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何寶榮,和森那麽像。


    像到讓他咬牙切齒。


    屏幕上藍色的影,伊瓦蘇的瀑布,逐漸的變換著倒影出現在他麵前。


    陽光覺得自己的身子開始慢慢的向上飄,飄到不知名的角落。


    信箱裏有森給他的留言:


    “我送不了你琉璃屋,但可以送你一片清澈水。洗淨泥汙,你仍舊做回帶著陽光出生的人。”


    陽光翻開《孽子》,上麵抄著森曾經的話:


    “我聽世人說人是有前世的,那我的呢,有時我覺得我自己是一條魚,遊在泥窪裏。我的身體已經沾染了汙穢,我已經無法遊向更深的領域。我不知道自己期待什麽,我看著飛鳥,我向往他的自由,但是我無法自由。飛鳥有廣袤的天空,我隻有一片泥窪小地。泥窪不能變成琉璃屋。我隻是一條在泥窪裏打滾的魚。”


    他想,森應該是魚,怎麽能讓他再做鳥?


    他學習了黎耀輝,把森的護照翻了出來,帶著惡毒的心思,帶著他全部的行囊,回到當初離開的地方。


    他回歸了。


    仍舊是帶著陽光出生的人,還帶著他也無法預估到的笑容。


    他回歸了,也被迫著改變了。


    他和同學們聚會,看著他們熟悉的又陌生的身影,是睽違已久的陽光的生活。


    森禁錮了他多久?或者他禁錮了森多久?


    仍舊痛苦。


    森沒有追來電話,也沒有追來郵件。


    一本護照,還是可以再行補辦。


    森畢竟不是落拓無奈的何寶榮。


    四月一日的傍晚,從電台傳來了消息。


    張國榮逝世了,非自然的死亡。


    陽光想,何寶榮終於沒有從阿根廷回到香港。


    他陰鬱地走到街上。


    看到那個蹲著哭泣的女孩,那個高中的時候就喜歡張國榮的女孩,在雨中蹲在馬路上哭泣。


    為什麽一個人對一個偶像會有那樣深切的感情?


    他提著雨傘走近她。


    但是她卻告訴他,她的世界已經天崩地裂。


    他想,他的世界早已經支離破碎。


    天崩地裂和支離破碎,同病相憐!


    他帶著女孩回家。


    女孩愛上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


    那個男孩,他也見過。


    就在高中的時候,他踩著腳踏車來學校接女孩放學。兩人笑笑鬧鬧,踏著一路的陽光回家。


    他羨慕過。


    他們的家庭未必好過他,但是比他快樂是真的。


    如今,比他悲慘也是真的。


    陽光竟然笑著對女孩說:“不如我們戀愛吧!”


    是彼此的救贖,還是彼此的逃避?他們已經分不清楚。


    原來他也可以做一個很好的男友,為女友找一份工作,每天接女友上下班。雖然多數時候總在沉默。


    他和森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森關照得他無微不至。


    他可以畫另外一個世界,給自己居住,欺騙一世。


    可是,他在女孩父親病房的門外看見那個男孩。


    是形銷骨立的自己,抑或是森?


    那樣的眼神卻是自己和森從來都沒有的熾熱。


    是什麽阻擋了自己的熾熱?


    抑或是,那溫度根本沒有沸騰過。


    陽光找出了森的護照。


    森的大頭照有些傻,有些蒼白,有些嚴肅。


    他手裏握著護照,看了一夜的《春光乍泄》。


    黎耀輝最後一個人到了伊瓦蘇瀑布,何寶榮卻隻能抱著毯子痛哭。


    他想起森多年前對他說的:“你是不是願意和我一起做孤雛?”


    陽光看著窗台上的照片。


    他和森,年輕的他們,初到荷蘭,在諾大的風車下拍下照片。


    他以為就此找到了永遠,沒有告訴他永遠到底會有多遠。


    他對著照片,好像對著鏡子。


    失心瘋地愛一個人像對鏡自殘。


    最後隻能說:“算了,我回去放你飛!”


