聽完雲州刀奴高鳳翔的問話,心中一緊,沒有想好措辭回複他,但見他關門動作以及低聲詢問,心中一亮,能判斷出此次問話沒有惡意,又見他沒有深根刨底的意思,便衝他笑了一笑,回答道:“要是什麽事情都讓外人知道,春秋學院又依仗什麽而屹立不倒呢?總得要留幾手暗棋吧?”道理簡舒之還是明白,逢人說話留三分。


    高鳳翔聽完一樂,似乎看穿了簡舒之的小小心思,取出大霜刀,輕輕擦拭,略有深意的說道:“我知道從你嘴裏壓根套不出什麽話,也是興致所起,故有此一問。以後,人前盡量少展示,畢竟人心難測。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簡舒之點了點頭,春秋武院兩位先賢的名頭光聽著就能嚇死人,更何況是留給後輩的傳承呢。盡管,春秋武院早已經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今時已經很少有人知道這些傳說,但是,也不能確定絕對沒人知道這些故事,須知,小心駛得萬年船。


    高鳳翔見狀,微微一笑,“孺子可教。”隻見他叩指彈了一下大霜刀,大霜刀輕顫不已,然後眯眼說道:“大功告成。”便將刀鋒重歸於鞘。


    市集在城南。


    一行人在客棧休息半晌,小胖子便挨個敲開了房門,纏著大家說去市集逛逛。現今,離京師還有很遠的路程,的確要去市集采購一些物資以備不時之需。葛夫子摸摸懷中錢袋子,故意歎了口氣,說道:“錢袋子裏麵所剩無幾,距離京師還遠,食宿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能省則省,不去不去!”小胖子看了看葛夫子,搖著葛夫子手臂說道:“夫子,我們此行隻看不買。隻是去圖個熱鬧,不用花錢的。”


    葛夫子拍了一下小胖子腦袋,嗬嗬一笑,說道:“信不過你!”


    林士賢見狀,會心一笑。幫著解圍,說道:“去逛逛也無妨。我正想請夫子和高大俠找個地方喝上一盅,聊以解乏。”


    葛夫子接口說道:“這可使不得,那又得讓林公子破費了!”


    林士賢笑了笑說道:“無妨。再說也花不了多少錢兩。”


    小胖子暗自嘀咕,“碰到這樣一毛不拔的先生,也是相當無語。”腹內悱惻完畢,給了葛夫子一個白眼。


    葛夫子瞧了一眼小胖子的神色,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忘形。


    高鳳翔見狀也暗自發笑,知道葛夫子是故意逗弄小胖子。接著他又提議這次他來做東,大家聚議商量,最終達成一致觀點,實在扛不住雲州刀奴的一再堅持,便順從了他的意願。


    商量完畢,一行六人兵分兩路。小字輩由小玉帶領去往市集,老字輩去往市集旁邊的酒樓,逛完市集後大家就在酒樓碰頭。兩波人分開之後,小玉便帶隊走在前麵。小胖子故意拉著簡舒之吊在小玉身後,開始衝搖頭晃腦,對其樣貌身材評頭論足,嘴裏嘖嘖稱奇。小玉走在前麵,聽到身後笑聲不斷,猛然回頭,問道:“小胖子,你又動了什麽壞心眼兒,笑得那麽開心?”


    小胖子被嚇了個機靈,但臉上不動聲色,堆起一臉燦爛笑容,回答道:“沒動壞心眼兒啊,我在誇讚小玉姑娘貌美無所謂如花,步伐輕盈,體態婀娜……如若不信,可以問簡舒之那截木頭人。”


    小玉聽完,心中竊喜,當麵被個小屁孩這樣誇讚還是頭一次,也不管胖子所言幾分真假,回了一聲,說道:“料想你也不敢胡說八道。”


    小胖子見小玉姑娘沒有深究,暗自鬆了一口氣。要知道,這一路走來,小胖子可是沒少挨揍。轉過頭低聲問簡舒之:“確定這隻母虎沒有聽見?”


    簡舒之看了一眼小胖子,真是有點受不了他這幅賤模樣,說道:“要是被她聽見,你還能活命嗎?”


    小胖子拍了拍簡舒之的肩膀,嬉皮笑臉的說道:“也是。”同時給他搖起了大挴指。


    “小玉姐姐。”小胖子在後麵沒由來喊了一聲,見小玉駐足回頭,一臉疑惑。胖子便屁顛跑了過去,“走路當點心,前麵有攤水,小心弄髒了鞋子。”趁小玉姑娘不注意,衝著簡舒之擠眉弄眼,洋洋得意,“簡舒之,快點跟上。”


    簡舒之不由心中歎道:“這是無事獻殷勤呀!”腳下便也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小玉白了一眼小胖子,說道:“這麽一大攤水漬在眼前,我眼又不瞎。”


    小胖子順勢馬屁便拍了上去,“果然目光如炬,細致入微,佩服佩服……”


    對於小胖子的“厚顏無恥”,簡舒之此刻終於感同身受,明白了孫茂名為什麽要揍小胖子,因為,這個人真的是很欠揍嘛!


