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詹幸川隻覺全身劇痛,壓抑不住地劇烈顫抖著,大滴汗水順著他蒼白臉頰滑下,流進唇邊,和著血腥氣息:“不許……碰她!”


    短短七字,卻幾乎耗費了詹幸川所有的力氣。


    “詹公子,你……”寧青筠見詹幸川危難之際仍如此,心中自然感動,但更多的確實苦澀和難過。


    那日,南宮北鬥命方少白帶他們離開,尋找機會聯絡玄英。


    但半路上卻遇到了天妖穀的人,其中玄虎修為高深莫測,幾乎一根手指就能將他們全數碾死。若非上官誠泰悍不畏死的勇猛之態博得了玄虎幾分好感,他們當日已全軍覆沒。


    然而,逃離玄虎“虎口”,卻又遇豺狼。


    方少白等人先是被一群叫不出名字的毒蟲追趕,被逼逃到一座山穀,又遇到一隻六翅妖蟲。


    此蟲異常凶悍,身軀足有小山大小,背殼堅硬得連飛劍都斬不入,唯有上官誠泰的沉水龍雀、寧青筠的赤霄紅鯉可傷到一二。


    這一次死傷慘重,最後隻剩下方少白、上官誠泰、寧青筠三人。


    而那妖蟲受傷之極愈發悍勇,竟宛若瘋狂,飛劍再無法突入。然而妖蟲雖猛,但他們當中還有一個勇匹無雙之人。


    上官誠泰為救方少白與寧青筠,憑其天生神力,硬生生頂住那六翅妖蟲,將之頂至山穀深處,好讓方少白與寧青筠趁機逃走。


    方少白與寧青筠本不肯離開,於是上官誠泰直接頂著六翅妖蟲撞塌了山體,將自己與妖蟲一塊埋在塌方之下。


    方、寧二人悲痛之下,不願就此離開,便打算在在附近尋找合適位置,挖開山體進入尋人。


    是生是死,也要有個結果。


    然而,他們執劍一路挖過去,卻始終沒有找到上官誠泰和那六翅妖蟲的蹤跡。


    二人茫然出山之後沒多久,遇上了一隊采藥人。


    詹幸川就是采藥人中的領頭者。


    所謂“采藥人”,就是在雲夢大澤附近尋找珍惜草藥的人。當時,方少白與寧青筠所在之地已屬南疆,按說采藥人不應在此。待之後閑談了幾句後,方知緣由。


    一般來說,采藥人修為都不會太高。因這些采藥人多是散修,又需常年在雲夢大澤內尋找天才地寶,修行時間更是不足。但那詹幸川卻已是凝胎後期,隻需再進一步便能成就金丹。而其餘幾人,修為也起碼是養氣期,平均起來,與存微山這次派出的弟子修為竟幾乎可持平。在散修之中可謂異常少見。


    他們幾人十分機敏,不知從何而知南疆諸事不平,又十分大膽,便決意一起探上一探。


    遇到方少白與寧青筠後,眾人皆被寧青筠容貌驚為天人,又得知他們出身存微山,更是有心交好。


    方、寧始終擔憂上官誠泰生死,想讓詹幸川一行人助他們再入山內尋找。


    明白前因後果之後,詹等人唏噓無比,麵對請求卻猶豫起來。


    方少白著急無比,連連追問,詹幸川方告訴他:那六翅妖蟲乃是上古奇蟲“那蜚”,以瘴氣為生,劇毒無比,一出生就有可與築元修士比肩的修為。


    他們遇到的妖蟲身體如山大小,定然已有金丹期。


    方、寧二人聽了臉色慘白,已明了對方言下之意是上官誠泰定是有死無生,不必再冒險行事。


    寧青筠想到這一路,上官誠泰明明因為當年邵珩的事對自己耿耿於懷,但關鍵時候依舊舍身救人。尤其是她想著,上官誠泰死了,便又少了一個關心邵珩的人,前因後果之下,心中被巨大的愧疚吞噬,幾乎呼吸不能,淚如雨下。


    美人落淚,本就惹人憐惜,更何況寧青筠容貌舉世無雙。一時間,眾采藥人都紛紛安慰,甚至當即不顧危險,決定陪他們再尋一次。


    反倒是詹幸川,他雖是也對寧青筠一見傾心,但還算冷靜,對方少白剖析利弊,建議由他們護送二人離開南疆方是上策。


    方少白忍痛聽了詹幸川的話,隻覺此次死傷這麽多人,已無顏麵對南宮北鬥當初的囑托。再考慮任務已是妄想,寧青筠是內門親傳,又是清璿真人得意弟子,不能再有差池,於是方少白沒有再拒絕詹幸川的好意。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


    返回途中,縱然寧青筠麵容枯槁、神情慘淡,也擋不住旁人殷勤切切。詹幸川亦有愛慕之心,但他察覺到方、寧二人已有怒意,隻是如今尚需他們相助,故而未發作。


    於是,詹幸川強硬製止了原本同伴不合時宜的行為。


    但他雖修為最高,平日裏還算服眾,可如今由他出麵製止,表麵上暫時壓下了,實際上心中各自均有所不忿。


    南疆之中危機重重,眾人心思各異,警戒之心自然被幹擾。


    不久就被星羅宗在外巡遊的一支小隊給俘虜了。


    “裘黑子,你倒是好豔福。”待回了營地,這些被南疆毒蟲毒蛇禍害了幾個月的漢子,見到這般人間絕色,一個個眼中都冒了綠光。


    “嘿嘿嘿!可不止,這美人可是來自鼎鼎有名的存微山。嘖嘖,都傳言存微山人傑地靈,難怪難怪……養得出如此水靈的女子。”裘黑伸手往寧青筠臉上狠狠一捏,頓時玉顏上起了一團紅色,不知是印子還是羞憤。