    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九七


    終於提筆寫97,其實也是塗鴉,我不會係統地評論,亦無這個水平,我隻描摹自我的感受。於是還是用了看97時自己胡思亂想一閃中的的感歎——“我的天我的地我的97”作為標題。


    我的今生今世


    他進入我的今生今世,其實是從四個版本的《今生今世》開始。


    第一次是去年,在電視台的特別報道裏,看著他的出殯。從靈堂到靈車,到哭泣的榮迷,背景音樂就是這首歌,但是當時不知道這首歌叫什麽。隻在意住那一句“我不忍心說別離”,靈車飛馳而去。而今細想,那個剪輯的人簡直該死,那樣的情境那樣的歌,那樣的委婉那樣的離別,當時雖然還不迷他,但是眼睛仍舊紅潤起來。


    而後去看《負距離》,陳誌朋穿著拙劣的羽毛裝在白紗的後麵,輕輕地唱這首歌。後來我知道,原本應該是他穿著美妙的羽毛裝,挽住發髻,在白紗後麵唱著《醉深夢死》,有天使的翅膀墜落。雖然我對《負距離》有別樣的感情,畢竟也開始承認了它的不值一提與毫無格調,但是它讓我記住了這首歌的名字叫《今生今世》。


    前幾天終於看了《金枝玉葉1》。在裏麵,他搖頭晃腦地彈著鋼琴,唱著這首歌,嘴巴咬詞有些刻意,相當得可愛。知道他不會彈鋼琴,所以看到那麽投入的神似的樣子,不禁會心一笑,也終於知道,這首歌原來出自於這部電影。


    《今生今世》是《跨越97》演唱會上正式的第一首歌。


    他自89告別後,第一次上紅勘開個唱,現在的我可以漸漸理解當時跟隨他多年的榮迷在是怎樣的一種激動。


    他拿下羽毛麵具時,歡呼雷動,幾乎可以掀起紅勘的頂蓋。


    他向大家揮手,微微笑著大聲說:“大家好!”


    他口花花地調侃歌迷:“點解你們會這麽好彩買到今晚的票的?”


    他望住萬千歌迷說:“歌手都是這樣的,哪邊的反應好,就先從哪邊唱了。”


    所以,場下叫囂得更厲害了,而他笑得開懷。


    所以,這第一首歌選的好。


    本就極柔和的一首歌,在萬眾歡呼聲中,漸漸平複起大家激動的心情。可以陶醉於這美好的旋律。間中,他又踱到了另一邊,說:“這邊的反應也幾好,我決定現在開始就對住這邊唱了。”就像我一個朋友說的,這聲“這邊”幾有腔調,而且還是強調音,如願地讓他聽到“這邊”歌迷幸福的歡呼。他曾經那麽自信過自己可以掌控歌迷的反應,所以使我懷疑這聲“這邊”是否是刻意使用的語調?


    一直極喜歡他給這首歌配的小動作。


    “不舍不棄”時,伸出右手食指輕搖。我試著做過這個動作,認為通常可以看作是大人哄小孩子時的一種動作,當大人麵前沒有小孩子時,這個動作做起來就有些幼稚而且可笑。但是我們對他有信心,他對他自己也有信心。這麽一個很容易做尷尬的小動作竟然做的相當吸引人,沒有絲毫不合時宜,很讓人沉醉。


    而最喜歡的動作就是在“靜靜燃亮這份愛”時雙手交叉放於胸前身子微微後傾,陶醉在愛裏的一種表情。光看動作也讓人陶醉不已了。


    作截圖的時候發現他一個表情,是看了三遍97都沒有注意到的。就是我截圖的左邊最後一幅。我看著這表情,幾乎立刻就想起《小燕有約》裏小燕姐說他的一句話:“瞧,唱得好得意啊!”正是啊!他唱得可真的是得意。這表情其實也熟悉,就在《小燕有約》裏頭,他說自己戲稱劉德華“八格”的時候,就出現過這樣的表情。看他那得意勁,能深切感受到他心底的快樂。屬於舞台的王子,就是這個樣子的。


    愛死這個版本的剪輯師,在做截圖的時候,發覺《今生今世》裏竟然有那麽多他的臉部大特寫,個個表情出色,抑或他壓根就沒有表情不出色的地方。剪輯師真的非常慷慨,貢獻了那麽多特寫鏡頭,非常非常之賞耳悅目。


    他黑色的長毛大衣,我不確定是否該這樣稱這件衣服,其實很有些國王的氣派。不過他時不時一個調皮的笑臉顯露了王子的勃勃生機。本來97上就是一個小王子,到了熱情,才成了國王的。但穿著這樣的衣服一下子壓住了場子的感覺,與最終的西裝革履的結束首尾呼應,至頭至尾地傳達一種隆重。


    這是最華麗的開場,給我一個窒息的視覺挑戰,然後用最柔和的聲音來撫慰。


    怎麽會忘記這樣的《今生今世》,然而再想起第一次看到的《今生今世》,那時候其實已經是物事人非事事休。再次沉悶到穀底,我的今生今世竟然沒有完全按照時間的編排進行,隻是一個倒敘式的開始。


