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著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權九爺與司馬青衫都知道這窗外便是斷崖,這鎮邪匣一飛出去,便再無尋回的可能了。梁上傳來咦的一聲。相思師太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沈冰雪說:“恩斷義絕,還要這無情舊物何用?”


    權九爺道:“相思師太,貴堂內有老鼠存在,師太可要將他捉下來麽?”


    司馬青衫道:“這老鼠就在咱們頭頂的梁上,一直不肯走,可討厭得很。”


    沈冰雪聞言不由抬頭而望,隻見頭頂橫梁上果然現出一角衣襟在外。正欲說話,相思師太已先開口道:“佛堂之內,本是任世人來往的,由他去罷。”


    權九爺大聲道:“尊敬的老鼠,你可聽見了麽?相思師太對你寬宏大量,你難道還有臉呆在上麵麽?”


    但過了良久,梁上卻寂無聲息,那現在外麵的一片衣角也縮進去了。權九爺歎道:“唉,也難怪,有我這專與老鼠做對的貓在下麵,老鼠怎敢下來?”但那隻“老鼠”就是不受激,紋絲未動。


    便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呼叫:“公子,公子,你在哪裏?”接著一名少年闖了進來,正是瓜兒。看見座中四人,道:“啊,沈姐姐,權九爺,司馬爺,你們都在這裏。師太,我公子可來過這裏麽?”


    相思師太認得是瓜兒,微微一笑,正欲說話,權九爺已開口道:“瓜兒,你可是找那位方公子麽?不過我們這裏沒有方公子,隻有一隻大老鼠。”


    瓜兒奇道:“大老鼠,有多大?”


    權九爺道:“嗯,跟你差不多,比你還要大一點。”


    瓜兒道:“權九爺說笑話了,我不信。”


    權九爺道:“這大老鼠就在這屋內,你想不想見見?”


    瓜兒身子一縮,道:“在這屋內?”


    權九爺點了點頭,抬頭道:“老鼠先生。瓜兒來尋你了,你難道還不下來麽?”


    瓜兒閃身縮在權九天背後,向梁上望去,望了一會,隱隱見到梁上似有一個人影,道:“公子,公子,是你在上麵麽?你快下來啦,瓜兒找得你好苦,跌了好幾跤,手都跌破了。”


    這時梁上現出一個軀體,咚地一聲跳了下來。沈冰雪一見到這人的麵貌,頓時熱血上衝,心頭迷糊,既驚且喜,說不出話來。這人錦衣玉貌,俊美之極,不是方綬衣是誰?方綬衣身子一落地,即向相思師太等人拱手施禮:“師太,沈姑娘,權先生,司馬兄,各位有請了。”她雖然被逼現身,狼狽不堪,臉上卻無絲毫尷尬不安之狀,坦坦然然地,倒象她的所作所為皆為光明磊落之事。


    權九爺道:“我道這隻大老鼠是誰,原來是方大公子,可失禮得緊了。方公子,你爬到梁上去幹嘛,難道是去捉老鼠麽?”


    方綬衣道:“不錯,我正是去捉老鼠。”


    權九爺一拍額頭,道:“對對,爬梁原是方公子的拿手好戲。”


    方綬衣不再理他,道:“師太,方某失禮之處,請多多包涵。方某要告辭了。”說完拉著瓜兒的手就走。


    自方綬衣一躍下梁,沈冰雪目光就癡癡迷迷地追隨著她,一聽她說要走,一顆心不由地一沉,忽然瞥見方綬衣腰間掉下一物,忙搶上幾步,將那物拾起,道:“方公子,你東西掉了。”看手中之物滑溜潔潤,乃是一玉佩。


    方綬衣回過頭來,道:“多謝了!”伸手來拿。但那手還未伸至,旁側突然橫伸過來一隻手,輕輕拿去了玉佩。這隻手速度並不快,但時間配得恰巧無誤,沈冰雪明明見到這隻手伸過來,卻無法避開,隻覺手上一空,玉佩已被取走。


    這人卻是權九爺。他拿著玉佩翻來複去地瞧了一遍,臉上微有詫異之色,道:“方公子,這玉佩是你的?”


