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蕭易何收到師弟鍾書謙的飛鴿傳書:鍾書謙說他受了些傷,正在杭州的醫館裏養傷,要蕭易何帶著書院內專門治內傷的藥來找他。


    一下船,看著杭州的煙雨,蕭易何就想到了兩年前第一次來到杭州,在西湖邊上看到的那個撐著油紙傘的女子。


    冰清玉潔、亭亭玉立,從煙雨中走來,猶如畫中女子;很快又消失在朦朧之中,當時蕭易何還以為是看到的是仙女。


    他第二次見到這女子,是在不久後的花間賞花會。當時在被霧氣籠罩的聽風湖上,她手持雙劍,翩翩起舞,風姿綽約,靈動神秘。他看得呆了,這世間竟然這般美好的女子。


    自那以後,蕭易對那女子是日思夜想、魂不守舍。


    數月之前,聽到那女子家中要比武招親,他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毅然而然來到江南,然而最終卻未能抱得美人歸,為此消瘦了半年。


    所以再次來到江南,蕭易何心中滿是苦楚。


    一個時辰後,在杭州的保安堂,蕭易何見到了自己的師弟鍾書謙。此時鍾書謙麵色慘白,兩眼發黑,比當初離開書院時瘦了整整一圈。


    蕭易何立馬給他服了治內傷的藥,又為他運功療傷。


    吐出淤血之後,鍾書謙麵色稍有好轉。


    “怎麽回事?”蕭易何問道,“為何傷得如此嚴重?”


    “本來我以為是小傷,沒當回事,可後來幾天愈發嚴重,那股內力在我體內亂竄,我再想去鎮壓時已經被攻了心!”鍾書謙解釋。


    “好在沒有傷及根本,否則人就廢了!以後得長點記性,不可再掉以輕心了!”蕭易何叮囑。


    “師兄,你說的道理我都懂,隻不過我沒想到那姓葉居然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哪個姓葉的?”


    鍾書謙一怔,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嗯?”蕭易何追問。


    “師兄,是,是,是紹興沈家的那個上門女婿。”


    蕭易何頓時眉頭緊鎖,一臉惆悵。因為,他想到了那個女子。


    “他不是不會武功嗎?”


    “一開始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蕭易何陷入猶豫,在想要不要去一趟紹興。可他又怕見到沈蕭清後,那思念以及愛慕之情又如潮水一般湧出。


    “花間派委托你寫的江南世家名錄寫好了麽?”


    鍾書謙搖頭,“才到紹興就受了傷。”


    “就是說紹興的武學世家還沒去拜訪過?”


    見鍾書謙搖頭,蕭易何道:“那我替你去。”


    “師兄!”鍾書謙大吃一驚。


    “沒事,有些執念,不去麵對,如何放下。”


    三天後。


    沈府。


    因為那晚薔軒內死了很多人,沈玉和謝夫人都覺得不吉利,便讓沈蕭清搬去了桃園。


    跟薔薇園不一樣,桃園裏就隻有一棟兩層的閣樓。為此,沈玉和謝夫人就葉飛是否要搬到桃園大吵了幾架。


    若葉飛也去了桃園,那就將和沈蕭清同住一個屋簷之下。謝夫人擔心將來和離以後,不利於沈蕭清再嫁;而沈玉則擔心不讓葉飛和沈蕭清住在一起,會惹來江湖人非議,覺得他們沈家欺人太甚。


    最終,夫婦兩人將決定權交給了沈蕭清。想了想,沈蕭清決定還是讓葉飛搬來桃園一起住。讓葉飛住一樓,並且不允許他登上二樓。


    擔心家丁們收拾東西的時候不仔細,將她的一些舊物給弄壞了,所以才剛能下床走動,沈蕭清便去了趟薔軒。


    看見她後,春桃立馬迎了過來,挽著她的手臂說道:“小姐,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沈蕭清道,“對了,姑爺呢?”


    “剛才還見到他把一些自己的東西搬去了桃園,這會就沒了人影。”春桃抱怨道,“昨晚我在他那裏瞧見華哥兒,才知道兩人昨日偷偷去了萬花樓。本來我還覺得姑爺人還不錯,可是小姐你都在床上躺了三天了,他居然一次都沒去看過你,還有心思去萬花樓尋歡作樂,實在是太過分了。”


    “當初他死裏逃生回來,我不也是沒去看過他。”沈蕭清道。


    說了幾句,春桃忙去了,沈蕭清走到牆邊,看著牆上那一列血字,心想著可真是他來了,一時間竟出了神。


    “娘子,一行血字有什麽好看的?”