    小玉姑娘在市集上買了幾隻釵子和一些胭脂水粉,小胖子拉著簡舒之買了一些幹糧和肉幹,說是路上用以打牙祭。又惦記著他們這行人還有幾個酒鬼,便又買了幾隻酒葫蘆,找了家酒鋪買了些酒水。小胖子此時嶄露了他討價還價的能力,令人刮目相看。小玉姑娘平時都不願正眼瞧小胖子,此時,也被他折服,朝他豎起大拇指。小胖子一旦被誇,便開始飄飄然。


    回酒樓的路上,高鳳翔過來找他們,說京師有信息傳來。此時,使者正在客棧等候,葛夫子和林士賢已經先行返回。


    葛夫子見到大家聚齊,便把京師來信內容講給大家。


    吳軒聲先生在來信中講道,因大衍與莽滄流寇開始正麵交鋒,導致數萬民眾背井離鄉,有北上之勢。朝堂聯合五路諸侯沿途設置關卡進行管製,希望動亂不要進一步擴大。同時,號稱用兵如神的左懷仁將軍此時深陷泥潭,前線戰事一直處於膠著狀態。莽滄流寇今非昔比,又有能人輩出,行伍戰力不容小覷。朝堂議會多有非議之聲傳出,對左將軍頗有微詞。唯恐朝堂近期會采取繼續調兵南下的激進做法,因此,吳先生希望大家加快步伐,早日抵達京師,免生禍端。


    接引使者是一位年邁獨目老者,穿著藍色長褂,麵龐黝黑,兩鬢斑白,左手覆鐵甲,右手常負身後,目光堅毅,氣態雄渾。待葛夫子和大家交待完畢,他簡明傳達來意。吳先生蠻擔心京師之外兵荒馬亂,派遣使者接引大家前往京師。


    馬車於次日寅時離開嘉餘縣都,奔馳在驛道之上。葛夫子和簡舒之、小胖子乘坐馬車之內,使者充當馬夫。


    高鳳翔和林士賢是臨時起意和大家結伴同行,未曾準備馬匹。因行程計劃有變,故而三人於昨日傍晚在市集挑選駿馬作為腳力,一同陪行。


    高鳳翔一馬當先,在前麵探路。


    林士賢和小玉姑娘殿後尾隨。


    葛夫子精神狀態不錯,在車上閉目養神。


    小胖子困意滿滿,上了馬車之後,倒在一旁睡囫圇覺。


    駛出嘉餘縣都,沿驛道行駛數十裏。前方路口有岔道,分成左右兩條。高鳳翔於左邊岔道探路,車隊便放緩腳步等候歸來。忽聞驛道之上馬蹄聲聲,後麵有一行人疾馳而來。


    此時,天色微亮,霧氣蒙蒙。年邁使者將馬匹穩住,駐停車輛,翻身下馬,望向後方。


    林士賢和小玉快速靠近車輛,下馬後與使者站在一起。


    葛夫子掀開車簾,向使者問道:“有麻煩?”但見使者獨目望向遠方,左手鐵甲握成拳頭,右手撣了撣身上灰土,“幾隻跳蚤而已,從京師一路尾隨,老夫一直忍耐,早想打發掉。”又轉向林士賢,“如若我與他們動起手來,麻煩林公子護衛大家安全。”


    林士賢雲淡風輕一笑:“分內之事,但請放心!”使者讚許的點點頭,衝林士賢一笑,說道:“有勞林公子。”


    這一行有五人,打馬堵住前路。為首一人滿臉絡腮胡子,臉上兩道刀疤,麵目猙獰凶狠,盛氣淩人。“鄭老這麽著急趕路,不怕夜路難行?”


    “不用勞煩戴獵頭關心,隻是不知獵頭一路尾隨至今,現下又阻攔我等去路,所為何事?”接引使者上前一步,站在前麵。


    絡腮胡子哈哈大笑:“鄭老說笑了。大路朝天,想去哪便去哪,何來尾隨一說。今日之所以阻攔去路,是因為聽聞鄭老鐵拳動京師,想要領教一二。”眼睛不時望向馬車和林士賢身上,說道:“這位公子眼生的很,不是京城人士。隻是不知公子是想涉事其中,還是置身事外?”


    林士賢上前一步擺明立場,並未回話。


    戴獵頭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刀劍無眼,好自為之。”


    鄭使者示意林士賢退後,覆甲左手開始彎曲握拳,橫陳胸前。這是擺明陣勢,要打一架。


    戴獵頭見狀一馬當先衝向鄭使者,大刀劈下,力拔山兮。後麵四人下馬抽刀結陣一氣嗬成,一看便是訓練有素。


    小胖子聽見外麵爭鬥不停,兵器碰撞聲不斷,感覺有些緊張,嘴唇開始發白,目光落在葛夫子身上。葛夫子示意不要驚慌,手心卻已暗自出汗。


    簡舒之也是緊張的說不出話,擔心鄭使者年老力衰,會因此受傷落敗。而他此時隻能幹坐在馬車之上,連湊熱鬧的資格都沒有。仿佛魚肉,任憑宰割。又想起年幼經曆,內心一陣悸動。便暗自嘲諷自己:書生無力止幹戈,尤以筆刀殺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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