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三泰忽然狂吼一聲,身軀如煙花爆竹般衝天而起,直向洞頂射去,頃刻之間,已衝高了四五丈。方綬衣哎呀一聲,叫道:“小心!”鄢三泰這一番急衝而上,若不停下,豈不要撞得頭破血流。但見鄢三泰頭頂離洞頂還有四五尺時,力盡而止,飄然落下。


    方綬衣鬆了一口氣,連叫:“好險!”卻見鄢趙師兄妹都臉有黯然之色,心下詫異,道:“鄢大哥,斯姐,你們為什麽事不高興?”


    趙波斯道:“師哥努力了一年多,一直沒有拔下洞頂那柄寶刀。”言下頗有淒涼之意。


    方綬衣聞言向頭頂望去,果見高曠的洞頂石壁上露出一把刀柄。刀柄置身於禿岩堅石間,不仔細看絕看不出來,刀刃已全沒入石壁中,心中恍然明白,鄢三泰適才這盡力一躍,不是練功,而是為了要拔這柄刀,道:“要拔到這刀還不容易嗎?鄢大哥隻要與趙姐姐聯手,拔這柄刀還不是如探囊取物。”


    趙波斯歎道:“是啊,隻要我助師哥一臂之力,師哥早在一年半前就拔下這柄刀了。但這是沒用的。”


    方綬衣奇道:“這又是為什麽呀?”


    趙波斯道:“你可知道這柄寶刀是誰插上去的?”


    方綬衣道:“誰?”


    趙波斯道:“就是天下第一高手裘千敗。”


    方綬衣咦了一聲,道:“怎會是他?”


    趙波斯道:“裘前輩當年刻下石壁圖經後,奮力一躍,將刀插入洞頂,並留下遺言,隻有學會他的全部武功後又憑自已功力拔下這柄刀,才能算得了他的真傳。師哥已苦練了一年多,但每次躍起,總差那麽幾分火候。”


    方綬衣道:“哦,我明白了。鄢大哥是在試自己的功力火候。”


    鄢三泰握住他插入石中的刀柄,道:“裘前輩躍起五丈之高,猶能一刀入石,不見刀刃。唉,我蓄勢半天,平地插刀,仍不能全然沒石,裘前輩的功力,當真是可駭可怖,令人欽佩得五體投地。我不知何年方能修到他那般神奇的境界。”嗆地一聲,拔刀而起,白光微閃,電一般回入刀鞘。


    趙波斯慰道:“師哥,隻要你細心參研裘前輩留下的這些精深博大、深奧莫測的圖經,總有一日會達到裘前輩的境界的。”


    方綬衣是親眼見鄢三泰一身力敵中原五大高手,又一一與寶相、權九天等人鬥成平手,並且親聞貝西洲言辭之間對鄢三泰的滿懷佩服的,而現在卻見鄢三泰對那故去的裘千敗如此崇敬欽佩,這裘千敗武功之高,當然還遠遠超出自己想像之外,真是藝無止境,山外有山。不由轉過身去,麵對著石壁上那數百幅圖形,癡癡呆看起來,尋思:“這些小人圖之中,到底隱藏著什麽深奧難懂的東西?”


    趙波斯道:“方公子,你在看什麽?”


    方綬衣道隨口答道:“看這些小人圖。”


    趙波斯道:“你也想學麽?”


    方綬衣此時正在看一套劍法,隻見那圖中小人手持之劍,薄如蟬翼,隻刻了細細的一條線,以表示這就是一把劍。那小人斜身前傾,右足單立,左腿飛起,左手駢指如劍,長劍恍若輕風,隱隱約約,似攻似守,若縮若進。方綬衣瞧得入神,突覺雙眼一花,眼前一片模糊,模糊之中,圖中之劍似乎突然從石壁中跳出,挾著淩厲無匹的銳勢當胸疾刺而來,劍尖卻恍惚不知其所指。方綬衣不由啊的一聲尖叫,登登倒退兩步。眼前幻象頓時消失,那人影又重回到了石壁上,依然是幾條簡單的線條而已。方綬衣臉色慘白,掌心已滿是冷汗,半天說不出話來。


    鄢三泰趙波斯聽見她叫聲淒厲惶怖,吃了一驚,齊掠而至,道:“怎麽了?”


    方綬衣定了定神,道:“這人……這人走出了石壁,拿劍來刺我。”說著用手指著適才那幅圖形。


    鄢趙二人均都滿臉疑惑,瞧瞧那圖,又瞧瞧方綬衣,道:“方老弟,你睡覺還沒醒麽?又在做夢?”


    方綬衣搖了搖頭,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道:“這是什麽劍法?”


    鄢三泰道:“無厚劍法。它是所有圖刻中最精深難懂的武學之一。方老弟,你懂得武功?懂得劍術?”


    方綬衣搖了搖頭。


    鄢三泰疑惑不解,道:“老弟定是累了,還是多歇息歇息。”


    時間如水,不知不覺悄然逝去。鄢三泰端坐壁前,參研武學。日頭過午,日影西斜,洞中頓時黝暗下來。趙波斯又生起了一個大火堆,照得整個石洞亮堂堂的。


    方綬衣倒頭睡了半天,精神充沛,頭腦清醒,她本是好動之人,哪裏閑得住,雙眼四處瀏覽,最後終於也落在了那些圖形上,心想:“還要在這裏住幾天,沒事看看這些打打殺殺的小人圖倒也可解人寂寞。我不再長時間凝視這些圖,想必這圖中之人也不會對我充滿敵意,提劍要來殺我。”對早晨之事心有餘悸,目光一個個掃過壁上圖形,果然不敢停留過久。


    但見圖刻成套,各有係統,圖形之側刻滿了字,什麽“一字槍法”、“閃電十七刀”、“連環三十六式浮雲戟法”、“縱橫拳”、“飄風無影劍”、“冥心大法”、“天籟嘯音”,十八般兵器,內外功法,幾乎均有列述,自然也有無厚劍法。


    到了第二天,方綬衣對這些圖形瞧得熟了,幾乎已清晰地印在腦海中,便不再對這些打打殺殺的小人圖感興趣,眼睛瞄向了那黝黑的洞口,心道:“三泰老兄說這洞中藏有寶藏,我可不怎麽相信。這裏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猿猴難攀,又有誰有那麽大本領能將寶藏運來這裏。那位老兄不許我進去,可不知裏麵藏著什麽有趣的秘密?”斜眼瞥去,此刻鄢趙二人均處於練功關鍵時刻,閉目而坐,紋絲不動,神遊物外,息行體內,內心虛靜,湛若止水。


    方綬衣眼睛眨了一眨,悄悄站起身來,手拿一根燃燒著的幹柴,躡腳向那洞口走去,心道:“你不讓我進去,我就偏要進去,大不了讓你痛揍一頓,難不成你還能將我殺了?哼,我從小到大,被人揍的次數也不少了。”


    存著頑皮的心情,一邊偷睨著鄢趙二人的動靜,一邊輕輕向洞口摸去。鄢趙二人正在形神俱忘、靈台空明、未來不想、既往不思之際,哪裏察覺得到她的行動。方綬衣見二人始終不覺,心頭竊喜,驀地腳下一絆,身子向前栽去,手中幹柴也脫手向前飛了出去。原來洞口處有一塊石頭突出地麵,方綬衣隻顧注意鄢趙二人,沒留心腳下,絆了上去。那根幹柴劃著一道火光,飛進了黑暗的洞深處,撲的一聲撞在一道石門上,掉了下來,在石門下滋滋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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