    沈蕭清一驚,不知何時葉飛已經出現在她身旁。見葉飛麵帶笑容,她頓時怒從心起,便不悅道:“聽說你這幾天和華哥兒走得很近?”


    “是他非要纏著我,”葉飛笑道,“總說要請我喝花酒,我也是盛情難卻。”


    “我瞧你是樂在其中,”沈蕭清道,“對了,你那邊的東西都搬過去了沒?”


    “我就幾樣東西,早就搬完了,所以過來瞧瞧,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那把武當的玄一劍,我還沒交還給春桃,要不你給她吧。”


    “那是你和她之間的事,我可管不著。看來這裏也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那我走了。”說完,葉飛便轉身出了薔軒。


    看著他一會就便沒了人影,沈蕭清心中更加生氣。畢竟是夫妻一場,好歹也噓寒問暖關心幾句。


    “小姐,剛才那是姑爺嗎?”


    “嗯!他走了。”


    春桃指向那麵牆,問道:“小姐,姑爺會不會是看見牆上的字生氣走了?”


    沈蕭清眯縫著眼睛,陰著臉問道:“春桃,你是不是跟他說了什麽?”


    春桃眼神閃爍,轉身飛快地跑開了。


    沈蕭清氣得不知該說什麽好,再次看向牆上的字,嘀咕道:“你有什麽好生氣的!”


    晚上,沈蕭清便從杜鵑園搬去了桃園,葉飛則還是在回到薇軒過夜。


    到了第二天。


    一大清早,春桃從桃園趕去薇軒的時候,發現葉飛已經不在。


    她立即跑到三房那邊看了看,發現沈蕭華還躺在床上還沒醒來,於是回到桃園向沈蕭清稟報。


    “小姐,姑爺又不見了。”


    “他說他命硬,就隨他去吧。”


    ......


    在杭州待了三天之後,蕭易何終於下定決心坐船來到紹興。


    他坐著竹筏而來,手上提著在杭州買的桂花糕,是待會拜訪沈家所準備的伴手禮。


    清晨的霧氣很大,江上的水流很緩。蕭易何卻還要命船家劃得慢點。


    說是想欣賞這詩情畫意如同仙境的美景,實則是心裏還沒做好準備。


    愛慕了沈蕭清兩年,他還沒跟她說過一句話;離她最近的時候,兩人之間還隔著幾個人。


    快到紹興郊外的時候,蕭易何的心越來越緊張。就在此時,隱隱中他仿佛聽到了琴聲。


    “船家,停一下。”他立即說道,然後閉上眼睛仔細聆聽。


    隨後,他又聽到了簫聲。簫聲淒涼哀怨,與那空明清婉的琴聲交織,聽起來十分悲愴。


    “這琴簫和鳴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不知道是哪兩位大家在演奏。”


    於是,他讓船家轉向琴聲和簫聲傳來的方向。


    沒一會,他看到了一座島,島上有一男一女,女的坐在島上的亭裏,男的則站在岸邊,兩人對視而笑,看上去關係非同一般。


    “這不是清音坊的秦舒月姑娘嗎?”蕭易何驚呼,“難怪琴藝如此高超。”


    一年前,清音坊的掌門魏詩曾受邀到他們瀟湘書院授課,秦舒月同行,當時連他們瀟湘書院教音律的東郭先生都拜服於秦舒月的琴藝。


    他沒想到,居然會在紹興見到秦舒月。


    能和秦舒月琴簫和鳴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蕭易何仔細地打量著站在岸邊的男子,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居然是他!”他忽然驚呼。


    九個月前,沈家的比武招親的擂台上。當時已經連敗十幾人的他心中甚是激動,隻要打敗陰陽派的陸遜,他就能娶沈蕭清為妻了。雖然在青武榜上,他的排名落後於陸遜一位,可他有十足信心去打敗陸遜,他當時已經做好了拚命的準備。


    然而,就在那時候,一個男子帶著生辰貼出現,說與沈蕭清有著婚約。


    於是他就這麽錯過了沈蕭清,以一種哪怕他傾盡所有也無法改變的方式。


    所以,他怎麽會不記得那名叫葉飛的男子!


    他萬萬沒想到,再見到葉飛時,葉飛居然和秦舒月成為了知音。


    他握緊了拳頭,心裏在為沈蕭清感到不平!


    半個時辰後,提著桂花糕,蕭易何來到了沈家。


    聽到蕭易何登門拜訪,沈玉和謝夫人都快高興快了。於是連忙叫人將蕭易何請到正廳,同時派人到桃園去告知沈蕭清。


    得知此事的時候,沈蕭清正在喝著粥,激動得把自己給嗆到了。


    “小姐,”春桃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他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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