    方綬衣道:“不是我的難道還是你的。”


    瓜兒也認出了這玉佩正是方綬衣經常掛在腰上的那塊,當日方綬衣以玉佩擊打窗戶,驚走群盜的也是這塊,道:“權爺,這玉佩確實是我家公子的,你還她罷。”


    權九爺道:“要還他的。方公子,你的父親是誰?”


    方綬衣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難道想見寶起賊心?那我可告訴你,在我堂堂鮮衣怒馬遊天下方少俠麵前,你可打錯了算盤。”


    權九爺微微一笑,將玉佩遞給方綬衣。


    忽然風聲微作,相思師太伸手來拿權九爺手上玉佩。這一拿之勢平平常常,但權九爺心中卻是一凜,在這平平常常的一拿之中,竟然蘊含著上乘武功在內。權九天心念電轉,手掌微微一沉。相思師太抓了個空,心中暗咦,目光如電射向權九爺,手已往下而抓。頃刻之間,兩人連變數招,想思師太始終取不到玉佩。方、沈、瓜兒三人均瞧得莫名其妙,唯有司馬青衫心中明白,在這不起眼的手掌移動翻轉之間,兩人已交換了上乘武學。


    權九爺臉上微笑,心中卻是吃驚不小,沒料到這小小相思院中的師太武學修為竟已達到極高的境界,跟自己雖還有距離,但相信武林之中,有她這般身手的寥寥無幾,何況是女流之輩。念頭轉處,將玉佩輕輕往對方手上一送,兩人掌緣相接,渾厚的內力頓時撞在一起。相思師太身形微微一震,手掌倏地彈了開去。權九爺微微一笑,垂下手臂。


    相思師太雙掌合什,道:“居士不但禪學頗有造詣,武學竟也如此高深,貧尼欽佩之極。”


    權九爺還禮,道:“不敢。”


    相思師太點了點頭,湊著屋外天光,細細察看手中玉佩,愈看目中疑色愈盛。方綬衣心中奇怪,與相思師太數度交往,可從未見她如此過,道:“師太,這玉佩本是不值錢之物,師太若喜歡,拿去便是。”


    相思師太搖了搖頭,將玉佩遞給方綬衣,道:“方公子,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你是江南富戶之裔。”


    方綬衣道:“不錯啊。師太有什麽疑慮麽?”


    相思師太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方綬衣道:“那咱們告辭了。”


    相思師太合什道:“兩位走好,貧尼不送了。”


    方綬衣與瓜兒瀟灑而出。沈冰雪望著兩人背影,欲言又止。


    一見到了相思院外,方綬衣立即虎下臉來,道:“瓜兒,誰叫你來找我的?”


    瓜兒委屈道:“公子,瓜兒為了找你,可吃了不少苦。”


    方綬衣道:“我叫你別跟著我,就是不聽話。”


    瓜兒道:“可是……可是公子若有個三長兩短,瓜兒……瓜兒今後可怎麽活?”說著說著,眼眶不禁紅了。


    方綬衣道:“沒出息。”


    瓜兒見方綬衣一直不停地走,道:“公子,你又要去哪裏?”


    方綬衣道:“我不告訴你。”


    瓜兒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去少林寺。”


    方綬衣道:“知道就好。這回你不許跟著我。我到了少林寺,你難道還怕我會被人害了?”


    瓜兒道:“瓜兒不敢。但是公子,我一定要跟著你。”


    方綬衣道:“不行!”


    瓜兒道:“我要跟著你!”兩主仆爭吵起來,一個就是不讓跟,一個則無論如何都要跟定主人。兩人越爭越遠,終於消失在密林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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