    但是這倒敘,也是痛並快樂著的。


    漸黑色午夜


    豐子愷老人說過:“使人生圓滑進行的微妙的要素,莫如‘漸’。”對比了哥哥在華星時代唱片裏的《黑色午夜》與這個97版本的後,我深刻體會到這個字——“漸”。


    我不隻跟一個人說過,我實在喜歡死97上的《黑色午夜》。第一次看97,在先前公司的辦公室裏,拿經理的手提電腦放經理借我看的碟,看得神情關注。


    這闕連唱,動感十足,但是很多沒有聽過他華星時代音樂的菜鳥第一次聽的時候是很難分出哪首是哪首。我當初就是這麽一隻菜鳥。不過我這隻菜鳥雖然沒有分清楚前麵的《戀愛交叉》、《打開信箱》同埋《藍色憂鬱》,但是卻是一下子被《黑色午夜》給吸引住了。對著vcd的包裝盒,看到《monica》前麵的一首歌的名字叫做《黑色午夜》,暗暗記牢。


    回家後到sogua上下載,當下來的版本是華星時代的那個。聽了,是不一樣的感覺。那首歌那時唱,還算稚嫩。哥哥的聲音在那個時候的那首歌裏還沒有若有似無的慵懶,聲線很好,很亮,這首歌唱得專注,咬詞清楚,但是卻沒有97上來得吸引我的耳朵。


    我靜靜默想了下,對音樂不但五音不全而且一竅不通的我很難從音樂的角度來評論這種不同。但是被我瞎掰出一個比喻,也跟有些朋友說過,就是那個時候他還是毛頭小夥子,追個女孩子也要使出渾身解數,才能吸引到別人的目光。他唱那句“黑色午夜,深不見底”的時候,是很用力,但缺少了致命的魅惑。到了97上,就不同了,那句“黑色午夜,深不見底”,懶懶地從喉嚨深處滾向舌尖,再吐出來,似無力但有心,整個地勾引著你的耳朵。這個時候的他,壓根不需要對女仔做什麽了,隻要勾勾手指頭,你自然而然去乖乖走近去。後來alice姐姐有補充過,到了熱情,他連手指頭都不用勾,往那裏一站,你就整個被吸引了。聽熱情版的《黑色午夜》,也的確如此。


    想著這一段,也正是他“使人生進行的圓滑”的一個微妙的“漸”的要素。圓滑的當然不是他自己的人生,而是他的音樂人生,那嗓音用“圓滑”來形容,是再好不過的。很多人說他複出後,嗓音不如退出前好了。我的感知卻正相反,也許因為我最初的最初接觸的是他複出後的音樂,他複出後的音樂給我的吸引力大於退出前。這97上的《黑色午夜》的那樣的韻味,不是他退出前所能擁有的。期間八年,簡直是一場漸變的醞釀。因著其中八年的空檔,一下子成為一個質的飛躍。因為我不曾有那個望穿秋水的八年,不曾期待過他慢慢的量變,而是直接體驗到了他的質變。對比告別,對比之前偶爾聽過的他的卡帶,這《黑色午夜》給我的震撼,完全成為聽覺加感覺的至大享受。


    我知道“漸”的本質是“時間”,這“漸”的結果便是更為圓滑純熟的音樂。喜歡97上的《黑色午夜》,喜歡那種似乎漫不經心吟哦而出的樂音結結實實引誘了自己耳朵一把的感覺。他有花那些時間來達到這樣完美的一個階段的效果。從來就是這樣努力的一個人。那樣的性感與感性實則並不是因為漸長的年齡所造成的,在那過程裏,有一份辛勤的耕耘,卻是常人見不到的。


    我喜歡這段連唱,喜歡反複聽其中的《黑色午夜》,但並不會憑借熱烈的音樂扭動身體。因為它不僅是讓我耳朵酥癢的一首歌,還完完全全地打動我的心。當我沉靜下來,望住他在其中悠然自得地且歌且舞。他沒有舞得熱烈,像如今一些小夥子一樣盡情展示高超的舞技,但那些看似簡單的舞步透露出的優雅,卻真的獨一無二。


    回頭想起那次去k歌,點了《黑色午夜》,那個時代的mv簡陋了些,裏麵,他隻一張青春笑臉。那個時候真的是神采飛揚的一個毛頭小夥子的說。


    誰是偶像,誰是有心人?


