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之日,亦是行拜師禮之日。


    晨鍾一響,清台弟子便活動起來。


    安世卿努力了睜了好幾回眼,還是沒能爬起來。


    晏禎來院子裏請了好幾回,都铩羽而歸。


    無奈之下,他隻得去請萊婭。


    他與郡主畢竟男女有別,身份有別。


    去臥室請,不合禮數。


    此刻清台的女修都在晨修。


    他隻能去請萊婭。


    萊婭這會兒正和絕大多數聽學弟子坐在學堂,準備向裴啟元行拜師禮。


    她坐在第一排,位置太靠裏麵了。


    不是聽學弟子,便不得踏入這所學堂。


    晏禎銘記清台的規矩。


    他不禁在學堂外躊躇徘徊。


    看到安世卿被淩霄領來,他方才鬆了口氣。


    安世卿渾身疲憊,狀況令人擔憂。


    學堂中,大部分學子都心不在焉,直到安世卿出現,大家方才精神了些。


    安世卿踏進學堂,拍了一下精神恍惚的謝留彬。


    昨兒從按摩專用房裏出來後,謝留彬的精神狀態就沒有正常過。


    安世卿笑話他:“被嚇到了?”


    謝留彬暗搓搓的向坐在附近的喬鬆望了一眼。


    收回目光時,他神不由主得向安世卿點了點頭。


    “...有點。”


    謝留彬是被喬鬆身上多出了那些經絡嚇到了。


    昨日之前,他與世人一樣,以為喬鬆的修行問題是經絡錯位。


    昨日之後,親眼目睹了喬鬆身體狀況的謝留彬被顛覆了這一認知。


    安世卿鼓勵他:“習慣就好。”


    “嗯。”謝留彬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學堂內三十六個位置鱗次櫛比,此刻就剩最後一排偏角的兩個位置是空的。


    安世卿和淩霄坐了過去。


    三十六名名聽學弟子。


    每個聽學弟子的位置前都有一張書案。


    書案上文房四寶樣樣不少,還有一張空白的卷軸。


    抓起卷軸扯開看了看,而後丟在原處,安世卿又擺弄了幾下筆架,又拿起磨條往幹巴巴的硯台上戳了幾下,百無聊賴的丟下磨條,身子一歪,百無聊賴的靠在自帶的鬆軟枕頭上。


    坐在前排的俞樹回過身來,悄悄地問:“郡主,看你很累的樣子,昨夜可是沒休息好?”


    安世卿擺擺手,臉上疲憊之色未退,“正是休息得太好了,才很累。”


    俞樹沒聽懂。


    既然休息好了,又怎麽會累呢。


    真是令人費解。


    俞樹從安世卿身上發現新大陸似的,忽然張大雙眼。


    “郡主,你的頭發!!”


    俞樹瞧得沒錯——


    安世卿的白發中,多了幾根黑發。


    雖然不是很醒目,但稍微仔細點看的話一定不會錯過。


    安世卿手指勾起一縷發絲。


    白發中夾雜著一根黑絲。


    “就這幾根黑頭發,可累壞了我這把老骨頭哦。”


    俞樹大喜:“這麽說,郡主的靈力,正在恢複!恭喜郡主!”


    安世卿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這又不是好事,何來之喜。”


    俞樹更覺奇怪:“為何不是好事?”


    “你們修行,如行雲流水,自然暢快。而我沒有金丹,修行於我來說,是很難受的一件事。我要想把靈力留在體內,更是十分難受。”


    這時,裴啟元走上講堂。


    身邊還跟隨著裴允聆。


    “咳咳。”


    裴啟元坐到講堂上,沉沉的咳嗽了兩聲。


    堂下瞬間安靜。


    眾人正襟危坐。


    唯有安世卿懶懶的靠在枕頭上。


    她倒是想端正起來,可身體不爭氣啊。


    見裴啟元不喜的目光斜視過來,安世卿向他投以抱歉的神情。


    隻要她不影響這裏的其他弟子,裴啟元也懶得搭理她。


    三十六名聽學弟子悉數到場。


    先生也到場了。


    接下來,便開始行拜師禮了。


    給老師送禮這件事,可是很有講究的。


    哪個弟子給先生送的禮越貴重,就說明那弟子被背後的宗門多看重,也彰顯弟子背後的宗門有多闊綽。


    不過他們再闊綽,跟中洲首富比起來又當如何?


