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振風望著女兒苗條的影子漸漸變小,心裏暗暗為女兒祈禱:“小雪,此去一路凶險,就看你自己的運氣了。”直至女兒背景消失不見,又過了良久,才緩緩轉過身來,道:“江無神,這裏你們的人共有四十三名。自現在起,如果讓我發現少了一人,嘿嘿,那就是你們不遵守諾言,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眾侍衛心中俱都一震,這沈振風果然是名不虛傳,精明過人。江無神打了個哈哈,道:“我們相信沈兄一諾千金,絕不會自毀然諾,因此放心地放令嬡一條生路,難道沈兄反而還信不過我們麽?”


    沈振風哼了一聲,道:“鏢局中其他人無辜,也放了他們吧。”


    江無神道:“這可不行,咱們的約定中可沒這一條。”使個眼色,眾侍衛刀劍齊下,頓將二十餘名失手被擒的鏢師趟子手砍翻在地。沈振風目眥欲裂,熱血上衝,突然背後的腎俞、命門兩大穴被人扣住。這人內力極強,沈振風穴道一陣酸麻,立即動彈不得。回過頭來,這一下又讓他大吃一驚,原來背後偷襲之人竟是阿祥。


    阿祥臉掛狡詐的笑容,道:“沈大爺,對不住,雖然你甘願受縛,但你武功實在比我們高出太多,咱們還是小心一點的為是。”


    沈振風驚怒交集,道:“我還道你護我女兒,忠心耿耿,原來你也是朝廷的狗腿子!”


    阿祥歎道:“唉,還是你有自知之明,若非你自願受縛,這一刻隻怕利劍已刺中了你的要害。”


    話音剛落,突然傳來一聲長嘯,牆頭上已多了一人,一眨眼間,那人又已立在院中,身形之快,實是無與倫比。而此時長嘯尚未停止,嘯聲激蕩,無窮無盡,內息極為悠長。院中諸人俱都大喜,齊道:“齊副總管!”來的人正是大內副總管齊風雷。


    沈振風見來人內力如此雄厚,連自己隻怕還要比他稍遜一籌,心中震駭,聽得眾人叫“齊副總管!”已知這人乃皇宮大內副總管“旋風劍絕”齊風雷。齊風雷長嘯驀地停止,功力低淺之人同時覺得眼前黑了一黑。齊風雷喝道:“雄風鏢局總鏢頭沈振風接旨!”手一抖,已從懷中取出一卷黃綾。


    沈振風心中黯然長歎:“皇上,皇上,你還是忘不了那段恩怨情仇,居然親自下旨來捉拿小臣了。”翻身跪倒,道:“草民沈振風接旨。”心中疑惑:“聞四海、阿祥隱伏我處已有好幾年,皇上顯然早就知道我躲在這裏了,但他為什麽直等過了這麽多年,才下旨來捉拿我呢?”


    齊風雷鷙鷹般的雙眼在沈振風臉上刀鋒般劃過,展開聖旨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雄風鏢局總鏢頭沈振風乃十餘年前謀反之逃犯。關外乃本朝宗廟重地,不容此豺狼之徒橫行,著大內副總管齊風雷捉拿歸京,聽朕裁決。欽此。”


    沈振風心中暗道:“皇上啊皇上,你不給我活路也罷了,幹嘛還要說我有反你之心。”當下三呼萬歲,站起身來。


    齊風雷道:“沈振風,三寶圖呢?”


    沈振風微微一怔,念頭電轉,道:“齊副總管,這是皇上吩咐你向我拿的嗎?”


    齊風雷臉色一窘,皇上的真意隻可心中去猜,而不可宣之於口,齊風雷雖大致猜到了皇上的意思,但皇上既沒開口說出來,自己此刻可萬萬不能亂接口,當下目視江無神,道:“三寶圖拿到了嗎?”


