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顧憐霜之後,葉飛便策馬離開了玉門關鎮。


    他原打算趕回江南,在死之前去見沈蕭清和秦舒月最後一麵。


    然而,從玉門關到江南,最快也要二十多日,他隻怕他撐不到那個時候。


    在玉門關南邊的城門之外猶豫許久之後,葉飛最終決定回一趟昆侖山。


    根據莫語和尚的話,是他的無邊師叔,讓前生林挽風在今生葉飛的身上借屍還魂。


    或許找到無邊師叔之後,他還會有生的希望。


    他不想死,他還想陪著沈蕭清去闖蕩江湖,還想看著秦舒月生出他的一個孩子,他還想看到秋桑成為一代女劍聖,楊依依繼承刀身的衣缽,也期待著有朝一日能聽到春桃女俠的大名。


    當然,他還想成為顧憐霜的歸宿。


    而且,就算真的找不到無邊師叔,昆侖山不失為他一個好的歸宿。


    當初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從昆侖山開始的,也該在昆侖山結束。


    葉飛離開玉門關鎮之後沒多久,一封飛鴿傳書也飛向了東邊的長安。


    ......


    七日之後。


    葉飛終於來到了昆侖山腳下。


    抬頭望著麵前久違的雪山,葉飛不禁潸然淚下。


    自從前生林挽風十八歲那年下了山後,他就沒有回來過。


    他抬起手,掌心接住了一片落下來的雪花,緊緊握住。


    當他鬆開手時,那雪花已經融化,他才意識到,他什麽也握不住。


    突然間,感覺到一股難以忍受的鑽心之痛後,他難受到蜷縮著身子跪到了雪地上。


    他輕咳了幾下,暗紅色的血吐出,染髒了幹淨的雪地。


    他已經數不清,這是這幾以來,他第幾次咳出血了。每次咳血之後,他便感覺到渾身乏力,痛苦至極。


    好一陣後,疼痛才在胸口處減弱。胸痛多半是不會消失了,會一直伴隨著他直到他死去。


    每次胸口出現劇痛時,葉飛都覺得自己撐不過去了,好在老爺還是憐憫了他,讓他活著回到了昆侖。


    費了好長的功夫,葉飛才站起來,他拄著一根樹枝,緩緩地往山上走去。


    當初他所在的昆侖派,宮殿建在玉峰之上。


    玉峰乃昆侖山東段最高的山峰,周圍高峰林立,如眾星拱月般立在群峰之鄭


    玉峰峰頂是常年不化的冰雪,因為南坡相較於北坡平緩,所以葉飛是從南邊登峰。


    玉峰上的風不是一般的人,葉飛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當年他無味師叔的那頭驢,便是被風刮走了,後來就再也沒找到過。


    而他和何挽舟、花挽蝶以及墨挽書幾位師兄弟,更是經常被大風刮飛,都是被師父或師叔們從風雪之中拉了回來。


    有時候,師父或師叔為了磨練他們的輕功,故意將讓他們被大風刮走。所以他們師兄弟幾個,各個都是輕功撩。


    有一次師弟墨挽書,就曾經被大風從玉峰半山腰刮到了狼峰上,他們找了半,後來還是靠著無邊師叔拆解了墨挽書的八字,才找到了差點被凍死的墨挽書。


    當時他們幾個師兄弟都被嚇得哭了,而無邊師叔卻很平靜地告訴他們墨挽書還沒到死的時候,犯不著為他擔心難過。


    想起這樁往事,葉飛忍不住笑了笑。不得不,他的師父、師伯和師叔們幾個,一個個可都是些怪人,而且他們雖是同一個師父交出來的,每一個卻擅長不同的東西。


    然而,每當提及到師祖的時候,師父他們幾個要麽閃爍其詞,要麽就是避而不談。


    當夜幕落下,葉飛被狂風和暴雪逼到了一個洞裏。


    花了半的功夫,他隻爬到約莫二百多丈高處,並且氣喘籲籲。


    對比以前,他時候,每日師父都要他晨起爬一遍玉峰,往複堅持了好幾年。他也從一開始一爬不完一遍,到最終能在正午之前回到門派。


    出神地望著眼前的火堆,葉飛算了一下,昆侖派的宮殿位於玉峰一千多丈高,若按照今日的進度,怕是還需三才能抵達。


    而且越往高處走,將會越難前校


    他捂著嘴咳了咳,隨後看著掌心上的血,他很擔心自己無法撐到回到門派的那一刻。


    到鄰二日。


    一亮,葉飛便離開了山洞。即便山上還飄著大雪,可他仍舊依然堅持上山。對於他而言,能多活一陣,便能離門派多近一步。


    他一邊艱難前行著,一邊回想著當初在山上的一切過往。


    當初他之所以離開昆侖山,是因為他和師弟何挽舟因為師姐從一開始的爭鋒相對,到後來頻頻大打出手。


    無牙師叔給他們算了一卦,是一山不容二魔,他和何挽舟必須得走一個。


    那時候他和何挽舟都不明白何為二魔,可後來他才明白,原來二魔指的便是他雪魔林挽風,以及刀魔何挽舟。


    至於兩人之中應該誰走,誰都不好做此決定,於是最終將這決定權交給了師姐花挽蝶。


    再三斟酌之後,花挽蝶告訴他們,到了晚上子時之前會去敲一個饒房門,沒被敲門的那個人,就自己帶著行囊離開昆侖,從此不得再歸來!


    於是那晚過後,林挽風便帶著行囊下了玉峰,離開了昆侖。他原以為,那晚花挽蝶選擇了師弟何挽舟,後來他才得知,那晚花挽蝶誰都沒有選,他和何挽舟同時下了山,踏上了不同的道,也有了後來不同的人生。


    花挽蝶就是這樣,永遠都會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他至今都不知道,當初師姐花挽蝶喜歡的是誰。也有一種可能,花挽蝶誰都不喜歡,她喜歡的隻有她自己。


    當想到後來花挽蝶,以及師父師伯師父他們都死在了隱手中,葉飛心中一陣難過。


    當初若是能夠一直待在昆侖山,或是大家一起離開昆侖就好了。


    第二日夜裏,葉飛在玉峰六百多丈的地方停下,距離昆侖派的宮殿還有四百丈遠。


    在合上眼睛之前,他喃喃自語道:“師父,師伯,師叔,師姐,師弟,我回來了。”


    “老爺,我不求你讓我多活幾年,隻求你能讓我活著回家。”他向上蒼祈求。


    然而,罷,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痛出現在心口,痛到他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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