    輪到安世卿上前行拜師禮時,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從乾坤囊中掏出一套文具。


    裴啟元打開安世卿遞上的美匣。


    這美匣之中裝了十二支彩色磨條,每一支都是匠人精心淬煉而成的,而且散發著靈植的幽香。


    美中不足的是,其中一支磨條磨損了一小塊。


    “啊。”安世卿想起來了,於是解釋道,“那個,先生,不好意思啊。之前偽造通玄帖時,用了一下一下。就一下下。”


    安世卿送的硯台和毛筆,也都不是俗物。


    在旁人眼裏,那些都不是俗物,而且都是有價無市之物。


    在安世卿眼裏,那些東西除了貴,還是貴。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看著安世卿送到裴啟元手邊的拜師禮,裴允聆道了一句:“不錯。”


    他們中洲的這位郡主,還是很會投其所好的。


    裴先生就愛這些文房用品。


    “啊。”安世卿還想起來一件事,從乾坤囊中又掏出一個小匣子。“這是九品丹藥。聽說裴宗主距離荒神境僅有一步之遙。服下此丹藥,便能有所突破,而且沒有任何副作用。也請先生代為轉交給裴宗主吧。”


    裴啟元隱隱動容,心也在動。


    他代宗主收下丹藥,頷首說道:“你倒是有心了。”


    安世卿又從乾坤囊中掏出一套書本,雙手捧著遞給裴允聆。


    裴允聆訝異,“我也有?”


    “這是我母親生前收錄的五洲秘曲集。”安世卿說,“素聞二公子對這些靡靡之音...啊呸,不好意思,說錯話了。容我改正,再來一遍哈——素聞二公子喜愛音律。這套五洲秘曲集放在庫裏也是蒙塵,送給二公子,再適合不過。”


    “既然是王妃生前所...”


    婉拒的話剛說出口,裴允聆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安世卿直接將那五洲秘曲集丟給了他。


    生怕摔壞了似的,裴允聆連忙接穩住。


    脫手之後,安世卿擺手說:“我跟我父親都不愛看這些。這些東西留那兒,與我們來說也不過是一堆手紙。”


    “手...手紙!?”情急之下,裴允聆臉上的神情變了變,“你可知——”


    安世卿擺手下台,想到什麽,隨即又轉過身來。


    “三公子不在清台,便沒備他的禮物。至於二叔...日後他回清台了,自會向我討要。”


    說完,安世卿下台去。


    而就在這時,他被堂下一名聽學弟子叫住:


    “郡主留步!”


    安世卿停下腳步。


    那弟子似乎頗有不忿。


    “今日行拜師禮,為何我等都是跪著,唯獨郡主是站著!?”


    裴啟元臉色一變,拍案而起,怒指那人,憤然咆哮:


    “大膽!”


    祝枝花的聲音幽幽響起:“這位公子,口口聲聲喚著郡主,竟不知郡主是帝祖血脈王室一族?能讓帝祖血脈屈膝的,隻有頭頂上的這片長生天,和腳下的厚土坤靈。這天地之間的生靈,可是無福消受帝祖血脈一跪的。”


    那名弟子言之鑿鑿道:“今日行了拜師禮,裴先生日後便是我等的授業恩師,怎就消受不了郡主的跪拜了!”


    “你!”裴啟元勃然大怒。


    那弟子不明白裴啟元為何動怒。


    他分明就是為了給先生博顏麵,才為難郡主的呀!


    祝枝花又說:“帝祖血脈一族人乃天神轉世,凡人要天神給自己下跪,也不怕折了壽命!”


    “既然那弟子不解,”安世卿轉而看向裴啟元,“裴先生,要不您就受受委屈,受本郡主一拜?”


    “不不不!”裴啟元不顧形象,慌忙擺手。


    見安世卿當真要降下身段,他一邊躲閃一邊將裴允聆推了出去。


    裴允聆抱著愛不釋手的五洲秘曲集,騰出一隻手阻攔安世卿。


    “郡主,你就莫要開玩笑了,你看都把三叔嚇壞了。”


    “你就讓我跪嘛,省的大家以後說我不尊師重道。”安世卿又跪下去了一些,卻發現麵前的裴啟元不見了人影。“咦?裴先生呢?先生?先生?三叔?三叔?”


    裴啟元溜了。


    “不是吧…”安世卿瞠目咋舌。


    清台的裴老二何時被喬鬆那個小慫慫附體了?


    裴先生不在,堂下炸鍋了一樣。


    俞樹起身怒斥那名挑起事端後卻一副茫然無措模樣的弟子:


    “盧中翰,無知愚蠢也要有個限度!郡主乃帝族血脈,天生神佑之軀,一生隻能跪天跪地,連父母都不能跪拜!常人若受此一拜,必會受帝族之力衝擊,輕則傷身,重則殞命!你是想讓先生早點去閻王爺那裏報到不成!”


    盧中翰失措:“我…我不知道呀!”


    俞樹又說:“那日郡主來清台,隴陵鍾氏的鍾釗銘公子用他們隴陵鍾氏的秘術冒犯郡主,若不是郡主仁慈收斂了氣力,那日恐怕鍾公子早就命喪當場了!”


    被點名的鍾釗銘一臉木訥。


    “好了。都不要說了。”裴啟元不在,裴允聆便主持大局。“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待安世卿被遣回,裴啟元才又出現。


    拜師禮繼續。


    坐在最前麵的裴允聹向安世卿所在的方向瞥去一眼。


    收回目光時,他垂下眼眸,似乎是有些情緒。


    裴允聆看出來一些。


    他暗暗掂了一下手上的五洲秘曲集,想著安世卿把他和清台的幾位長輩都照顧到了,卻獨獨漏掉了裴允聹。


    若是他,也會有些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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