    江無神道:“聞四海引走沈振風,宋老三已從沈振風的女兒手中搶到了放三寶圖的盒子。但不知為何,宋老三到現在還沒有來見我。”


    齊風雷道:“咱們進裏麵看看。”隨手封住沈振風的幾處要穴。眾人來到了沈振風的書房,很快找到仕女圖後的活動磚,推開磚石,裏麵卻空無一物。齊風雷眉頭一皺,道:“江老弟,宋老三怎麽還不來,會不會是膽大包天……”


    江無神忙道:“齊副總管可別亂說,宋兄弟做事向來穩重可靠,是我最信得過之人,所以我才要讓他來接應聞四海、搶奪三寶圖的。”


    齊風雷點了點頭。眾人在莊中巡行一遍,仍不見宋老三蹤影。江無神心頭已覺不妙。這時一名侍衛尿急,進廁所小便,剛將褲子拉下,忽然大叫起來:“齊副總管,這兒,宋老三在這兒!”


    眾人聞訊齊奔而去。齊風雷速度最快,幾個起落,急飄而至,身影略晃,進入了茅廁。隻見那侍衛臉色蒼白,目光驚駭,手指顫抖,指著茅坑。茅坑內宋老三四肢蜷縮,雙目翻白,目光驚懼,已然喪命,糞汁沾滿了全身。


    宋老三也是一等帶刀侍衛,武功與聞四海在伯仲之間,居然悄無聲息地被人暗殺於此而無人知曉。齊風雷臉色鐵青,向那名侍衛道:“把他撈起來!”那侍衛強抑恐懼之心,將屍體從茅池內撈出,頓時臭氣薰天。齊風雷力運掌心,在屍體胸口輕輕一揮,掌風到處,屍體胸口的衣裳忽然掀了開來,露出黝黑的胸膛。齊風雷目光一凝,喃喃道:“大碑掌。”


    江無神此時也已趕到,聽了齊風雷的話,驚訝之至,道:“怎麽可能?那時沈振風已被聞四海引出鏢局,難道……難道這鏢局中還有會大碑掌的?”


    齊風雷搖了搖頭,道:“此人掌力之強,已高於沈振風。雄風鏢局中絕沒有這等人。”


    江無神道:“那會是誰?”


    齊風雷冷冷道:“我怎麽知道?宋老三既已死,三寶圖自然也被那人搶走了。江老弟,你職責有失,回去之後隻怕要提心吊膽了。”


    江無神臉色刷地變白,顫聲道:“請……請齊總管指點明路。”稱呼中已刪去了一個“副”字。


    齊風雷微微一笑,道:“此地已無需久留,咱們走吧。江老弟不用擔心,辦法總會有的。”


    江無神依然心中忐忑,惴惴不安。齊風雷目注遠方雪峰,冷笑道:“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看來對這三寶圖感興趣的大有人在。這人敢與咱們作對,膽子可也算不小。江老弟,你可記得江湖之中擅長大碑掌的除了沈振風之外,還都有些什麽人?”


    江無神腦中靈光一閃,道:“還有大碑門掌門丁落紅和丁老頭的大弟子步堯天、二弟子喬典。”


    齊風雷道:“不錯啊。大碑門作為武林一著名門派,弟子自然遠遠不止這些,但功力比沈振風高的隻有這三人。丁老頭已有二三十年沒出江湖,不大可能是他。剩下的就是他的兩個大弟子。”


    江無神神情一振,但隨即又感沮喪,道:“聽說步堯天也有十餘年沒下過山,那喬典也已消聲匿跡十多年了。”


    齊風雷道:“哼,隻要世上有這樣兩個人,難道他們還逃得出我們的天羅地網麽?”


    沈振風在前院之中,卻不知又有這些變故,雙目微闔,端坐雪地,眼觀鼻,鼻觀心,神遊物外,息行體內,返觀內照,靜坐吐納。他,在為他的女兒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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