    ——摘自2003年6月30日《北京青年報》:


    何鎮邦(文藝評論家):“偶像”要德才兼備,評選應規範化


    青年人一般都容易有偶像,偶像跟喜歡不一樣,它是一種崇拜的對象。在文化名人中尋找自己的偶像也是應該的。我也有崇拜的偶像,當年我就崇拜魯迅、高爾基等。但是我以為一個偶像應該是各個方麵都比較完備的,無論是他的成就還是道德都比較突出,而不是說他隻在某一方麵出色就可以成為偶像。張國榮在演藝界或許有一定的知名度,但除此之外,他們的一言一行對年輕人是否產生了正麵的影響?當然,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的,但如果他給這個社會造成了過多的負麵影響,那他就不應該成為偶像。我們評選偶像是要以引導青年人積極向上,正確認知事物為基準,否則就會出現偏差和混亂。


    不記得是哪天在哪個論壇看到該文藝評論家的“犀利”的大作,我找了半天,終於搗騰出這篇。這文藝評論家頗有小學大隊輔導員的架勢,開口閉口魯迅高爾基,其實魯迅高爾基的內心,他未必了解得透徹。他口中的那類文化名人中,我也崇拜過一些蓋棺定論的大家,譬如魯迅的死對頭梁實秋。但是實在無法同當代的娛樂界的偶像相互對比的,有什麽好對比。當年都沒有人把周璿趙丹跟魯迅比,現在何苦拿哥哥再跟魯迅高爾基比。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各個方麵比較完備是什麽意思。我想他一定沒有看過97,沒有看過97上的《有心人》,以及《有心人》之後的60多萬的募捐。


    以前念書上語文課,老師教我們一個文學常識,寫文章務必首尾呼應,承上啟下,這樣才是好文章。


    他說:“十年之前,我寫了一首歌叫《儂本多情》,十年後的今天,我寫了一首新的歌,在今晚的演唱會,一定要送給你們。”然後緩緩的優美的旋律,他唱得動情。


    接著他說:“剛才那首歌的歌詞有一句,叫‘但願我可以沒成長’,林夕填的詞,哇,非常瀟灑。但是你們可能真的不知道,有一班小朋友,他們真的可能沒有機會成長,因為他們患了癌……”


    第一次看至此處,我微微會心一笑,知道是承上的手法,心裏想原來“有心人”這三個字被他賦予這樣的含義。


    regain:重新獲得


    extended:延伸


    dream:夢想


    合起來是red——紅,那是九七的精華之所在。


    他說到這套red卡義賣到那晚為止有六十多萬時,臉上有自豪的笑容,手裏拿著礦泉水的瓶子確是一派平常做派。而那位哥哥的香港有名的graphic designer的有心人好朋友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來。


    這社會性正麵影響的善事怕隻有看碟的榮迷或者非榮迷才知道的,但隻要看過這一節就不會忘記他說“六十幾萬”時微微點頭自豪開心的神情。《有心人》原本隻是動聽的電影插曲,隻是證明他作曲能力卓絕的專輯歌曲,卻因為這發揮啟下作用後的“red”卡變成一首更好的歌,這樣的好,讓絕望的孩子重新獲得夢想,讓普通的人們向著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伸出援助的雙手。


    我不太清楚這事情對當時香港社會產生過什麽積極作用,加上後來我耳聞的哥哥所做的一些慈善事業以及一些榮迷繼續的慈善事業,遺憾另有一些“有心人”怎麽無法體會這樣的好。當一些報紙說97上《紅》與《偷情》是“妖氣衝天”時,有沒有想到過溫暖至深的《有心人》?


    沒錯,“張國榮在演藝界或許有一定的知名度”。


    “但除此之外,他們的一言一行對年輕人是否產生了正麵的影響?”但除此之外,除了他的八卦,這些“大媒體”、“大評論家”還撥冗了解過什麽?六十幾萬的義賣,幾百萬的捐款,如果沒有媒體宣傳,怎麽成為年輕人的正麵影響?


    “當然,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的,但如果他給這個社會造成了過多的負麵影響,那他就不應該成為偶像。”過多?過多!我隻清楚他給我過多的感動,我隻清楚也許開始是“完全憑直覺覓對象,模糊地迷戀他一場”,現在已是過多的情動。


    笑,偶像需要評選嗎?魯迅也好,高爾基也罷,難道是評選出來的?誰是偶像?誰是有心人?有些“有心人”莫要玷汙了“偶像”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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