    寧青筠心中所嘔,想著:這人看著下流狡猾,但他既然已製住了我們,卻隻殺了那些采藥人,留了我、少白與詹公子,隻怕是另有圖謀。


    想到這裏,她擔憂地看了一眼重傷昏迷的方少白。


    當時對方認出自己和少白是存微山人,已有所意動,她假稱詹幸川已是同門,保了他一命。


    隻是沒想到,敵人竟帶他們徑直回了在此地的大本營。


    寧青筠麵上還算鎮靜,心中卻已有絕望之意:“若真逃不脫……我總想個法子自盡,免得受這些人侮辱。”


    一念至此,她不覺淒然:“隻恨……我死前不能再見他一麵……可見到了,我又有何顏麵見他?因我之過,害他這些年背負罪名而四處飄零,毓兒恨我,他又怎麽會不恨我?”


    此時,有人欲學裘黑一般摸一把這絕世美人,哪知裘黑陡然變色,扯過寧青筠,對著那人惡狠狠道:“劉山,你做什麽?!”


    “你說我做什麽?”劉山嬉皮笑臉地說,再度伸手而去,卻遭裘黑狠狠一掌。


    劉山沒想到裘黑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當真出手,臉色難看之極,冷聲道:“裘黑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與我為敵?”


    “嘿嘿,劉山,你裘爺爺我是為你好。”裘黑慢條斯理地說,他與劉山地位差不多,以前有些小齟齬,但劉山有七煞主作為靠山,裘黑雖然是跟著獨孤星手下的人做事,但十分不受重視,一直落於下風。


    如今,根據升月穀逃回來的人說,少宗主下落不明,其餘煞主死的死、殘的殘、失蹤的失蹤,其中劉山的靠山便成了一個廢人。


    獨孤星下落不明,裘黑急於尋一個新靠山。寧青筠就是他的一個籌碼,待他討好了那一位前輩,劉山又算哪根蔥?


    劉山臉色變了變,看了眼周圍圍觀的人神色,心知情勢不同,但麵上卻依舊強硬:“哈!為我好?你倒是說說看,你這裘黑子有什麽好心?”


    “我先前說了,我路上遇到這些人鬼鬼祟祟,捉來一看這幾人可都是出身存微山的。”


    “那有怎樣?”劉山不屑道:“能被你捉住的,隻怕也不是什麽精英弟子,有什麽可怕的?”


    “錯錯錯!這硬骨頭小子修為雜的很,我估計頂多是外門弟子,可這昏迷的家夥和這天上地下少有的美人兒,出手可厲害得緊。”裘黑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掃著寧青筠。


    寧青筠想閉眼不看這些人的醜態,但又懼若閉了眼,又引來其他什麽,便直冷漠地站著,冷冷看著他們。


    “說來說去,你還是沒說,這美人兒為何碰不得?”


    “這個嘛,就不與你說了。”裘黑哈哈大笑。


    劉山隻覺自己被戲弄了一番,氣血上湧就想教訓對方。這時,卻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裘黑,你莫不是怕自己無故離開營地而受罰,所以想將這美人送給春秋長老,順便攀一下關係吧?”


    裘黑聽了一愣,轉頭看去,隻見兩人不知何時走到附近。


    一人樣貌醜陋,有一雙倒三角眼,另一人相貌堂堂,極為英氣。走在一起,十分怪異。


    這兩人正是邵珩屬下,苟遊和郭明。


    其餘人聽到苟遊的話,紛紛恍然,看向美人的目光嫉妒且眼紅。


    裘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春秋子極好美色,眾所周知,並不難猜。苟遊、郭明一向在邵珩手底下做事,與他沒有過節。而且,那一位新晉的秦煞主似乎是宗主親自提拔的,所以裘黑語氣倒也還算可以:“苟兄、郭兄,如今秦煞主隨少宗主一起下落不明,如春秋長老有所提拔,裘黑也可為你二人美言幾句。”


    苟遊冷哼一聲,還想說什麽,卻被郭明拉住了。


    他們此時身份頗為尷尬,就算認出了寧青筠、方少白,也無力在眾目睽睽之下救人。


    “哦?這麽說來,我下落不明,裘黑你不急著尋我蹤跡,倒卻想著另燒高香,真是不錯。”一個清冷的聲音自眾人包圍之外傳來,所有人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少……少宗主!”


    苟遊臉色大變,與郭明迅速對視一眼,辨不出此人是真的獨孤星還是邵珩成功後假扮的。他們一直未曾收到消息,至今不知結果如何。


    獨孤星一襲黑衣,銀色滾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確愈發襯托得那張臉上神情莫測。


    眾人紛紛拜倒,裘黑冷汗連連,撲通一聲跪倒在走到跟前的獨孤星腿邊,一句話也說不出。


    偌大一個營地,此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分辨不出獨孤星此時的情緒,也分辨不出他那句話隻是針對裘黑,還是同時在針對他們所有人。


    獨孤星越過裘黑,走到寧青筠身前,伸手鉗住女子下巴,目光冷漠,聲音無喜無怒:“確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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